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芳菲醒来时已阳光普照,看来迟到已成定局。昨晚,为了林涛一家的事,她和娜娜筹划到很晚,终是没有万全之策。或许,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筹划,就如没有完美的人生一样。她叹口气,强打起精神,飞速洗漱完毕冲向公司。
芳菲这天其实到的并不晚,或者说,因为有人比她到的还晚,而转移了丹尼斯的注意力。
“为什么爱丽丝最近天天迟到?她是八小时工作制还是七小时?”丹尼斯站在财务部的隔断前,问着没人能回答的问题。
芳菲看老板情绪不佳,索性一言不发,闷头看文件。突然,面前的阳光被什么挡住了,她抬起头,发现丹尼斯已经踱到身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Fiona,和银行协商得怎么样了?”
芳菲立时明白,他指的是关于如何更好地管理流动资金的问题。
为这件事,芳菲不知花了多少心思。她首先把银行的章程研究一遍,将重点锁在提高利率、扩大贷款限额等项目上,然后找到银行经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知那位经理的意志如铁桶一般,针戳不破,水泼不进,任芳菲千言万语,那边只一句“很难办到”就给打发了。
“他们不合作?”丹尼斯从芳菲的表情中已读出答案。
“我和银行谈了好几次……”
丹尼斯根本不再听芳菲解释,而是把头扭向了大卫:“该你出场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里恢复了宁静,芳菲和大卫四目相对,又瞬时都把目光移开。
“把银行负责人的电话给我吧!”大卫终于打破了沉默。
芳菲一声不吭,将电子名片发到了他的邮箱,然后就竖起耳朵聆听。
“HELLO,本恩,我是某某公司……”
芳菲边听边思忖,自己在打电话前,做了很多功课,包括存款额的增长,其他银行的利率走势……而这些有理有力的炮弹,都不能说服那个本恩,大卫毫无准备,拎起电话就聊,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出乎芳菲意料,大卫根本就不谈业务,而是对本恩说:“我有些问题想请教,能不能出来喝杯咖啡?”
电话那头显然应允了。
“那就下午两点……”大卫并没有立即挂上电话,而是与对方闲聊起来。
“我有个老朋友也在你们银行……对了,你们行楼下的咖啡店不错,二十多年历史了,我祖母最喜欢那里的松糕,还有你们旁边的板球场……上周末那场比赛……”
芳菲越听越失落。她和澳洲人谈业务时从来不讲题外话。事实上,作为一个外国人,能用英语把专业问题讲得头头是道已经不错,若要再东聊西扯,实在力不从心。二来,就算她能用英语游走于各种话题间,也无法向大卫那样给对方亲切感。咖啡老店、板球比赛,这片土地上点点滴滴的风土人情,岂是一时能了解、能熟悉的?更何况土生土长,又在业内混了多年的大卫,随口就可扯出个把老友来和对方攀上关系!
芳菲叹了口气,工作压力大、强度高、内部没靠山,这些,都不能使她心灰,而那些无形的、不可超越的阻力,才真正让人无可奈何。
大卫挂上电话,笑笑地走到芳菲身边,问:“Fiona,下午要不要一起去谈?”
芳菲一愣,以大卫爱出风头的个性,怎么突然要和自己有功同分了?为什么从袋鼠谷回来后,他的行事作风和过去不大相同了?
芳菲正在胡思乱想,突然有一片花花绿绿在眼前一闪,让她以为坠入了万花筒中,接着,大卫的声音传入耳朵:“爱丽丝,你怎么才来?丹尼斯在找你。”
“那又怎么样?”爱丽丝不以为然地摘下墨镜。
“你是来逛海滩的吗?”大卫实在对她的花上衣,沙滩裤和银色拖鞋看不下去了。
“老板,我是来辞职的。”
“为什么?”大卫的语气由严厉转为错愕。
“因为你。”爱丽丝似玩笑、似认真的三个字,如一团强冷空气,把大卫冻在那里呆若木鸡,她却径直走进了丹尼斯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