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珍藏一生的经典散文:一场游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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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爱的世界(2)

最大的心愿

有个儿子,他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医亮母亲的瞎眼,还她色彩斑斓的世界。数年间隔,儿子领着母亲遍访名医、江湖郎中,抑或神汉巫婆,结果母亲双眼黑暗依旧。儿子并不气馁。儿子听说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座高高的雪山,雪山之巅有一个天塘,天塘里的水能使瞎眼复明。于是儿子背着母亲,历经千难万苦,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雪山之巅。可就在距天塘不远的地方,儿子奄奄地倒下了,只余一丝游息。混混沌沌之间,儿子听到母亲惊喜的声音:这山好高好高哟,天塘好大好大哟,池水好清好清哟。

儿子终于安心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那一瞬间,满世界的幸福都聚在了他的脸上,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母亲的双眼依然如故。

生活无言

一场大雨引起了泥石流,一处山梁上,大片的绿色都被冲刷走了。

一朵暗紫的花,侥幸存活了下来。那朵花真小啊,绽放在同样小小的一支茎蔓上,被一丝细如纤发的根须牵系在地表上,随时都可能被一阵风刮跑。

雨后的第二天上午,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经过此地,她一眼就发现了这朵可爱的花,她掬起一捧土,轻轻地压在了花的根上。来年春末,当女孩再经过这里的时候,她发现,一大片这样暗紫的花开放在坡上,随风摇曳着,格外美丽。父亲病重的那一年,上午输完液后,就在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或者为地里劳作的母亲准备下一顿饭,或者打扫打扫屋子。即便是这样轻微的活,也要干一会儿,再歇上一大阵子。

家里积攒了许许多多青霉素的塑胶瓶盖,堆积在箩筐里。父亲忙完活后,就开始谋划着用这些瓶盖为家里做一个搓衣板。父亲一边做,一边思忖着利用这些塑胶瓶盖不同的颜色,在这块板子上排列出一个字形来。父亲常常做到一半的时候,觉得字形并不好,就拆了,然后又做,再拆,再做,断断续续地,一直到他快不行的时候。

那块板子最后还是做成了,父亲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在那块板子上,为活在世上的儿女们留下了一个字:福。

在我所居住的楼下,有一棵柿子树。由于整座大楼挡住了太阳光线,一天当中,接受日照的时间很短,再加上四周全是厚厚的水泥地面,没有多少营养渗入到地下去,所以树的长势很不好。

但它还是顽强地发了芽,枝杈间也生了不少的叶子,郁郁葱葱的。夏末的时候,一个老师端详了半天,唏嘘感慨着说,活是活下来了,可是已经挂不了果了。来来去去的人也附和感叹着,是啊,看来只剩下活下来的力气了。

一个秋末的早上,大家急匆匆地去上班。大家发现,柿子树下,一个柿子摔裂在地上,一副熟透的样子。

一个学生家长来看自己的孩子。他把女儿叫到了校门外,在一棵树的阴凉里,先取出了一块塑料纸,铺开,然后又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是一个铝质的饭盒。掀开饭盒,是白白亮亮的饺子,似乎还散发着家的温暖。父亲微笑着把饭盒放在女儿面前,便沉默着不说话,蹲在那里,看着一样蹲在那里的女儿极细致地吃。

那天,头顶的太阳热辣辣的,旁边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纷纷驻足往这边瞧。女儿吃了多长的时间,没有人知道;然而女儿吃了多长时间,父亲就专注而欣赏地看了多长时间。那天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说那个父亲的目光,是他们那天看到的最美的风景。

爸爸的确不会

在校园里,要把七棵小树平均种成六行,每行有三棵,该怎么种?

这是二年级上学期数学课本上的一道思考题,难住了女儿。女儿做不出,就问我和她妈妈。一家三人共同苦战一个多小时,还是“了无成果”。妻子说,七棵小树种成六行,题会不会搞错?女儿说,课本怎么会错呢?我和她妈妈都是大专毕业。无奈,却被一道小学二年级的思考题“撂倒”。妻子端上饭来,我继续琢磨,并用电饭锅上圆蒸屉的漏眼代替小树,但还是不够六行。妻子下“命令”说:“看看答案算了,吃饭吧!”

《一点通》参考书上,答案是这样写的:在等边三角形的三个顶点,三边的中点和三角形的中心各种一棵小树。

吃饭时,女儿见我在蒸屉上还在比比划划,好奇又吃惊。女儿说:如果不看答案,爸爸也一定能做出来的。

当时我听了,心里暖烘烘的。平时我经常给女儿变换角度讲数学应用题,她深信不疑——爸爸有解难题的能力。吃过饭,连看了几遍答案,认定自己:想到等边三角形那一层,我脑瓜儿里一点影儿都没有;即便想上一整天,也难做出来。当时,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向女儿承认——爸爸做不出。

晚上八时,女儿睡去了,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看过电视,我躺在床上,又想起了这道动脑筋的思考题。女儿再抬举,自己也应该有自知之明呀。

联想到一个美国家庭的故事,小约翰请爸爸制作一架风筝,爸爸挤时间整整做了一天,但风筝却不能飞上天去,最后爸爸向小约翰摊摊手说:“爸爸的确不会,但爸爸希望你能会。”后来爸爸买来很多风筝,让小约翰课余拆开再装上,装上再拆开……一个月后,小约翰已经能很自如地为小伙伴们制作各式各样的风筝了。

“爸爸的确不会,但爸爸希望你能会。”这句话其实是点燃孩子求知欲的“圣火”,我今天却让它熄灭了。对孩子来说,品尝超越父母的快乐,是珍贵无比的。

我愈想心里愈不自在,明天出差我要早起,女儿醒不了,我无法对她说。于是我翻身起床,来到书房,打开台灯,在一页白纸上写下:“小昱:昨天那道题,爸爸若是不看答案,的确不会,但爸爸相信你以后能超过爸爸。”然后我把这张字条夹在女儿的数学课本里。

把平等情怀交给孩子——和风暖意便充满心扉。我感到,真实的温暖和深情,已经找到了我。

与众不同的妈妈

小时候,妈妈简直就是我的“心腹大患”,因为她太与众不同了。我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

去其他孩子家玩的时候,他们的母亲开门后,说些“把你的脚擦干净”或“别把垃圾带到屋里”之类的话,不会让人觉得意外。但在我家,却是另外一种情形。当你按响门铃后,就会有故作苍老的孩子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我是巨人老大,是你吗,山羊格拉弗?”或者是甜甜的假嗓子在唱歌:“是谁在敲门呀?”有时候,门会开一条缝,妈妈蹲伏着身子,装得跟我们一样高,然后一板一眼地说:“我是家里最矮的小女孩,请等会儿,我去叫妈妈。”随后门关上大约一秒钟,再次打开,妈妈就出现在眼前——这回是正常的身形。“哦,姑娘们好!”她和我们打招呼。

每当这时候,那些第一次来的伙伴会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天哪,这是什么地方?”我也觉得自己的脸都让妈妈给丢尽了。“妈——”我照例向妈妈大声抱怨。但她从来不肯承认她就是先前那个小女孩。说实话,大人们都很喜欢妈妈,但毕竟与妈妈朝夕相处的是我,而不是他们。他们一定无法忍受“观察家”的存在。这是个隐形人,妈妈经常跟他谈论我们的情况。

“你看看厨房的地面。”往往是妈妈先开口。“哎呀,到处是泥巴,你才把它擦干净,”“观察家”同情地答道,“他们就不知道你干活有多累?”“我猜他们就是健忘。”“那好办,把污水槽的抹布交给他们,罚他们把地面擦干净,这样才能让他们长记性。”“观察家”建议。

很快,我们就人手一块抹布,照着“观察家”给妈妈的建议开始干活了。“观察家”的语调和妈妈如此迥异,以致根本没人怀疑那就是妈妈的声音。“观察家”注视着家庭成员的一举一动,不时地挑毛病、出主意,所以我的朋友们经常问我:“谁在跟你妈妈说话?”我真不知如何来回答。

时间流逝,妈妈的言行没有丝毫变化,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有了改变,一个偶然事件使我第一次意识到,拥有与众不同的妈妈是很不错的事。

我家住的那条街,有几棵参天大树,孩子们喜欢沿着树爬上爬下。如果一个妈妈逮到哪个孩子爬树,马上就会引来整个街区的妈妈们,然后是异口同声的呵斥:“下来!下来!你会摔断脖子的!”

有一天,我们一群孩子正待在树上,快活无比地将树枝摇来摆去。刚好我妈妈路过,看到了我们在树上的身影。当时,大伙儿都吓坏了。“没想到你还能爬这么高,”她大声冲我喊,“太棒了!小心别掉下来!”随后她就走开了。我们趴在树上一言不发,直到妈妈在视野中消失。“哇!”一名男孩情不自禁地轻呼。“哇!”那是惊讶,是赞叹,是羡慕我拥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妈妈。

从那天起,我开始注意到,同学们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总喜欢在我家逗留一段时间;同学聚会也经常在我家举行;我的伙伴们在自己家里沉默寡言,一到我家,就变得活泼开朗,跟我妈妈有说有笑。后来,每当我和这些伙伴遇上成长的烦恼时,总愿意向我妈妈求助。

我庆幸自己是妈妈的女儿,我终于喜欢上了妈妈的与众不同,而且为有这样的妈妈感到十分自豪。

爱成绕指柔

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斗大的字认不得几个,但我们和兄弟都先后考上了不同的大学。

毕业后,我进了电视台,干上了新闻这个行当。母亲很是高兴,从此也爱上了电视。父亲告诉我,每天一到新闻播出的时间,母亲总会拉着他,一起看新闻。尽管她听惯了闽南话的耳朵对普通话有很强的免疫力,听不懂新闻讲的是什么,但她仍然看得有滋有味,尤其是我采访的新闻。父亲总会告诉她,我到哪里去了,采访了什么。渐渐地,母亲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汉字中又多了三个字——我的名字。

我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在电视上上过镜,一来担心带有地方腔的普通话会贻笑大方;二来担心自己的容貌对不起观众。不过经常有机会拿话筒采访别人,这个时候,母亲总能轻易地认出是我的手,只要我拿话筒的手出现在屏幕上,她总会兴奋地叫起我的小名。

为什么能认出我的手?母亲说,那是由于我的大拇指关节比平常人要凸出一点。

其实我家离电视台只有二三十公里路,但由于工作繁忙,我却很少回家,只能隔三差五地打个电话,而且只是三言两语。新闻成为父母亲了解他们儿子的重要渠道。有时看到我在烈日下采访,母亲会让父亲打电话给我,嘱咐我出门一定要戴帽子;有时一两天没有我采访的新闻播出,母亲就着急,直到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声音才会安心。

于是每当手持话筒采访时,我总是尽量将大拇指高高地凸起,我知道母亲的眼睛在荧屏前注视着它。直到后来我换了一个女搭档,从此拍摄重任就落在我身上,连拿话筒的机会都很少了。时间一长,父亲来电话说,也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我干了些什么。我这才想起很久没往家里打电话,想起母亲那双期待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愧疚。

一位朋友听我谈起这件事情,很是感动。他拿起我的手,仔细地看了半天,说,奇怪,怎么看你的大拇指关节也不会比我的更凸出!

无须证明的父亲

那天我正巧在北太平庄采访,采访完毕就要找车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在北太平桥下,我看到围了一圈的人,出于记者职业的敏感,我走了过去。只见两个保安正在对一个中年汉子在大声地呵斥着什么,并把手里的铐子晃得哗哗响。中年汉子急出一头一脸的汗。一个脸上有些麻子的保安问:“老实交待,这孩子是不是你的。”中年汉子嗫嚅着说:“是的。是你的?我看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像你,走,跟我到派出所去。”

那男子怎么也解释不清,他只顾说:“这孩子是我的,她妈跟人走了,俺这是带着孩子来找她妈呢。”他嘟嘟地说个没完,我把他的话梳理了一下,大意是这样的:他的这个女儿是个哑巴,家里穷。他在外打工,谁知孩子他妈和另一个好上了,听说跑北京来了,他就把哑巴女儿带到北京,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找到孩子他妈。钱却花光了,到这个小区想收点废纸,被保安盯上了,非说那女孩是偷来的不可……围观的人群也窃窃私语了起来,有的说,偷孩子的最可恨了,千万不能让这小子跑了。有一个小伙子,甚至攥紧了拳头往那中年汉子身边挤。突然,那个小女孩哭了起来,小手往外面指着,嗷嗷地叫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不知从哪儿飘过来一只红气球,一脸脏兮兮的小女孩露出了渴望的目光。只见那中年汉子分开人群,用那种你很难想象的速度,冲了出去。突然,一阵风又把气球刮了起来,借着风力,晃晃悠悠地飘到了马路那边。中年汉子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当时,马路上车来车往,他想比一辆出租车更快一点地冲过去,但,那辆出租车也想加速躲过他,跟看就要撞上了,只见出租车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后轮掀了起来,中年汉子也瘫在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见那司机的两只脚已踢了上来,中年汉子爬了起来:你怎么……怎么……打人?出租车司机骂道,打的就是你这不要命的孙子,奔丧呀,想死也找个凉快的日子,大热天,老子不跟你理论。说完,油门一踩,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