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阿德雷德回到家,芳菲魂不守舍,夜深了,她还倚在窗边回味着大卫的话,他说想和她一起走,却不得不在阿德雷德再停留一段时间。他要她好好照顾那瓶酒和她自己。他说话时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醉。芳菲透过窗望着头顶一轮圆月,心头漾出快乐的笑,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尝到了心动的滋味,为一个和凌远截然不同的人,一个容易让人把心思看穿,容易给别人带来快乐的人。
她拉开了窗,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她突然想起了凌远,那个虽相隔万里,却在她心头盘旋不去的男人,是否从今夜起,自己才算正式和他告别了呢?
这个念头把芳菲的心搅得凌乱,也把一些往事带回眼前……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中午,芳菲家的餐桌上,摆满了母亲的拿手好菜,松鼠桂鱼、龙井虾仁、香酥鸡……这一切只为招待一人——老蔡。
芳菲父亲先敬了他一杯酒说:“今天本想出去吃,可又一想,在家里丰丰富富做一桌更能表达我这番心意。”
“老哥,这我怎么担得起?当年在北大荒你救过我命,如今有什么事能帮忙,你尽管直说。”老蔡误以为芳菲家有事相求。
芳菲父亲叹口气说:“你已帮过我家太多,尤其是小菲。”
老蔡笑说:“这是孩子自己机灵,不能归功于我。”
“她呀,人大主意也大了,非要去澳洲留学。”
老蔡一愣,转向芳菲,问:“这是怎么说?和你同龄的人都还在公司里做底层文员,你却已经在京城有名的酒店中做到了经理,这年头,就是海归也难有这运气呀!”
芳菲笑笑,从容地说:“我只是想趁年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过一两年,学成就回国。经理嘛,回来再和蔡叔赖赖,也还会让我做,出国嘛,却是岁数越大越难了。”
老蔡心中气不打一处来,却不好发作。
“你这决定告诉凌远了吗?”
一提到这个名字,芳菲心头一颤,说:“还没。”
“小菲,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在刁难你、逼你走?”
“不是,完全不是,我只是看同学一个个都出去了,心里发痒。”
老蔡叹口气,说:“这就是年轻人,总想着到外边去闯荡,真去了,才知世事艰难!”
芳菲父亲说:“可不,我怎么劝都没用。后来一想,由她去吧,当年,我们不是也向往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吗?”
“你要去见世面,我拦不住。不过,还是要三思后行呀!”老蔡无可奈何地说。
老蔡走后,芳菲陷入了沉思。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非要远走他乡。也许,她早就别无选择了。继续留在帝豪,要么,和老蔡同流合污,为别人和自己谋财谋利。要么,最终和老蔡扯破脸,让父亲难堪。钱,对她的吸引力一向不大,豪宅处处,人一晚也只能睡半张床,美食成山,人一天也只能吃三顿饭,既如此,何苦处心积虑为财所累?存了这个想头,她和老蔡合作的可能性就为零了,若是不及时抽身,就只能看着父亲和老蔡三十年的关系毁于己手了。
当然,老蔡只是一个因素,还有凌远。她望着床头柜上凌远送的小古筝,想,她和他,原本地位悬殊,猜忌颇深,可她却阴差阳错地见证了他生命中最深的痛,然后,又成了他的红颜知己。她似乎看到了,如果任由命运摆布,下面的路,将有多少痛,多少无奈。她无力逃开他深如潭水的眼,就只能逃离他整个人,就让梦归梦,路归路吧!她不会是蔚蓝,也不能是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