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广智
在我人生路上最暗淡的那段日子里——但凡平民百姓都有这种体验——我完全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心浮气躁四处浪荡像那找不到羊肉泡馍馆子的狗。后来,我想到那位来自阿尔泰的哈萨克猎人,虽然老了举不动猎枪了毕竟还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兴许能找出点乐子来,于是我便不请自到地找上门去。猎人的子女都忙事儿去了,我在猎人那儿整整泡了一天,两人灌下去了两瓶伊力特曲,吃掉了两盘手抓肉,直到窗外漆黑一团,我还没有离去的意思。老猎人慈祥地望着我,泛红的脸上闪着油亮亮的光,说真主保佑,我的孩子,我还是给你讲一个雪原狼的故事吧,雪原上,醒酒最快的就是狼。
那时节,老猎人当然还很年轻,他跟他的四个伙伴挎枪骑马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上。时值傍晚,老猎人无意间一回头,只见远处一片绿荧荧的光晃动着射过来。是狼群!老猎人惊叫出声,酒顿时醒了。这类几十条以上的狼群,是猎人最犯憷的“跟枪跳”,没法儿打,猎手之间也无法互救,能否生还,全凭各人的胆识和本事。眨眼之间,绿荧荧的光已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扑到了百米以内,齐声一嗥,似有喉间的血痂撕裂开来的感觉。老猎人双脚一磕,打马就窜。情急之间,他看到每一匹乘骑的屁股后面都拖上了长长的跳跃着绿光的“尾巴”。老猎人知道,谁要是甩不掉这条“尾巴”,世界的大门就会朝谁关闭了。他一拽缰绳,马匹斜冲过去,但后面的“尾巴”也随之弓成一个弯射上来,“嘭”地一声,一团绿光弹起来挂在他的背上,触电般地一痛,立即有刀割一般的寒气钻入肌肤。紧接着,又有好几团绿光弹起来,抓在他的腿上、肩上、胳膊上。绿光闪烁之间,他看到了白惨惨的牙和血艳艳的舌头,其中一团绿光居然挂在了马头上。老猎人不顾疼痛,一杆猎枪在飞奔中舞成了一盘飞转的磨。他腾出手来,摸出匕首,狠狠地往马屁股上一扎,马痛极而嘶鸣,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冰河断崖灌木丛,统统踩在了脚下。渐渐地,狼群被甩开了,距离慢慢拉开,终于归于消失。生还的老猎人背上掉了两片皮,腿上掉了一坨肉。除他之外,他的伙伴仅有一人生还。其中一个,因为体弱多病且动作一贯缓慢,没跑出千米就被狼群从马上拖下来,事后连一块骨头都没能找回来。有一个倒是生还了,可惜吓破了胆,子夜时分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抹了一把脑门,满手是汗。我说这太可怕了,幸亏是在城里住,与狼无缘。老猎人淡淡一笑说,我的孩子,确切地讲,这种狼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时间之狼,不管你遇到什么事,你都必须跑在它的前面才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好了孩子,抖擞精神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这般样子,可是有生命危险呢。
从老猎人那里出来,我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是呀,实在是太可怕了,人只要活着,就逃脱不了时间这条最凶猛最无情的狼的追逐。它可不管你是豪门骄子还是寒门弃儿,只要你停下来,它就会无情地将你吞噬,连块骨头都不会留下来。日子暗淡,那便是时间之狼留在你身上的齿痕,你已经受伤了,还敢以“伤”为理由而放弃生命的张扬和拼搏吗?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我明白过来,不管我干什么,不论我走哪条道,需要的是赶紧跑起来。时间之狼,正闪着绿光,露出尖齿,抖动着血红的舌头,箭一般往上蹿着呢。
生命虽短暂,但人生航海之舵我们可把握,朋友请记住,不可对时间之狼掉以轻心,因为你的生命态度决定了你的生命厚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