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末,唐秣睡了个大懒觉,一醒来就听到楼下有男声在说话,出去一看,果然是唐爸爸回来了。
唐志华一边喝着茶一边和陈秘书说着什么,陈秘书神色恭敬,脸上始终挂着柔和淡雅的微笑。
唐秣下楼向秦婶要了杯热牛奶,坐到父亲身边,招呼道:“爸爸,你回来了啊。”又转头向陈秘书问好,“陈叔叔好。”
陈秘书笑着点点头,道:“小秣今天没出去玩啊?”
唐志华不厚道地揭女儿的底:“这懒丫头,周末要是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绝不会起来的。”戏谑地问女儿,“刚起床吧?”
唐秣不为所动,镇定地回道:“是啊,外面这么冷,不睡觉干嘛?”
“我没说错吧。”唐志华笑着对陈秘书说,“以后有空就带着小雪上我们家来玩,也好改改这丫头的懒性子。”
陈雪今年十七岁,上高一,是陈家的老来女,年龄差不多比陈秘书小了一半,陈秘书夫妇只有一个独子,所以把这个妹妹当女儿在养。
陈雪的性子不错,活泼爽朗,和唐秣挺合得来,经常玩在一起。
“小雪整天咋咋呼呼疯疯癫癫地到处乱跑,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女孩子嘛,还是要像小秣这样文文静静的好。”陈秘书嘴里说着妹妹的不是,眼睛里却满是慈爱。
唐志华听他称赞自己的女儿,高兴地说:“我们家丫头就是看着省心,实际上折腾起人来那是一点不差。”
唐秣端着一杯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点不害臊地听唐爸爸和陈秘书互相吹捧她和陈雪。喝完牛奶,擦擦嘴,唐秣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陈秘书:“陈叔叔,过两天是小雪的生日,有什么安排吗?”
“看我这记性,你不说我都忘了。”陈秘书懊悔道,“最近真是忙昏了头。不过小雪那丫头一向不喜欢被人管东管西,我们要是自作主张给她安排了她准不高兴,还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吧。”
“嗯,我晚点打电话过去问小雪。”唐秣说。陈雪现在正处于叛逆期,特烦家里事事都管着她。
“我记得小秣你和小雪的生日相隔不久,也快到了吧。”陈秘书凝神想了片刻,“十二月二十六号,和毛主席一天。”
“对!”唐志华大笑着肯定。
在唐家,只有唐秣一个人是过阳历生日,其他人都是过阴历生日。因为唐秣出生在1975年11月24,那一天正好是阳历的12月26日,唐爷爷一看孙女和毛主席一天生日,立马拍板决定让孙女以后生日都按阳历来过。
“那我可得提前准备礼物了。小秣今年十三岁了吧?”陈秘书看着唐秣感慨,“一转眼,当年的小娃娃都长成亭亭玉立的俏姑娘了。”他81年大学毕业,82年开始给当时还是县长的唐志华当秘书,初见唐秣时,她还是个胖嘟嘟粉嫩嫩的小女娃。
“岁月不饶人呐,我们都老了。”唐志华摸了摸女儿的头慈爱地说。
“爸爸才不老。”唐秣倚着父亲,“在我看来,爸爸正是最有魅力的时候。”三十八岁的唐志华,事业有成,人才风流,可不就是最有魅力的时候。
唐志华含笑看着女儿,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模样。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
在陈秘书告辞回家后,唐秣才鼓起勇气开口问道:“爸爸,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唐志华一脸诧异,不解的问:“说什么?”
唐秣心扑通扑通跳着,说:“就是我放在你书桌上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唐志华仔细想了想,才拍着脑袋道:“我那天走得急,就顺手把它放到文件夹里面了,还没来得及看。怎么,那是你写给爸爸的私密信件?”
闻言,唐秣又是气愤又是泄气,好半天才说:“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闲暇时随便看看就好,没时间看就直接扔垃圾桶吧。”
“生气啦?”唐志华看着女儿脸色瞬息间变了几变,小心翼翼地问,随即又立刻保证道,“我等下就去看,一定看,向毛主席发誓。”
唐秣顿时哭笑不得。
“其实就是上次小舅来时说到的那个高新区,我去查了些资料,然后写了一点不成熟的看法。”唐秣破罐子摔破地说,“写得很烂,你不准笑我!”
唐志华怔了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小秣这种做法很好,有什么不懂的,就去做功课,再把自己的感悟看法写下来。很好,很好!爸爸会认真看的。”
唐秣被他夸得不自在,转头轻抿了下唇。
下午,唐秣还没来得及给陈雪打电话,陈雪就先打过来了,约她晚上一起吃饭。陈雪的生日是在下周三,但是那天她们都要上学,再加上家里人会在那天帮她庆祝,她就索性在今天把自己要好的同学朋友叫出来聚一聚。
唐秣四点钟左右直接去了陈雪家。她到的时候,陈雪的几个女同学也在,陈家的女主人凌丽芬热情地招待了她们。等到接近五点,她们便去和等在外面的几名男生汇合。
她们一行人,算上陈雪和唐秣,一共有九个,三男六女,其中大部分人唐秣都认识,男生中有一个和唐秣是一个小院的,算是高干子弟。
天气很冷,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最近颇受好评的一家餐馆吃火锅。
很巧,这家店正好就是“陈氏小厨”。
店里生意很好,桌桌客满,连包厢都没有空的了。一行人闻名而来,不想就这么失望而归,便托服务员想想办法,或者他们稍微等一下也是可以的。
老板娘看到唐秣时似乎是觉得有点眼熟,猛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是陈卫的同学吧,以前来过的。”
“是。”唐秣礼貌地回答,“阿姨好记性。”
老板娘笑容满面:“今天是带着朋友来照顾阿姨生意了?阿姨给你们打七折。”
“谢谢阿姨了。不过今天是我一位姐姐请客。”唐秣把陈雪拉过来给老板娘介绍。
“没事没事,你的熟人阿姨也给打折。”
老板娘亲自把他们带到一个包厢。这个包厢和唐秣上次来吃饭的那个类似,位置隐秘,应该也是平常不对外开放的。
问题得到解决,大家都很高兴,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桌子很大,成椭圆形,上面放了两个鸳鸯锅。
老板娘给每个灶都打上火,耐心地等众人叽叽喳喳讨论半天点好菜后才出去。
菜很快送上来,众人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喜欢的菜放进滚烫的油锅里。80年代的和谐市,火锅还并不流行,陈卫家的这家店可以说得上是和谐市第一家火锅店。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第一次吃火锅,一时很是新奇。
热气腾腾的火锅,麻辣香浓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众人的味蕾,一时间,大家都吃得浑然忘我酣畅淋漓。当然,为庆祝陈雪的生日,一帮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女还喝了点小酒。
陈雪看大家吃得满意,兴高采烈地对唐秣说:“秣秣,你就是我的幸运星。”
唐秣一哂:“哪有那么夸张。我觉得应该是你这个寿星公运气好,否则怎么会随便选家店就恰好是认识的人开的呢。”
“你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吗?”陈雪问,“这么好的地方也不给向我们推荐推荐。”
唐秣摇头道:“不熟,就和苏惠表姐来吃过一次,是我同学家开的,而且那时候这里还没有火锅。”她觉得火锅这个东西很可能是陈卫最近搞出来的,说不定过段时间还会开连锁店什么的。
吃完饭,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杀向下一站——游戏厅。
先前陈雪曾神神秘秘地和唐秣说要带她去一个有趣的地方长长见识,她还猜测了好久,结果竟然是游戏厅。也是,游戏厅这种地方在家长眼中从来都是乌烟瘴气的不良场所,断不会让自家小孩去的,作为好学生的唐秣,别说这辈子,上辈子都没进去过。所以陈雪说带她去长见识这话也没说错,只是和她原本以为的相去甚远。
周末的游戏厅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他们大都年纪不大,大的二十出头,小的可能只有七八岁。唐秣他们对这一带不是特别熟悉,连着找了好几家才终于找到一家人相对较少的。
三个男生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从兜里摸出一包烟,向一角几个看起来像是地头蛇的青年走去。
这人名叫罗睿,是他们一行人中年龄最长办事最稳妥的人。
距离离得太远,周围又太吵闹,唐秣听不见罗睿和那帮人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给几人递了烟,面带笑容地和领头的那人交谈了几句,又回头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于是唐秣认猜想他大概是和那几人达成了某种协议。果然,那领头的男子走到一台机子前,拍拍那个正玩得兴起的男孩的肩膀,男孩不爽地回头,在看清楚身后的人时脸上表情一收,换上略带巴结讨好的笑。男子俯身在男孩耳边说了两句,男孩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又四下望了望,待看见站在不远处的罗睿时凶狠地瞪过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