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后山。
“顺子，把马灯给我！”隔着纱巾，林度瓮声瓮气道。
经过大概二十天的等待，这窝美人蜂终于出现了异常，蜂巢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回巢的工蜂扭打在一起，整个蜂巢外边乱作一团。
林度接过灯，一手掀开蜂巢，一寸一寸地寻找着什么东西。
“少爷，这些美人蜂怎么回事，互相打起来了？”来顺不安道。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跟随林度来这里查看蜂巢的情况，虽然有点懵懵懂懂，但隐约察觉到林度绝不是想要酿蜜，不过既然林度没说，他也没问。
“这是因为美人蜂数量增加，但蜂巢没有扩大，所以里边越来越拥挤。”
“然后，这些美人蜂就打架，抢地盘？”来顺接道。
“可以这么理解，但根子上，还是这个蜂巢里出现了两只蜂后。这就相当于两路诸侯，在头领指挥下交战。”林度解释道，“把竹篓递给我。”
来顺赶紧把另一个同样大小的竹篓递了过来，里边已经做好了四四方方的巢穴，林度一手打开挡板，将一个看起来比普通美人蜂大上少许的家伙抓了起来，放进新巢中。
这一动作立刻引起了许多美人蜂的注意，纷纷朝新巢里飞去。
不一会儿，两路美人蜂各归其位。
忙完，两人按照往常路线返回。
……
这一个月的考核，不出意料的，林度再次不合格。
本来这天他是打算不来的，但上个月就逃了一次，这次再逃，恐怕大伯会直接找到父亲，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阵风声鹤唳。
以往他正是怕拖了全队后腿，所以经常缺勤，给人以一种懒散的印象，这样考核的时候不来，也不会有人奇怪。
没人希望被别人嫌弃，被动地被人厌恶，不如自己主动疏远。
考核完后，全队被罚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体力好的，出了一身汗，倒也没什么，体力不济的，一个个累得躺在地上不想爬起来。不少人气急败坏地瞪着林度，碍于林震的面，没敢发作，但眼神里满是怨怼之色。
林度早已倒在地上，他已经尽了全力了，无奈自己这身体实在空虚得厉害，全身好像使不上劲。
“林度，你没事吧？”林铃走了过来，蹲下身问道。
“还行，过会儿就好了。”林度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虚汗。
“他能有什么事，”林朗走过来，弯下腰，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度，低声道：“别装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林朗，别乱说。”林铃阻止道。
“铃姐，他就是嫉妒咱们，故意报复。”林朗冷笑，声音不小，周围的少年都憋着一股气，纷纷面有怒色地看向林度。
“走吧，大长老还没有让解散呢。”林铃无奈地摇摇头，支开了林朗，她能做的也不多。
休息了一会儿，林震拍了拍手，严厉道：“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下次考核还有人不合格，加罚照旧！”
“解散！”
人群像是得到赦/免令，赶紧作鸟兽散。
不一会儿，操场上只剩下林度一人，躺了一会儿，林度方才吃力地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朝家里走去。
刚走到一条小巷，忽然脚下被人使了个绊子，林度全身一震，跌出几步远，险而又险地站稳。抬眼一看，面前堵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人唇薄脸尖，正是林朗。
“呵呵，不好意思，刚才没注意。”林朗抱着肩膀，看着打着趔趄的林度，笑吟吟道。
“林朗，脸上不痛了？”林度眉头一挑。
“你！”林朗脸上涌起一阵羞怒，深吸一口气，压下想要发作的冲动，咬着牙恶狠狠道：“再过一阵子，不知是你脸上痛还是我脸上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林度冷眼道。
“我看你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今天可不是我要找你，我只不过是当个中间人罢了。”林朗阴沉道，不知为何，自从挨了那一巴掌，每次面对林度，他都会有种不占上风的错觉。
“你们找我有事？”林度看向其余几人，其实早就在一边蠢蠢欲动。
“没什么，只是以后不想在操场看见你而已。”一个身材颇为高大的少年站了出来，神色倨傲道，此人名叫林福，比林度大半岁，两年前才2阶武者，这两年稳步上升，一举超越林度，已经4阶武者了。
“还有谁有话要跟我说？”林度面不改色，扫视着几个人。
“耳朵聋啦，没听见福哥说话？”另外几个年纪较小的少年叫嚣道。
“林福，我们之间除了操练，应该没有别的仇怨了吧？”林度忽然问道。
“怎么没有？”林福面露冷嘲。
“哦？”林度倒是一讶，怎么仿佛这里所有人跟自己都有八辈子的深仇大恨一样。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就你也配做少庄主？”林福冷笑，“我要是你，就乖乖让出位置，躲到深山老林里不出来，免得丢人现眼。”
“哦，那看来咱们的仇是解不开了。”没想到林度脸上反而露出一抹笑意，看向林朗，嘴巴咧出一个向下的笑：“你没事堵住我就为了让我看这些？”
“这可不是我堵你，你别血口喷人。”见到林度的笑容，林朗条件反射似的想防备，旋即又想起自己的实力比林度高出一大截，竟然露怯，眼中顿时掠过一抹怨毒，道：“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否则下次找你谈心的恐怕就不止这几个人了。”
“听到了没有？朗哥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只要以后不出现，咱们就相安无事。”林福威胁道。
“要是我偏要出现呢？”
“那很简单，你现在惹到的人很多，不怕告诉你，现在咱们队忍你很久了，大家火气都比较大，要是操练的时候一不小心出点意外，比如手脚没放对，绊你一脚什么的，那少庄主可就要当众出丑了。咱们几个来就是代表全队，跟你谈判。”林朗阴沉沉道。
“怎么谈判法？”林度眉头一挑。
“从今以后，你每个月交够一百个铜币的保护费，咱们可以保证你操练的时候绝无意外发生。”林福笑了起来。
林度也笑了，笑得很灿烂。
“你笑什么？”林福不悦地问道。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林度笑道。
“什么办法？”林福一时不知道林度葫芦卖什么药，于是看向林朗，林朗却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林福只得皱着眉头问道。
“这么多人厌恶我，无非是我拖累了大家，又恨又拿我没办法，作为林家庄少庄主，将来要继承庄主之位，同处一个庄子里，我也不想跟大家作对。这样吧，看在你们几个为大家着想的份上，我勉为其难，每个月收你们二百铜币，保证以后考核我都不去，如何？”
“成交。”林福很爽快的答应下来，“只要你以后不来，就每个月给……林度，你敢玩我！”林福反应过来，旋即大怒，一拳向林度打来，正是那天林英施展过的莽牛拳。
“别忘了，我可是三阶武者，被四阶武者的一拳碰到，很可能缺胳膊断腿的……”
“呼……”与林朗当天同样，林福一听，登时一惊，连忙收拳。林度什么实力，林家庄没有不知道的，要真的借着这拳讹他一回，恐怕一顿鞭罚是跑不了。他可没有疗伤丹药，几十鞭子能让他半个月下不了床。
“林度！你不要得寸进尺！”林朗终于忍不住了，跳了出来。本来他是想置身事外，结果林度的反击出乎意料，林福根本招架不住。“你以为你能蹦跶几天，你现在惹得天怒人怨，你要是识时务，就乖乖交钱，不然有你后悔的！”
“呵，不喜欢我林度的人多了，不差你们几个，再说，你们真代表得了全队？有本事你们就动手，不然好狗不挡道。”林度面色一冷，声音透出一股彻骨的寒意。
威胁？抱歉，他根本不在乎。
“你敢说我们是狗！”几个人面色一滞，真让他们动手，他们也没有那个胆量，一个个面露狰狞，却没人敢造次。
“林朗，这种小儿科的把戏还是拿回去你自己玩吧，恕不奉陪。”林度弹了弹袖子。
“那咱们走着瞧。”林朗捏着的拳头终究松开，留下一个阴沉如蝎的眼神，带着几个人消失在小巷中。
望着小巷尽头，林度脸上露出一缕幽暗，刚才纯粹是在气势上取胜，其实他根本不占上风。这些都是家族子弟，真要是打起来，恐怕长老们也不会太加责备。况且，林朗那一支里就有数位长老。
……
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林度如往常一样早操回来，刚上阁楼，只听噗噗两声，一只灰溜溜的小东西飞了过来，很自觉地钻进了鸟笼。
林度连忙抓起麻雀，在其脚上绑了一根竹筒，里边塞了一卷薄薄的黄纸。
“吴二辰时已下山。”
纸上寥寥几个字，却像是黑暗中一粒火星，照出林度锈蚀的眼神里那一瞬间的锋芒毕露。
“债，该还了。”林度裹上衣袍，来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张纸条放在显眼处，随后小心地走下楼。
楼下转角处的单人床上，来顺还在熟睡中，半张圆脸上满是口水，林度摇了摇头，小心地给这个爱踢被子的小胖子盖好被子，这才悄无声息地赶往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