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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小泥人过河

上帝下旨说:“如果哪个泥人能够走过我指定的河流,我就会赐给这个泥人一颗永不消失的金子般的心。”旨意下达之后,泥人们久久都没有回应。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小泥人站了出来,说他想过河。

“泥人怎么可能过河呢?你不要做梦了。”“你知道肉体一点儿一点儿失去时的感觉吗?”“你将会成为鱼虾的美味,连一根头发都不会留下……”然而,这个小泥人执意要过河。他不想一辈子只做这么个小泥人,他想拥有自己的天堂。但是,他也知道,要想到天堂,得先过地狱。

而他的地狱,就是他如今要去经历的河流。

小泥人来到了河边。他犹豫了片刻,把双脚踏进了水中。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顿时席卷了他。他感到自己的脚在飞快地溶化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远离自己的身体。

“快回去吧,不然你会毁灭的!”河水咆哮着说。

小泥人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前挪动,一步,一步。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的选择使他连后悔的资格都不具备了。如果倒退上岸,他就是一个残缺的泥人;在水中迟疑,只能够加快自己的毁灭。而上帝给他的承诺,则比死亡还要遥远。

小泥人孤独而倔强地走着。这条河真宽啊,仿佛耗尽一生也走不到尽头似的。对岸美丽的鲜花、碧绿的草地和快乐地飞翔着的小鸟。也许那就是天堂的生活,可是他不能抵达。

小泥人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向前挪动着,一厘米,一厘米,又一厘米……鱼虾贪婪地啄着他的身体,松软的泥沙使他每一瞬间都摇摇欲坠,有无数次,他都被波浪呛得几乎窒息。小泥人真想躺下来休息一会儿啊,可他知道,一旦躺下他就会永远安眠,连痛苦的机会都会失去。他只能忍受,忍受,再忍受。所以每当小泥人觉得自己就要死去的时候,总有什么东西使他能够坚持到下一刻。

仿佛过了好几个世纪——极度绝望的时候,小泥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终于上岸了。他如释重负,欣喜若狂,正想往草坪走,又怕自己身上的泥土玷污了天堂的洁净。他低下头,开始打量自己,却惊奇地发现,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颗金灿灿的心,而他的眼睛,正长在他的心上。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天堂里从来就没有什么幸运的事情。花草的种子先要穿越沉重的黑暗的泥土才得以在阳光下发芽微笑,小鸟要跌倒、失去了无数根的羽毛才能够锤炼出凌空的翅膀,就连上帝,也不过是曾经在地狱中走了最长的路,挣扎得最艰难的那个人。而作为一个小小的泥人,他只有靠着一种奇迹般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够让生命的激流荡清灵魂的浊物,然后,找到自己本来就有的那颗金子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