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
听到那把熟悉的声音,流木松开了晴明的脖子。
“流云,为什么,为什么要教他封神之印——难道你不明白么?我只是——只是——”
愤怒、伤心深深纠结在了一起,几乎吞噬了他的身心。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流云轻叹了口气,“你只是想重新打开那个时空,让时间倒转,让我重新活过来,回到你的身边——”
流木僵立在了那里,喃喃自语:“原来,你竟知道么?可是——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流木,你可知道,你再次打开空间,很有可能会造成这个世间的毁灭——”流木眼中闪过叹息之色。
一直以来,流木就是这样一个固执的人。
“那又如何?”流木怒吼着打断了流云的话,“我只是想你回来——流云,为什么你从来不懂得——”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啊!”
流云笑了,轻轻地朝流木靠近。
“所以,流木,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吧!”
伸出手,流云半透明的手紧紧拉过了流木。
“从来没有离开过?”流木怔怔地反问。
“是啊,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么?”流云慢慢地将流木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温柔地朝他微笑,“即使我没有了身躯,但我的灵魂,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可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死的。”流木的脸上露出了凄哀的神色,一个身躯里,不可能共同拥有两个灵魂,总有一天,不属于这个身躯的灵魂会衰竭,会消失,永远也不存于这个世间。
“我不希望你就这样离开我——流云——”
那已是近乎于哀求的声音。
“只要你不离开,我愿望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不择手段——”
流云轻叹了口气。
他觉得更多的时候,自己才是哥哥呢。
这时,金光更为强烈了。
“流木,我们是双生子,不是么?”
“所以,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谁也不能没有谁!”
“即使共同拥有一个身躯的时光很短暂——”
……
当金光散去,流木和流云的身影也完全消失在了。
“他们被封印了么?”
球兰看着寂静的虚空低声问。
“应该是吧!”博雅轻叹了口气。
其实,流木也只是个寂寞而可怜的人!
“晴明!”
樱冥雪已经走过去,扶起了虚弱不堪的晴明,“晴明,你怎么样?”她焦急地上下打量着,然后将晴明紧紧拥进了怀抱里。
“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晴明,你知道么?当我想起一切时,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你的平安——”
稍稍恢复了些神智的晴明轻轻叹了口气,轻抚着少女柔顺的长发。
“冥雪!”
他很想回应些什么,却已有些力不从心。
黑暗,终于笼罩而下。
他闭起双目,昏倒在了樱冥雪温暖的怀抱里。
……
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似乎听见了河水轻缓的流淌声。
他缓缓睁开了眼,就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而母亲正对他亲切地微笑。
“晴明,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母亲伸出手,像少时一样轻抚着他的长发。
“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回去呢!”
“可是,我——”
母亲充满慈爱的眼眸里闪动着光芒,“我的孩子,你已经不再寂寞了,所以,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段路,也将有人陪着你一起走下去!所以,请你回去吧!”
母亲微微转过身,看着身后那条河流,河水正缓缓地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等再过几十年,等你到了生命的尽头,你就可以渡过条河流了,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母亲笑了起来,和年轻的时候一样美丽。
“我会一直在这里守护着你的。我的孩子。”
他明白了。
母亲所指的河,是冥河。
那是死去的魂魄,必须渡过的河流。
而这条河,也是阴界与阳界的分界点。
“有人在叫你呢!”
母亲终于放开了怀抱,微笑,“听见了么?我的孩子——你那些所重视的人,正在呼唤你——晴明——”
……
梦境,消失了。
他再也没有听见河水轻缓流淌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焦急的呼唤声。
他觉得胸口很闷,似乎有东西正在自己的胸膛上走来走去。
“啊啊啊,怎么还没醒啊?你这个看起来好不中用的神将,你是不是没有把晴明治好啊?”
“一只低等的杂妖,竟敢质疑本神的神力么”
“切,如果你真的那么厉害的话,为什么晴明昏迷了七天了,还没有醒来?我看我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好了!”
“小妖,你很吵,给我闭嘴!”
“吵?我哪里吵了?还有,我不是小妖,我是晴明的式神?你听明白了么?是式神,不是妖?”
……
是很吵。
他微蹙了蹙眉,其实,他很累,很想再继续睡一会儿,但耳畔那两道声音却在不住地争吵。
微微动了下眼皮,他努力地想睁开眼帘,却发现眼皮沉重如铅。神智稍一清醒,他就觉得浑身的骨头就像是要散架了般。
可是,胸前那只沉重的东西,还在不住地走来走去,在不住地增加他的负荷。
终于,他低低地呻吟了一声,声音很微弱,但所有的人都听得分明。
“晴明,晴明,你醒了么?你终于醒了么?”
球兰激动地跳了起来,这一跳,让晴明剧烈地咳嗽起来。
“球兰,你不要再压在晴明的胸口上了。”
球兰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是博雅。
“啊啊,放开我,我要看晴明——”球兰在半空中胡乱挥舞着四肢,试图挣脱博雅。
“你看归看,不要老是在晴明的胸膛上走来走去,他还是个病人。”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博雅用这种略带训斥的语气说话。
晴明昏昏沉沉地想着,忽然觉得很口渴,喉咙里几乎要冒烟了。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他应该是想喝水了。”
那把温柔的、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同时,一缕甘甜也流进了嘴里,解去了他喉间的干渴。
他终于找到了力气,缓缓睁开了眼帘。
“晴明!”
抱着自己的那个人一看见他,便落下了泪水。
冰冷的泪,滴落在脸颊之上,让他苦笑了起来。
“冥雪,不要哭了,我这不是醒了么?”
樱冥雪“嗯”了一声,努力地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虽然他只是一句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醒了”,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了祈盼他醒来,他们忍受了怎样的煎熬。
七天七夜,他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甚至让他们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晴明,你醒了就好了。”博雅温和的脸庞也凑了过来,虽然唇角挂着笑,但眼眶却是微微湿润。
“下一回可不准再贪睡了。不然,我可是会用冷水直接把你泼醒!”
晴明无奈而虚弱地牵了下唇角。
连博雅也说出这样威胁的话来了啊!
微微侧过了头,晴明迎上一双紫色如水晶般的眼眸。
“安倍晴明,你要怎样感谢本神的恩情呢?”白狐还是那一脸高傲的模样,“你私自借用了本神的神之气,可是,本神大人不计小人过,反而救了你的性命!”
那是晴明昏倒以后的事了。
就在博雅和冥雪他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太阴出现了。
虽然晴明借用了神之气,对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却也正因为神之气,从而化解了血族的血毒。
但太阴虽然收回了神之气,却依旧有一些残留在了晴明的体内。
它是神将,它必须要收回自己的神气,但那些神之气被滞留在了晴明的体内,短时间内好像收不回去了。
这让它颇为苦恼。
晴明微微笑了起来,“也许我以后会想到办法,这一段时间,可能就只有请你留在这里了。”
太阴蹙眉想了一下,“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晴明,你要尽快想出办法。”
太阴转过身,踏着优雅的步伐就欲走出屋外,却听身后晴明淡淡说了一句,“既然要留下来,那也说明,以后我们要相处好一段日子吧!不如,我给你取个比较容易记住的名字吧,这样也大家彼此好称呼一些。”
太阴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晴明继续说下去。
“我叫你月夜吧!这个名字喜欢么?”
毕竟太阴是月精之神。以月为名,应该是最适合不过了吧?
“勉强。”
太阴动了动耳朵,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走出屋外的时候,抬头看了天空一眼,然后低低重复念了一下这个新名字。
“月夜。”
似乎真是不错的名字的呢。
它不反感,反而有些淡淡的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被人类取名,这还是头一次。
不过,它也是第一次产生了对人类的佩服之心。
安倍晴明!
呵呵,也许留在他的身边,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吧?
至少,可以打发一下自己这漫长而无聊的人生。
太阴才刚刚走远,屋内里传来了球兰不满的抗议声。
“晴明,你不是说名字是最简短的咒语么?你给那个什么神将取了名字,难道是要收它为式神?啊啊,这可不行啊,我才是你的式神——你不准再收第二个——”
球兰气恼地撅起了嘴。
它在吃味!
因为这个晴明唯一式神的地位开始动摇了。
这怎么可以?
那个该死的,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神将,怎么可以取代它的地位呢?
“球兰——”
晴明无奈地轻叹。
“啊,晴明,你——”
球兰正欲再度抗议,却被博雅一把拎了起来。
“让晴明好好休息吧!我们先出去!”
“我要照顾晴明!”
球兰不依。
博雅无奈地看了眼樱冥雪。
从晴明醒来到现在,樱冥雪就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现在,应该是给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了吧?
可惜,晴明的身边有个不解风情的笨蛋式神啊!
“球兰,我们先去想想做什么东西给晴明补补身子吧?”博雅开始转移球兰的注意力。
果然,脑袋只有一根筋的球兰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啊,对呀,晴明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应该要好好补补了!”
球兰也不等博雅了,自个儿当先冲了出去。
“我马上就去办!”
博雅无奈地轻摇了摇头。
然后,他深深看了眼晴明和樱冥雪,便退出了房间,无声地为他们轻轻拉上了房门。
时间,在沉默里慢慢地流逝。
樱冥雪低垂着头,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过了良久良久,她终于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了身。
“我也去帮帮球兰吧!”
正想迈开步伐,右手却被紧紧地拉住。
“一个人呆在这里,总会让人感到有点寂寞的。”
樱冥雪哽咽了。
她紧紧咬住了双唇,心,却在微微颤抖。
“我可以留下来么?”
“当然可以。”晴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樱冥雪拉回了床沿,让她重新坐了下来。
主动地枕上了樱冥雪的膝盖。
晴明轻轻地合了眼帘。
“其实,冥雪,你知道么?你的怀抱很温暖——”
低低地倾吐出藏在心底已久的话,晴明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母亲说得并没有错。
现在的他,已不再独孤寂寞!
往后的路上,这些他所重视的人,都会一路陪伴着他前行。
那是一件多么幸福而快乐的事啊!
晴明的唇角,微微勾起了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