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司空堇忽然顿了顿,吸了口气,伸着指尖轻轻的抵住自己发昏沉重的脑袋,用力的甩了甩头,想将脑袋里昏沉的疲惫感驱退,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这样也挺好,至少都能护得住自己在乎的东西。不像我……自从父亲走后,我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鬼世界,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半夜从睡梦惊醒也是因为梦见自己浴血奋战被敌方一箭穿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自打我懂事起,我母亲就一直告诉我永远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司空堇其实是个女人……”
“到今时今日,走到这一步,也并非心中所愿。我本来只想好好做我的生意,将母亲跟墨儿从司空府里接出来,不再去涉及这些官场江湖纷争,你说,就这么一点要求,为什么实现起来就比登天还难?后来,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多,便也是变得身不由己……”
司空堇怅然长叹了一声,一手支在桌上,心烦意乱的撑着昏沉的脑袋,又是一连喝了几杯——从来没有吐露过的心事,如今便是这么说了出来。
要她怎么说,她其实时常会感觉到害怕,害怕自己什么坚持不住,害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就这么在自己眼前被毁去。
她之前已经收到来自大雍皇城唐靖尧发来的密信,大雍朝廷当然会同意借兵跟借道之事,但是,就在朝廷的密信发往大周的同时,苏月也被大雍皇从司空府请去皇宫做客,名义上是为了更方便的照顾苏月,让统帅司空堇无后顾之忧,实则是直接软禁了苏月。
足以见得大雍皇也不是笨蛋,他对司空堇始终是提防着,势必要掐住司空堇的软肋,方能控制住司空堇这枚棋子。
“见了鬼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迅速的捕捉自己情绪的失控,司空堇忍不住咒骂了一声,说着,又扬了扬手中的鸡腿,脸上的沉郁霎那之间统统尽数掩藏,她微笑的看着帝北尊道,“这次多亏了你,应了我的请求,还好酒好菜招待,陛下,其实你也算是个好人。”
“好人?”
听着她这话,帝北尊忽然有些匪夷所思的笑了笑,低低的注视她的眼睛,淡然道,“拓拔钰不应了你的请求,你当时是不是很失望?”
“拓拔钰?失望?”
司空堇没有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许久才缓和过来,“其实我当时就料到他不会答应,不得不说西风烈的鹰师确实厉害,连我当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不过没想到拓拔钰这人竟然留了这么一个后招,此人心思也挺深沉的……”
“你很欣赏他?”
司空堇的声音还没落下,帝北尊那平静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些许凉意便传了过来。
“嗯,此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是个不错的人,能与之深交倒也不错。”
司空堇不疑有他,便是很客官的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说着,好像忽然间又想什么事情似的,突然蹙起秀眉,有些疑惑道,“对了,陛下,你说这拓跋康死得这么离奇,有没有可能是拓拔钰下的手?听说天圣皇是打算趁这次天圣皇后的寿辰册封太子,而且拓拔钰跟拓跋康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可是,好像也没有道理,依我对拓拔钰的了解,他应该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而且,司空堇还记得,当时她跟拓拔钰遭到拓跋康那些死士的刺杀的时候,可是见识过拓跋康的厉害的,像拓跋康这样的人,身边必定是会潜伏诸多的高手,到底是谁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直接要了拓跋康的命?
帝北尊的脸色忽然有些不平静,低下头看着跟前的酒杯,“拓拔两兄弟因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拓跋康既然派人刺杀你们,凭什么你就能笃定拓拔钰不会以牙还牙?”
听着这话,司空堇脑袋里突然划过拓拔钰那张俊逸温雅的脸,临行前的那一幕又跃入了她的脑海中——
想想,当时若是拓拔钰真的答应出兵,那么现在她……
心中隐隐有些失望,而她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开口过第一次,便不再想开口第二次,虽然心里是能料到他不会答应,但是当时清楚的知道他的拒绝,心底是有些莫名的自嘲和苦涩。
也是啊,有谁会那么傻的因为那么一个约定,将自己几十万的军队往虎口里送呢?
“这些都是他们天圣的事情了,如今天圣只是将兵力收缩,坚守住江西要塞,暂时拖住西风烈的鹰师,但是戈苏的那几十万大军定然是难对付的。因为拓跋康的事情,想必他们天圣内部也想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而大雍这边幸亦烈这么一死,就天圣这态度,联姻算是毫无用处了,联军也……”
一切似乎都变得非常的糟糕起来!
司空堇现在都能想到大雍朝廷里如今肯定是在一片悲愤之中大骂天圣没义气了。
“这对你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帝北尊眼底闪烁着莫名诡谲的幽光,淡然一笑,“阿堇,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一旦错过就不再拥有。如今函谷关的人几乎都知道,他们如今的境地等同于被你们大雍朝廷所抛弃,你知道,人在绝望的时候特别容易产生极端的心里。这个时候,你若是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你就会成为他们心中拯救芸芸众生的神。”
司空堇当然知道帝北尊这话的意思,脸上顿时也扯过一道了然的笑意,“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是想实现恐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你若是想,朕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
司空堇怔了一下,许久,倒也没有应答,只是抬手抓过酒壶。
见她又要倒酒,帝北尊忽然伸手阻止了她,“好了,适量就行,再喝你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