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后摇头,脸色苍白,眼神疲惫,眉宇间还带着深沉的忧虑。罗皇后一眼就看出周太后有心事,她不能直接询问,只能旁敲侧击,希望能够得知周太后究竟在担心什么。
周太后说道:“不了,等哀家累了的时候,会去隔壁偏殿休息。”
罗皇后情真意切的说道:“母后这样,让儿媳如何自处。母后,身子骨要紧,可不能为了照顾太皇太后就累坏了身子。如果母后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如交给儿媳去办。儿媳一定不会辜负母后的一番教导。”
周太后笑了笑,“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哀家一直都知道。不过太皇太后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无论如何,哀家都要送太皇太后最后一程。行了,你不用劝哀家,哀家的身体哀家自己清楚,还撑得住。”
罗皇后叹气,“那儿媳就陪着母后。母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儿媳。”
这一次周太后没有拒绝。罗皇后留在周太后身边,一直想打听出周太后心中所想,不过周太后口风严实,罗皇后并没有打听出有用的消息来。只知道这一切同太皇太后有关。
阳光明媚的早晨,太皇太后醒了过来。她拉着周太后的手,本想说些什么,结果一看到罗皇后,就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周太后无奈,只好先打发罗皇后出去。罗皇后说道:“儿媳就在外面,母后有事叫一声就行。”
“行,你去外面候着吧。”
太皇太后艰难的同周太后说道:“哀家大限到了,太后,哀家吩咐你的事情你可有准备好?”
周太后点头,“母后放心,儿媳已经安排下去,保证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沈静秋。”
太皇太后大笑起来,“哈哈,哀家心愿了却,可以去见仁宗皇帝了。”说话声戛然而止,眼睛已经闭上,手慢慢松开。周太后心惊,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鼻息,太皇太后气绝。
周太后顿时大哭出来,“太皇太后去了。”
罗皇后顾不得礼仪,跑了进来。愣愣的站在床头,心情极为复杂。她扶着周太后,轻声说道:“母后节哀。”
周太后伤心的点点头,“报丧吧,让陛下来见太皇太后最后一眼。”
“儿媳这就去办。母后一定要保重身子骨,陛下同儿媳都再也经不起第二次打击。”
周太后凄凉一笑,“哀家只是难过。你们放心,哀家不会有事的。哀家还要看着太子娶妻生子。”
“听母后这么说,儿媳就放心了。”安抚好周太后,罗皇后就去忙碌。报丧,准备太皇太后的身后事,调拨人手和银两,零零总总,全都由罗皇后来操持。她不觉着累,反而充满了激情。因为这是一次笼络人心,发展势力的绝佳机会,她岂能错过。
听到宫中丧钟响起,沈静秋就知道太皇太后薨。算算时间,太皇太后差不多也该在这个时候过世。沈静秋低头,掩饰住嘴角的一抹笑容。她同太皇太后之间争斗多年,最终太皇太后还是死在了她的手上。
罗隐叮嘱沈静秋,明儿进宫哭灵,一定要当心。
沈静秋说道:“五郎放心,我有分寸。”
次日一早,两人换了丧服进宫哭灵。沈静秋来到命妇当中,跪拜在前面的位置。她的隔壁恰好就是沈静宜。
沈静宜对沈静秋微微颔首,又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五字。看来五王爷的时日也不多了。沈静秋暗自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不是滋味。抬头看着昨日才布置好的灵堂,果然是死后哀荣,完全是照着太皇太后的规格来的。
沈静秋拿出手绢,手绢上抹了姜汁,在眼睛上一擦,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沈静秋同众人一起,为太皇太后哭灵。
进宫哭灵是一件极其考验心智和体力的事情,沈静秋偷偷打量,不少人哭的时间一久,到最后就剩下干嚎,嗓子都哑了,眼泪却没落下几滴。偏生还要做足了场面功夫,不能让人看出丝毫的不妥当和不恭敬。而且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这样的日子将持续半个月到二十一天左右。总归,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持久战,一场耗费精力时间和健康,却不见丝毫收益的战斗。
周太后跪在最前面,罗皇后就陪在周太后身边,张贵妃则屈居罗皇后身后。周太后一脸不悲不喜的跪着,拿起纸钱烧着,神情中透出莫名的忧虑。
罗皇后在旁边小声劝解,要周太后保重身体,不必像她们一样,从早到晚的跪在灵堂内。
周太后充耳不闻,她突然站起来,走到棺木前,望着太皇太后的容颜。心里头说不出的悲戚和失落。她对太皇太后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因为太皇太后的独断专行,她是恨得咬牙切齿。有时候又因为太皇太后总是在关键时刻支持她,她又心生感激。婆媳相伴这么多年,她对太皇太后有敬,有爱,也有恨。如今这位老人过世,周太后一时间感觉到无所适从,找不到未来的方向。过去,她从来不用为这些问题操心,因为太皇太后会替她指明方向,会告诉她究竟该怎么做。那以后,她遇到了难题,又能去请教谁,还有谁够资格给她指出明路来。
周太后心中悲痛,伸出手捋了捋太皇太后的头发,又替太皇太后放好双手。突然,周太后露出惊恐之色,嘴唇哆嗦着,差一点就要叫出来。幸亏她背对着所有人,没人看到她脸上的惊恐表情。
周太后握住太皇太后的手,太皇太后的指甲上微微泛黑,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这么说,太皇太后是被人下毒致死。周太后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又是惶恐又是后怕。她还在犹豫,该不该将这件事情讲出来。如果说出来,朝臣命妇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她给太皇太后下毒。毕竟在世人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太后希望头上还压着一个太皇太后。而且这些日子来,都是她在太皇太后身边照顾。若论下毒,她才是最方便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