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王眼光在我们身上扫过,缓缓道:“跟诸位明说,这条河应该就是幽冥河。据说帝王死后,埋入地下陵墓之中,一定会在陵墓周围挖一条幽冥河,护住陵墓。既然是幽冥河,想必这里面就是帝王的陵墓,而且极有可能便是那八大王张献忠的陵墓。”
八大王张献忠的陵墓?张献忠被清军统帅豪格射杀于川北,后来不是被部下埋于川北乱山之中了吗?
蛇王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缓缓道:“张献忠虽然死于川北,但是具体埋于何处,到现在也是一个谜。不过据我推测,极有可能是张献忠的部下将他的尸体带走,埋在了别的地方,很可能就是这里了。张献忠在川北恶名远扬,他的部下岂敢将他的尸首葬在那里?”
我一想,蛇王说得甚是。张献忠身负屠蜀之名,传言杀戮川人六万万之众,虽然肯定是言过其实,但张献忠手上沾满川人鲜血,却是不争的事实。他死后,他的部下定不敢将他的尸首埋在川中,否则,被川人知道,早就挖坟掘墓,挫骨扬灰了。
浮桥
蛇王继续道:“这浮桥后面倘若真的是张献忠的陵墓,也必是他的部下所建。想必他的部下由川北溃逃到此,建了这座王陵,并将所有宝藏埋藏于此。”
对于蛇王这番话,我还是半信半疑。据我所知,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是生前赶造王陵。张献忠虽然出身草莽,但毕竟号称八大王,哪有死后由部下仓促建造王陵之理?但是,也有可能是张献忠生前便看好了这一处地址,生前已经在悄悄赶工,虽然死得甚是突然,但毕竟这王陵已经建造多年,是以张献忠的部下才在他死后,将他的尸骨还有大批宝藏埋葬在这里。
蛇王又道:“这里既然是张献忠的王陵,里面势必有很多机关埋伏。即便是这座浮桥,恐怕也是危机四伏。所以,诸位可千万想好了,要想保命,最好还是在浮桥的这一面等候,否则,到了王陵里面,恐怕我们自保尚且不及,到那时候可就照顾不到诸位了。”
许教授脸色微微一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了狠心,道:“蛇王前辈,我这把老骨头说什么也要跟着您闯一闯。”
蛇王望着我和秦曼娟,沉声道:“你们二位呢?”
秦曼娟被蛇王那番话说得也有些犹豫。我拉了她一下,斩钉截铁道:“老爷子,你就别说了,我们两个人既然跟着诸位来到这里,断然没有离去之理。我们这次还是跟着老爷子,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在所不辞。”说到最后,我气势越来越冲,竟然将江湖打把式卖艺的那一套说了出来。听了我这番话,蛇王似乎非常满意,微笑着点点头,对我的不满之意好像去了几分。
接着,蛇王沉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跟我来吧。”这一次是蛇王当先而行,其后是许教授,许教授后面是驱蛇人,然后是南派七爷。我和秦曼娟跟在七爷后面,最后面还是哑仆殿后。
这样安排,是保证我、秦曼娟和许教授三人,每个人都有一人保护,免得一脚踏空,掉入这漆黑如墨的地下暗河之中。
浮桥一直伸向茫茫的大雾之中。我们估计这地下暗河最多只有三四十米宽,没想到我们走了差不多十分钟还没有走到对岸。我心里开始暗暗发慌,蛇王和南派七爷的脸色也渐渐沉重起来。
浮桥上的两根铁锁都已经生锈,脚下的木板踩上去也是咯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河水距离浮桥只有一米左右,手电往下照去,也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河里有什么东西。秦曼娟拉着我的手,跟在后面,每走一步都是战战兢兢。
我低声安慰她道:“别怕,抓紧我的手。”秦曼娟点点头,不过握住我的那只小手始终冰冰凉凉的。
众人又走了十分钟,驱蛇人终于沉不住气了,疑惑道:“师父,这浮桥怎么这么长?”蛇王冷冷道:“不用管,继续走。”南派七爷也沉声道:“大家继续走,这浮桥再长,终归有到头的时候。”驱蛇人不再做声。
又走了十来分钟,我突然感觉周遭的空气有些压抑起来,于是晃动手电向上照去。果然,浮桥上面的洞顶越来越低。手电再往两旁一照,原来我们左右两旁距离两米开外,都是厚厚的石壁——不知不觉,我们竟然被这浮桥带到一座涵洞之中!
我低声道:“七爷,你看看是不是有古怪?”
南派七爷拿着手电上下左右照了一圈之后,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咱们到涵洞里了。”我心想,看来这浮桥并没有延伸到地下暗河对岸,而是将我们带到一个地下涵洞之中。我观察了一下,这涵洞高不过三米,宽不过四米,不知前方究竟通向何处。
尸蟾
七爷低声道:“大家要小心。”我心想,看来蛇王早就知道这座浮桥通向何处,只是一直没有言语,估计是怕我们慌乱。我只有在心里安慰自己,祈祷徐霞客老祖宗保佑我们平安大吉。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浮桥下面的河中突然出现一阵动静。
我心里一惊,莫非又是那种黑鱼?水声响了一下之后,随即消失。我正怀疑是我听错了,水中又是一响,跟着便听见驱蛇人一声大叫,扑通一声掉入那漆黑如墨的河水之中。
蛇王和南派七爷大声呼喝,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秦曼娟和许教授都吓得手足无措,一时间停住脚步,站在晃晃荡荡的浮桥之上,瑟瑟发抖。
浮桥下面随即一阵水花翻腾,跟着驱蛇人的脑袋便从河水中冒了出来。驱蛇人大叫一声:“救命啊!”一声未完,便被水里的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又拖了进去。河水之中又是一阵翻腾,似乎是驱蛇人在水中不住挣扎,片刻之后,驱蛇人又将脑袋奋力探出水面。
看到驱蛇人探出水面的脑袋,我顿时浑身发麻。只见驱蛇人半个脑袋已经被啃了下去,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鲜血直往外冒。漆黑的河面上又是一阵翻腾,似乎片刻之间又来了无数只怪物,一起吞食驱蛇人。
七爷右手一挥,一根银线随即落入暗河之中。此时,驱蛇人又被拉入水里。七爷迅速提起手中的银线,只见银线另一端带出一个怪物。
我这时候才看清,原来南派七爷手中拿着的是一根细细的银链,银链另一端是一根梭镖一般的东西,带有倒钩,此时倒钩正钩在那个怪物身上。
七爷手一甩,银链另一端的那个怪物便被甩到十余米开外的浮桥之上。我仔细一看,只见那东西黑糊糊的,样子有点像癞蛤蟆,全身都是鼓包,丑陋异常。
蛇王看着那个怪物,脸色立变,急忙道:“老七,带着这几个人先走。我来对付那个尸蟾。”
南派七爷听到蛇王说出尸蟾二字,脸色也是一变,失声道:“这是尸蟾?”
蛇王脸色凝重,焦急道:“这便是尸蟾。你们快走,我来挡住它。”说罢,蛇王也不待南派七爷答话,身子一纵,从众人头顶一掠而过,落到哑仆身后。此时,蛇王距离那个形貌丑陋的尸蟾只有五六米远。南派七爷此时也顾不得搭救浮桥下面的驱蛇人,招呼我们向浮桥对面跑。
那尸蟾被南派七爷一摔,一时之间有点站不稳,但很快便一个翻身,跃了起来,面对着蛇王,口中咕咕做声。蛇王和那只尸蟾对峙数秒之后,尸蟾便再也忍耐不住,双脚在地上一撑,猛地飞身而起,向蛇王扑了过去。蛇王将手中蛇杖一挥,一股黄烟喷了出来,尸蟾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无奈之下,尸蟾只有落下。尸蟾身子甫一落到浮桥之上,一根尖锐之物破空而至,径直插入尸蟾身体,把它刺死在浮桥之上。蛇王见那只尸蟾已死,立即飞身而起,沿着浮桥向我们狂奔而来。
蛇王奔出十来米之后,浮桥下面嗖嗖数声,又有十来只尸蟾从漆黑的暗河之中飞身跃上浮桥,向我们这边追了过来。那驱蛇人的尸体却再也不能浮起,估计已经被这些丑陋异常的尸蟾吞噬干净了。
我们在浮桥上一路狂奔,此时再也顾不得浮桥上木板咯吱作响,再也顾不得可能一脚踏空落入河中,现在我们的脑子之中只有“逃命”二字。
绝路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跑炸了。突然眼前一宽,我们竟然已经跑到了这座浮桥的尽头。在我们面前的,赫然是一条宽约三四米、高约五六米的墓道。
此时,蛇王也已追上我们。我们也顾不了许多,当即向墓道里面飞奔而去。此时此刻,只有逃脱那些尸蟾的追赶才是最重要的事。
墓道里面黑漆漆的。我们跑进墓道,借着手电的光亮,继续向前狂奔。跑出大概五六十米,我们前方赫然出现一座石门。石门紧闭,将我们挡在外面。
我暗暗叫苦,心想:后面是尸蟾追赶,前面是石门挡路,我们不是死定了?一时间,我、秦曼娟和许教授都是手足无措,只有大口大口喘气。蛇王和南派七爷似乎没有消耗多少体力,他们站在一边,低声说着什么。哑仆拿出短刀,护在南派七爷身前。看来这哑仆真是忠诚,这般情况之下,还是只顾着南派七爷的安全。
我对南派七爷和蛇王道:“要不然咱们顺着原路闯出去?”这句话甫一出口,我便知道愚蠢无比。原来在这片刻工夫,那些尸蟾已经顺着浮桥追了过来。我放眼望去,只见墓道入口黑压压的一片,尸蟾的脑袋不住涌动,看样子有上百只之多。我只觉得头皮发麻,秦曼娟急得直跺脚,口中连声道:“怎么办?怎么办?”
七爷右手握着那根银链,望着从墓道那一端慢慢爬过来的尸蟾,眼神之中也掠过了一丝恐惧之色。蛇王却是双眉紧锁,走到那扇石门前面,细细端详起来。
我心里暗暗道:老爷子你赶快想个办法啊,别那么气定神闲好不好?这些尸蟾就要扑过来了,到那时候,咱们可就变成这些癞蛤蟆的大餐了。一想起刚才驱蛇人掉入暗河,只一眨眼的工夫便被这些尸蟾吞掉半个脑袋,我就不寒而栗。
蛇王还是盯着我们身后这扇厚厚的石门,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忍不住低声向南派七爷道:“七爷,这些尸蟾到底是什么来历?蛇王前辈在干什么,难道是在想什么通天之策吗?”我的语气之中不无讽刺之意。我们几个人小命都要不保了,这老头还像没事儿人似的,真是奇了怪了。
七爷望着那些渐渐逼近的尸蟾,对我道:“这些尸蟾和普通的蛤蟆不一样,它们专门吃死尸腐烂之物,跟秃鹫差不多。这些尸蟾喷出的体液中有大量尸毒,剧毒无比,喷到活物身上,能将活物腐蚀。刚才驱蛇人那半个脑袋,就是被这些尸蟾喷出的蟾毒所腐蚀的。”
我这才明白,原来驱蛇人的半个脑袋不是被这些尸蟾咬去的,而是被这些尸蟾喷出的蟾毒所腐蚀。
眼看着那些尸蟾爬了进来,许教授已经急得团团转。秦曼娟也是一脸恐惧之色,尤其是听了七爷的叙述之后,一张小脸更是惨白如纸,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我知道秦曼娟最害怕的,还是刚才驱蛇人被腐蚀掉半张脸的恐怖情景。也许女人到那时候,宁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