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我压低声音:“不错,这一定是许教授的墓。”
秦曼娟皱皱眉,低声道:“那许家丽为什么挖自己父亲的墓?”
我看着远处许家丽的背影,缓缓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们五人躲在土坡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家丽和那五个民工。
过了半个小时,那五个民工终于将一口棺材挖了出来,抬到一边,拿出铁锤和錾子,将棺盖慢慢撬开了。撬开棺盖以后,五个民工抬起棺盖,慢慢放到一边,然后将手伸进棺材,似乎要将里面的东西抬出来。
五个民工刚刚将手伸进棺材,突然停了下来。跟着不知是谁发出啊的一声惊呼,然后,五个人撒腿就跑,仿佛棺材之中有什么恶魔厉鬼一般。转眼间,五个人就跑得不知去向。
许家丽和那名男子站在棺材前面没有动。过了有两三分钟的样子,棺材中慢慢伸出一只手来。
这一景象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秦曼娟颤声道:“诈尸了?”郭铁山、小于子和周明都是脸色微变,我却感到一丝丝兴奋,因为我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
那只苍白的手抓住棺材边缘,慢慢用力,只见一个面容苍白、体形瘦削的老者从棺材中缓缓站了起来。
许家丽愣了一下,然后扑上去,一把抱住那个老者,大声道:“爸,你没死?”这一声“爸”在寂静的黑夜中听来分外清晰。
郭铁山、小于子和周明三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有想到棺材中的老者正是已经死去的许教授!
许教授在许家丽和那个男子的搀扶下从棺材中迈了出来,然后低声对许家丽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只见许家丽和那个男子将许教授扶到一边,坐了下来,然后二人走到棺材旁边,合力将棺盖盖上,接着抄起被那五个民工扔弃的铁锨,一掀一掀把土填了回去。他们俩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将棺材重新埋好。
埋好棺材以后,那个男子随即把许教授背到自己背上,快步走向停在一边的车。三人坐上车,绝尘而去。
我们五人也急忙上了周明的车,跟在他们后面。
许家丽三人开着车左转右转,来到一个居民小区。三人在居民小区下了车,跟小区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快步走进小区之中,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们将车停在小区门口。郭铁山问我:“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进去,把许教授抓出来?”
我点点头:“咱们现在就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我们下了车,小区保安懒洋洋地问道:“谁啊?”
小于子沉声道:“公安局的。”
小区保安一听是公安局的,急忙迎了上来。我心里暗笑,看来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小区保安遇到民警就像老鼠遇到猫一般。
小于子板起脸道:“这些天,晚上治安有些乱,尤其是你们这个小区。一定要提高警惕,知道吗?”
保安连连点头。
小于子打完官腔,接着就转入正题:“刚才我们看见有三个人鬼鬼祟祟地进去了,他们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逮个正着
保安满脸赔笑,道:“那个老头是许教授,就住在小区三单元301室,那一女一男是他的女儿和女婿。”我心想,狡兔三窟,看来许教授也明白这个道理。
郭铁山对保安道:“我们去询问一下,你在这里守着,不许再放一个人进来,知道吗?”保安连连点头。
于是,我们五人找到三单元,抬头一望,果然看见三楼有一扇窗户中隐隐亮着灯光。
这个小区的楼房是老式楼房,只有六层。由于没有电梯,我们只好走楼梯。来到301室门口,郭铁山一挥手,让小于子上前敲门,我们则分列两边。小于子走到门前,拍了拍防盗门,大声道:“有人吗?”
防盗门的猫眼中似乎有人窥视,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谁啊,什么事?”
小于子咳嗽一声,道:“我们是物业的。你们楼下那家的卫生间漏水啦,我们来看看,是不是你们上面有渗漏。”
那个男子道:“你等一下。”里面就没有动静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里面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男子打开里面的木门,又打开防盗门。
正是坟场上的那个男子。看正面才发现,他居然是个外国人。
男子笑吟吟地站在门口道:“请进。”他刚说完,我们其他四个人就从旁边一下冒了出来。郭铁山推开男子,大步走进屋中。
男子大吃一惊,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这时,许家丽闻声赶了过来,看见是我们,脸色微微一变。
郭铁山向许家丽微微一笑,道:“许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许家丽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男子气急败坏道:“你们再不出去,我可要报警了!”我和郭铁山相视一笑。
许家丽脸色一沉,缓缓道:“不用报警了。”
男子愕然道:“为什么不用?”
许家丽冷冷地看了我们一眼,道:“他们就是警察。”
男子脸色一变,立马泄了气,胆怯地看着我们。郭铁山一挥手,小于子和周明立即到各屋子里搜查起来。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屋子,二人很快搜完了,来到郭铁山面前,摇摇头。我看了郭铁山一眼,心中奇怪,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之内,难道许教授飞了不成?
郭铁山望着许家丽,沉声道:“许小姐,我看,你还是把许教授请出来吧。”
许家丽睁大眼睛,道:“你是说我父亲吗,他已经死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郭铁山嘿嘿一声冷笑,道:“许小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明白告诉你,你们去坟地的事,我们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是坦白一点好。”
许家丽脸色大变,和男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才缓缓道:“好吧,我领你们去见我父亲。”
我们五个人跟着许家丽和男子下了楼,来到一楼下面的一排地下室前面。许家丽打开其中一扇门,对我们说:“我父亲就在这里。”
我心想,原来许教授并没有上楼,而是进了这地下室,难怪我们在楼上没有找到。
我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揭开谜底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看见许教授就可以知道他为什么装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究竟是不是我们徐家的后人。
打开门,许家丽第一个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她就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听见许家丽一声惊呼,我们五个人立刻跑了进去,只见偌大的地下室中空无一人!许教授去了哪里?
郭铁山瞪着许家丽,沉声道:“许小姐,许教授人呢?”
许家丽一脸惶惑,摇了摇头:“我们刚才明明把他送到这里的。”那个男子也在一旁连声道:“不错,我们是看着他进来以后才上楼的。”
我问许家丽:“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门的钥匙?”
许家丽摇了摇头道:“没有人有。”
郭铁山缓缓道:“你的意思就是,除了你,没有人能打开这扇门,是不是?里面的人也不可能自己出去,是不是?”许家丽点点头。
我将郭铁山拉到一边,低声道:“看来这屋里一定有暗门。咱们找找看。”郭铁山点点头,随即吩咐小于子和周明四处查看。
地下室中装满了杂物,两个废弃的大衣柜靠在墙角。周明和小于子费力地将大衣柜挪开,露出后面的墙壁。这面墙似乎有些古怪,雪白的墙壁上,有一个乌黑的手印。周明走到墙边,伸手在墙壁上一阵摸索,突然惊呼:“这儿摸上去冰凉,好像是一扇铁门!”周明蹲下身来,细细察看片刻,居然找到了一处锁眼。
郭铁山瞪了许家丽一眼,沉声道:“这个铁门是怎么回事?”
许家丽也是一脸惊异的表情,望着郭铁山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地下室有暗门啊!”
周明使劲推那扇铁门,铁门纹丝不动。这时,小于子从衣袋中掏出一段细长的铁丝,将铁丝一头慢慢伸入铁门上的锁眼之中,轻轻拨拉了一下,铁门咯一声,开了。小于子和周明快步闯了进去,我们几个也跟了进去。只听许家丽颤声道:“千万别伤我爸。”
铁门后面赫然是地下室改成的一间卧房,卧房之中,一个身穿灰色西服的老年男子正靠在墙边的那张床上,满眼畏惧地看着我们。
那个老年男子正是许教授。许教授看着我们,有些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勉强从嘴角边挤出一丝微笑。
郭铁山盯着许教授,道:“许教授,咱们又见面了。”许教授有些尴尬。
许家丽急忙走到许教授身边,那个男子犹豫了一下,也走了过去。
我心想,许教授既然还好好的活在世上,那么这桩轰动全区的谋杀案就算是了结了,郭铁山的这顶乌纱帽也算保住了。
我对郭铁山使了个眼色,郭铁山会意,跟我来到外面。我看着郭铁山道:“咱们现在已经找到许教授,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你也不用担心有人跟你抢这个队长了。”
郭铁山咧嘴一笑,道:“是啊,多亏你呢,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笑道:“咱们哥俩,不用客气。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单独和许教授谈谈,谈完之后,你就可以把许教授带走了。”
郭铁山点点头,道:“那就这样。可是,那个徐和尚怎么办?”
我心想:那个徐和尚有可能也跟我们徐家有关系,我得验证一下。于是,我对郭铁山道:“许教授既然没有死,我看只能把徐和尚放了。我还有一些事要问他,你把他先送到我那去吧。”
郭铁山道:“好,一会儿我回到局里,就把他给你带过去。”
说完,我和郭铁山回到地下室。郭铁山随即把小于子和周明叫了出去,示意秦曼娟也出去。秦曼娟瞪了我一眼,怏怏不快地走了。
我关上门。此时,屋中只剩下我和许教授爷仨,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许教授还是徐教授
我率先开口:“许教授,你不认识我了?”
许教授盯着我看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郭……”
我笑道:“我是郭晓风。”许教授这才松了口气。许家丽看我们认识,不禁有些诧异。许教授指着我,对许家丽道:“郭晓风是我原来认识的一个朋友。”
许家丽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位郭先生还不通融通融?”
我看着许教授,道:“这个自然。许教授你放心,你不会有事,只要到警局做个笔录就行了。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许教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吧,只要我知道,自然如实奉告。”
我盯着许教授的眼睛,一字字道:“许教授,我只想知道,你的左脚有几根脚趾?”
许教授一惊,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问我:“你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许教授,我只想知道,你的左脚有几根脚趾?”许教授和许家丽两人对望一眼,都是脸色惨白。
许教授看着我,脸上一副惊恐的表情,缓缓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坐下来,慢慢脱下左脚的鞋袜,露出左脚。
许家丽一旁的男子摸了摸脑袋,似乎一头雾水,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许教授和许家丽却是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许教授颤声道:“你的脚底也有一个‘动’字胎记?”
随即,我将脚底板立起来。
许教授呆呆地望着我的左脚,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颤声道:“你也是徐家的后人?”
我点了点头,心想:果然不出我的预料,看来许教授和许家丽也是徐霞客的后人,跟我本系同宗。我缓缓道:“我母亲叫徐家慧。”
许教授闭上眼睛,喃喃道:“徐家慧,徐家慧——”突然,他又睁开眼来,问我:“你母亲左边脸上是不是有一颗痣?”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左颊。我点了点头。
许教授慢慢脱下鞋袜,露出左脚,脚上赫然也是六根脚趾。许教授看着我,眼眶一湿,颤声道:“你是家慧的儿子,你是家慧的儿子。”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心里也是一酸,道:“许教授,别难过了,咱们毕竟又相认了。”
许家丽看着我,缓缓道:“原来你也是徐家的后人。”我点点头,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来这里,就是跟我们徐家的事有关。”
许教授奇道:“徐家的事?”
我点头,慢慢取出从野人谷带回来的印在衣服上的壁画,递给许教授。
许教授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壁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急切地问我:“这张拓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于是我将如何去青城山,如何遇到徐家智等人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
许教授听到徐家智的名字,浑身又是一颤,抓着我的手问:“徐家智还活在人间?”
我点点头。
许教授突然仰天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许家丽上前不断劝慰,许教授才慢慢止住哭声。
许教授平静下来,又问我:“徐家智现在还好吗?”我又将徐家智的情况告诉了他。
许教授听到徐家智儿子徐莫野受伤,落下残疾,徐家智只怕要终生伺候他那个野人儿子了,心下惨然。许教授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要完成祖宗的遗命,看来以后只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