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秣不去管自己的家世会带给罗森多大的冲击,如果他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如果他连这都不敢面对,那他们三年的分离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他如今成长到什么地步,但这个问题他们迟早都要解决。三年前她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特意提起,是因为那时的罗森还太稚嫩,尽管他比同龄人要早熟老成,但绝不到可以承担来自世俗压力的程度。一句“齐大非偶”,足可以磨灭掉他们当时还并不成熟的爱情。
分手时,望着罗森什么都没表露的脸,唐秣心里未必没有忐忑,没有不安,但她不敢表现出来,一如她说出自己和唐志华关系时看似轻松的语气。
门当户对,千百年来有多少痴男怨女为这四个字黯然神伤。就算唐家没人介意,罗森若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唐秣再努力也是徒劳。
回到家,唐秣还来不及多想,就接到了肖丽花打来的电话——提醒她明天是明老师结婚的日子,让她千万不要忘了。
唐秣说:“我不知道举行婚礼的那家酒店在哪儿,你认识路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吧。”其实唐秣之前完全就没打算要去,所以也没留心,她根本连举办婚宴的地点都不知道。
“好啊,那你明天先来我家,我这边过去比较近。”
两人约好了以后,又说了些关于明天的衣着打扮一类的事情,最后以肖丽花一句“我妈又在心疼电话费了,明天见面再说”结束。
挂了电话,唐秣有些出神。
明兰要结婚了,也不知道陈卫知不知道这事。他这个重生来的种马男在感情上可有够失败的。骄傲明艳的江雁翎因他的滥情而离开,温柔娇俏的曾小柔怀了他的孩子却准备爬墙,善解人意的御姐老师明兰直接另嫁他人。
看来,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唐秣之所以不想去参加这场婚礼,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明兰和陈卫秘密关系的知情者,以陈卫的个性,婚礼会出乱子的可能性很大。她去了说不定又会遇到什么令人尴尬的事。
不过拜肖丽花姑娘所赐,明兰亲自打电话来通知她。毕竟师生一场,再加上明兰当年又对她颇为照顾,她不去也说不过去。
第二天,唐秣吃过早饭就去了肖丽花家。肖丽花的姑姑和明兰同一个办公室,关系不错,很早就去明兰家里帮忙了。肖丽花本来也是要跟着去看新娘子的,但先前和唐秣说好了要一起去酒店,便没去成。
唐秣知道她向来爱凑热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你也直接去酒店呢。”
现代的婚礼,大多由婚庆公司承办,仪式都是一个流程,千篇一律,没什么看头,倒是去接新娘时各种为难新郎的游戏更有意思,也难怪肖丽花心心念念、心痒难耐。
“要不,我们现在过去吧,时间才早,应该来得及。”肖丽花提议道。
“我们去好吗?在新娘子家里的,基本上都是她娘家的亲戚吧?”
“有什么关系,我们也算是明老师的娘家人。”肖丽花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地说,“走,我们去帮明老师敲打敲打未来师公,要是他敢欺负我们明老师,哼哼,定要让他好看。”
唐秣抹汗,肖姑娘,你还能更义正言辞一点么?
于是两人真去了。
明兰是家里的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唐秣她们去的时候招呼她们的就是这人,旁边跟着他的女朋友,年纪和唐秣她们差不多,略微有点羞涩。
明弟弟听到她们说是明兰的学生,很是热情,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送喜糖送红包,搞得两人受宠若惊。后来才发现满屋子的人不是中老年大叔大妈就是就是带着小孩的妇女,和她们同龄的一个都没有。
她们来了以后,明弟弟的女朋友也不再跟在他身后转悠了,而是陪着她们聊天。
这姑娘姓王,单名一个秀字。人如其名,长得清清秀秀的。此时,她明显地松了口气,偷偷和她们说:“他们家亲戚好可怕,一个个看我就像是挑白菜似的,我都不敢单独和他们说话。”
唐秣和肖丽花对望一眼,原来明家的亲戚们还在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打量明弟弟的新媳妇啊。
三人年纪相当,很快就熟络起来,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竟也消磨了大半个小时。
花车来时,几人都很兴奋,一溜烟地挤过去围观。
新郎官高高大大的,相貌却只是一般。王秀告诉她们,这位准师公姓魏,家里老头子是和谐市教育局的副局长。
大约是新郎家权势太高,挡门的人不敢闹得过火,甚至有些畏缩讨好,以至于整个过程流于形式,索然无味。
肖丽花看得失望,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肖姑姑早发现她了,但一直不得闲,便没怎么理会她,只过来警告她好好呆着不要胡闹。
虽然整新郎的游戏看得不过瘾,但新娘子拜别父母这一环倒是弄得有声有色,催人落泪。肖丽花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唐秣扑哧一笑,说:“你想哭就哭呗,又没人笑话你。”
肖丽花委屈地说:“大喜的日子,我要是哭了多不吉利呀。”
唐秣无奈摇头:“哭嫁哭嫁,就是要哭才好呢。你看,新娘子也在哭呢。”一说完,唐秣就愣住了,不但是她,其他人也愣住了。
因为新娘子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点,几乎把妆都哭花了。
过了好几秒,才有人上前打圆场说新娘子孝顺重情,舍不得父母兄弟。接着,又有不少人附和或是劝慰。
屋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明兰的几个好姐妹过来把她扶进了闺房,重新补了妆,送上花车。
唐秣和肖丽花沾了王秀的光,明弟弟特殊照顾,悄悄带她们三人上了一辆小轿车。
迎亲的花车队伍绕着这一带的主街道慢慢兜了一圈,赚足了路人的眼球,才悠悠然朝着酒店的方向驶去。
到了酒店,唐秣三人又遇到几个初中同学,正好凑满一桌。
几年不见,大家都有了不少变化。除了唐秣和肖丽花这种念大学的,还有中专毕业开始工作的,也有高中读完后就出去打工的,甚至有个女生今年已经嫁了人。
说起以前的事,大家都感触颇深。只有王秀一个人坐在旁边插不上话,唐秣见此,便把话题转移到了明老师的婚礼上,这回,王秀可以侃侃而谈了,没几分钟就顺利地和大家打成一片。后来,明弟弟过来把自己媳妇领走时,王秀还满心的不乐意。
十二点,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一桌子的人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朝酒店中央搭建得美轮美奂的台子上张望。
交换戒指,给双方父母敬茶,开香槟,切蛋糕,喝交杯酒……
一系列活动下来,大家视觉得到满足的同时口腹之欲也得到了满足。
吃饱喝足,唐秣他们这一桌还没等到新人过来敬酒就提前散场了。
肖丽花拉着唐秣去洗手间,艳羡地说:“明老师今天真漂亮,婚纱也好看。我以后也一定要办一场像这样盛大的婚礼。”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是赶紧找个男朋友再说吧。”唐秣看着她恨嫁的样子调侃道。
“有男朋友了不起啊,你和你们家罗森天南地北的,也不比我这个没男朋友的强到哪里去。”肖丽花不甘示弱。
唐秣斜着眼看她:“谁说我们天南地北了?罗森现在就在和谐市啊。”
肖丽花吃惊道:“罗森回来了?好哇,你都不告诉我,还敢到我面前得瑟!”说着就在唐秣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唐秣猛地吃痛,差点没叫出声来。
肖丽花报复过后心情大好,问她:“罗森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难怪你今天气色这么好,原来是有爱情的滋润啊。”
两人又是一阵说笑。
出了洗手间,说着说着又说回到新娘子身上。肖丽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凑到唐秣耳边低声说:“据说明老师在我们读初中的时候就被有钱人包养了,我当时还在想那个人肯定是个形容猥琐、挺着个大肚腩的老男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谣言。”
唐秣诧异:“明老师被人包养?”
“嘘,你小声点。”肖丽花一脸紧张,“都是别人乱说的啦。我有一次去姑姑他们办公室找她时无意间听别的老师说的,说是经常有男人开着小车来接明老师出去玩。他们肯定是误会了,或者嫉妒明老师,才这么说的。不过也是,明老师又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才不会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就到处去炫耀。我姑姑也是最近才知道明老师交了男朋友并且即将要结婚,她瞒得可真紧。”
唐秣没有对她的猜测发表任何看法。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明老师既然得到了幸福,那前尘往事又何必去翻出来,没得给人添堵。
突然,肖丽花狠抽了一口凉气,捂住嘴,双眼瞪得圆圆的,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唐秣疑惑地看着她:“怎么啦?”
“我刚看到……明老师被一个男的……”肖丽花咽了口唾沫,伸手一指,“拉进了那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