“不怕。扎了几块破玻璃而已。”
“真不怕?”
“真不怕!”
沈西珂死要面子,硬是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却没撑多久就破功了。
“啊!”
第一块玻璃渣拔出来的时候,沈西珂痛得倒吸一口气,一头撞进宁丛风的怀中。
宁丛风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哄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忍一忍,一会就不疼了。”
“疼疼……”
“护士小姐,麻烦你轻点,轻点。”宁丛风轻声嘱咐。
韩陌从他身后冒出来的,拄着下巴坐在诊桌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小护士看,戏谑地说道,“小妹妹,我哥叫你轻点。”
小护士瞥了他一眼,继续拔玻璃。
其他几个小护士都偷偷的笑,甚至坐在她最近的护士还碰了碰她的肩膀,小声说道:“韩美蔚,这帅哥对你有意思吧?”
“很美味?”韩陌摸了摸下巴,“你叫很美味?”
小护士红着脸给沈西珂包扎,完全不理会他,更没有想到自己今后的人生中,会和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有那么多纠葛。
沈西珂窝在宁丛风的怀里,俨然已经成了受伤的小绵羊,哪还有一丁点刚才的侠女气魄。
【5】
拔出了玻璃,上完药就没那么疼了,最后一步是包扎,小护士正要拿出纱布,沈西珂止住她的动作,将目光锁定在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她的无名指上多出了一颗闪亮亮的钻石戒指,是宁丛风刚才趁她上药的时候戴上去的。沈西珂当时疼得大叫,他趁机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沈西珂一直不动声色的装作不知道。
他是什么意思?补偿吗?偷偷套上枚戒指就完事了?
她回头看向宁丛风,宁丛风连忙转过头去,研究墙上的人体构造图。
“护士小姐,”沈西珂故作惊讶地说道:“你们医院是不是有人丢了戒指?我手上这枚戒指不是我的。”
“啊?不会吧?这戒指……是您的呀……”
“真的不是我的,我自己的东西我还不知道吗?是不是你们几个的呀?”
沈西珂将左手伸出来,给一旁坐着的其他几个小护士挨个展示,那些姑娘都被那闪亮亮的钻石攫住了眼,眼睛里闪着透亮的光,谁也没说“不是我的”。
宁丛风急了,刚才他好不容易趁乱将戒指套进她手中,而她却要将戒指给别人,这怎么行!
“沈西珂!你别逼我!”
小护士们被宁丛风庄严肃穆的一声警告吓得一愣,就连沈西珂都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西珂,跟我回家吧!”
淡定又简单的陈述,毫无浪漫可言,是宁丛风一贯的风格。
旁边的小护士都夸张的捂住了嘴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霸气的现场告白!
而沈西珂则口干舌燥的张了张嘴,微微讶异:“你就这点诚意?”
“我很认真的,所以,给我个机会。”
两人四目相对,看了大概有一秒,沈西珂终究还是抗拒不了他那一双波澜不惊却又似乎夹杂爱意的眼睛,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医院里排队的人很多,但鲜少有人出声,沈西珂坐在那里低着头。宁丛风背过身去接听一个电话,她就又偷偷回头看他。
他左手插着口袋,斜倚在楼梯口的栏杆上,看不见表情,背影平静,但似乎是公司里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等他反复斟酌最后下命令。沈西珂抿抿唇,低头看着小护士娴熟的替自己包扎,突然没征兆的痛呼了一声。
宁丛风听见她故意吃痛的叫声之后,眉头一皱,立刻向这边看来,无奈电话那头似乎有很重要的公事,可是最终,他还是草草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这个动作,她很满意,比一百句“我爱你”来的殷实。
“还疼吗?”
他走过来,宽大的手掌搭在她的肩上。
小护士奇怪的看着沈西珂,心想刚才自己根本没碰她,为什么要惨叫呢?
有些女人喜欢撒娇着逼问男人爱不爱自己,我与天下哪个重要,如果得到男人干脆的回答“你”的时候,她们表示不相信,如果男人犹豫迟疑,那就要大动干戈。沈西珂却对爱情总有她自己的心机,应该写本《驭夫术》解救广大女同胞。
【6】
从医院出来,两个人回到那个并不宽敞的家里,她一路上算是对他不再那么冷淡了,偶尔和他说几句话。
莫名而来的困意再次席卷,沈西珂窝在床上昏昏欲睡,卧室和客厅的灯都关着,只有厨房里的灯暖黄暖黄的,老旧的抽油烟机发出稳重的嗡鸣,混合着炝锅的声音,将葱花的香味推进卧室来。他在厨房忙活着,炖着早上买来的排骨,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沈西珂窝在枕头里又睡不着了,肚子被那香味儿馋的咕咕叫。
明明很饿,却又懒得动弹,她就窝在那里,脑子里在炖着自己想象的粥……她幻想着,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个男孩儿就好了,她喜欢男孩儿,有他的眉眼,他的秉性,睡觉的时候小手握拳举过头顶,上厕所的时候屁颠屁颠的跟在宁丛风的身后,一个小版宁丛风,绕膝撒欢,牵扯在他们之间……
不知在这样的半梦半醒中幻想了多久,他的声音真实的响在耳际。
“醒醒,吃饭了。”
沈西珂惺忪睁眼,见他单手撑着床,俯视着她,脸凑得极近,那呼吸萦绕在鼻尖,让她瞬间就又有些迷离了。她撑起身子刚要起床,却被他不重不轻的摁住了双肩,压躺回去。
呼吸相闻,宁丛风看着她略有惊慌的眼睛,再看看她小巧的鼻尖,最后将目光游离到她透红的唇瓣上,心间痒得有些失控,目光就越发的炙热与闪烁起来。
沈西珂生硬的躲开他目光,心脏“咚咚”的跳个不停,去推他的手臂,却又被他大力压了下去。
“不要。”她看着他的眼睛说。
“要。”他很笃定。
沈西珂的心脏就像是安装了定时炸弹,慌乱,难受,又有点情不自禁。
可她现在不想,也不愿意和他有什么亲密接触。
再次尝试推他,可这次的动作彻底惹到了宁丛风,他骨子里似乎是与生就有那么一股强大的掠夺感,让人无法反抗。
他的唇火热的覆上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吞噬,还有久别之后的渴望与思念。
宽厚的手掌野蛮的抚过纤长的脖颈,再辗转到她的下巴,钳住,微痛感使她不得不张开嘴巴,被迫迎接他的热烈。
“停……”
她用好不容易解脱出来的舌头发出一个微弱的字节。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盯着她的眼睛看,沈西珂趁这个机会非常非常认真地说,“我饿了……”
宁丛风露出个迷人的笑容,终于恋恋不舍的起身。
她连忙坐起来整理衣服,准备穿上拖鞋去厨房,可是刚坐起身,整个身子就被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
她都忘了,自己的脚受了伤。
他将她放在沙发椅上,面前摆好碗筷。
【7】
“我没做糖醋排骨,”他用自己的筷子指了指稠稠的排骨汤,“医生说你需要吃点清淡的。”
“没胃口。”她本以为是酸甜的排骨。
“不要闹脾气。”既像是命令又像是祈求,他夹过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沈西珂低眉,端碗,干噎了一口饭。
“吃排骨。”他又命令,浓浓的眉毛示威似的一皱。
沈西珂咬了咬唇,将碗里惨白惨白的排骨放进嘴里。
原汁原味的炖法,使这肉味十分醇厚,尤其是在她敏感的味觉之下。胃里翻滚的恶心感熟悉的来袭,她立刻站起来,也不顾脚下的疼痛,窘迫的跑向洗手间。
那感觉难受极了,好好的一顿饭,却对着马桶恶心干呕,厨房里的人傻愣愣的追了过来,一头雾水。沈西珂看见他那笨拙的样子,就没来由的生气,瘸着脚倚靠在墙壁上,委屈的吼道:“都说了不吃了!我不想吃!”
宁丛风盯着她呕吐到发白的小脸,发愣了好半天,她不让他碰,问道异味会呕吐……
后背突然伸出一层细密的汗,大脑皮层瞬间达到最佳兴奋点,眼神从她的脸上转向她的腹部。
“你……”
这回换沈西珂傻眼,她看着他纠结的眉毛,看着他薄薄的唇,那抹唇角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她一句“是”而拉扯开来。
他早晚都会知道的,可是她还没有做好让他知道的准备,有一种类似怨气的东西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对他充满了排斥。
她瞪了这男人一眼,一瘸一拐的从洗手间里往外走,宁丛风立刻上来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可他又马上跟了上来,像是个等待发糖的孩子。
“是真的吗?”他坐在饭桌的对面,目光闪烁的盯着她看。
“把醋给我拿来。”
“……好。”他立刻起身走向厨房,却由于太过慌乱撞倒了塑料凳子。
宁丛风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将醋一缕一缕的倒进那锅清淡的排骨汤里,直至汤色变深,才肯罢休,然后捞了一块排骨在汤里涮了涮,放入口中。
宁丛风笑了,嘴角牵扯得不可抑制。眉眼弯弯的,他笑得很深的时候会勾出酒窝,目光灼灼的盯着沈西珂看,然后拉过凳子离她很近的坐下,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汤盛到自己碗底,埋头和着饭吃下去。
“这段时间你一个人,会不会很辛苦?”他问。
“还行。”她总是这样把什么都说得很无所谓。
“是什么时候……我们……”
“我走的前一晚,你喝醉了……”沈西珂冷冷清清的回答。
他喝醉的那一晚?宁丛风有印象,那晚他确实很疯狂。
“我们明天一起去做个检查好不好?”酒后性行为所致怀孕,对胎儿应该有影响的。
他抬头,微微笑。而她却很冷淡的样子,放下筷子,表示吃不下了。
【8】
宁丛风没来由的慌了,她会不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以至于回来这么久都没打算告诉他?
于是握住她正要放下筷子的手,哄道:“再吃一点吧。我向你保证,以后无论公事私事,滴酒不沾。”
沈西珂见他伸出食指中指举过头顶起誓,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天喝醉抱着她不肯放开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你就这么想要孩子?”
宁丛风诚实地点点头。
她却不再说话了,放下筷子起身,一瘸一拐的自己走进了卧室,掀起被子之前,看到手上闪着光的钻戒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想了想,拔下来,扬手丢到了不远处的地板上。那枚戒指翻翻滚滚,刚好停在宁丛风脚下。
他弯下身,捡起地上的钻戒,眸色暗下来。
床的一边陷下去,那具沉重高大的身子躺进了不太宽敞的软床上,沈西珂反感的转过身去,尽量往床的另一边挪,却被某个不要脸的给伸出手臂揽住了。
“别挪了,掉下去怎么办?”他说。
沈西珂赌气道,“我愿意!”
“可我会心疼。”宁丛风从后边搂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不要生气了。”
“是,我是有了你的孩子,可我不是廉租房,你喜欢孩子可以去找女人生,没必要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在这儿巴结我。”
宁丛风听她懒洋洋的说了这样一番话,连忙解释,“我没有这样想过……”
“没有?你怎么想我从来就摸不透。”她嘟嘟喃喃的说,“怎么想都随你,我要睡了。”
他将她搂的再紧些,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高兴,不是因为我多么想要孩子,而是你为我生的,我就喜欢。”
“我以前就想过,等将来我也有了孩子,必定让他拥有最完整最幸福的童年,不必像我一样,过早的去承受一些本不该担负在我肩膀上的东西。”
“所以,给我个机会。”
沈西珂很困,浑浑噩噩中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耳边那个好听又深情声音,不停的嗡嗡作响,扰人安眠,她索性双手捂耳,自顾自的睡过去了。
宁丛风见她这样的反应,心里有些失落。
或许是当年流产对她打击太大,以致心有余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吧。想到这些,他心抽痛了下,如果折磨自己可以换来她的原谅,那他宁丛风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