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格兰特船长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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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栖息在树上(之一)

格里那凡他们所逃上来的这棵树,叶子油亮,树冠呈圆形,确实与胡桃树确实非常相近,但并不是胡桃树。

这是一棵翁比树。

在阿根廷平原上的翁比树向来都是独立生长的。它树干粗大,根系发达,主根深入地下,副根从四周各个方向把树干稳稳地给固定住,这样能抵抗任何方向的风和洪水。

这棵翁比树高有100英尺,树冠有120平方米。主干、支干,层层叠叠盘旋而上,像大自然之中的一柄巨伞。

任何雨水都淋不透它那成百上千层的枝叶!这棵树上面有一枝横长着的支干,那枝叶已搭到水面上了。倘若把整棵树比作是一座孤岛的话,那么这横干则像一个半岛,或是一个海岬。

从水中逃上来的人们此刻把一大群鸟儿从水面都赶到上面一层枝叶和藤蔓中去。这些鸟儿都是五颜六色,色彩缤纷,忽儿飞起来落下去,像花儿在风中飞舞一般。

上树后,小罗伯尔便和威尔逊一同爬上了最高一层。他们便立在树枝上,而且还把头伸出那绿色的伞盖。极目远眺,四面一片汪洋大海。目光所及,再没任何可栖身之处,能爬上这棵翁比树真是太幸运了!水面上还漂浮着有些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横冲直撞般地奔向下游,还有被淹死的牲畜,歪七扭八的树枝、草房子的房顶、血乎乎的兽皮……竟然还有一棵树上颤悠悠地趴着一窝黑斑虎,在无奈地怒吼着,漂然而过。

在远远的天边,有一个黑点,那便是塔卡夫和桃迦!“塔卡夫,我的朋友!”

罗伯尔向那个方向伸出自己的手臂,高声地叫道。“不用为他担心,我相信他不会被淹死的,罗伯尔先生。”威尔逊说。“咱们还是下去吧!很快,两个人便由此穿过一重又一重的枝叶,最终到了最下面一层。格里那凡他们或骑、或坐、或躺,大家都很随意地在那儿呆着。”

威尔逊下来报告了他们在树顶上的所见,大家也都一致认为,塔卡夫是不会被淹死的!至今唯一难以预测的就是桃迦救塔卡夫,还是塔卡夫救桃迦了。

眼下,他们的处境远远要比塔卡夫更要危险。这棵树看上去能顶住水流所带来的冲击,但如果水位再往上涨,他们很有可能被淹没啊!而且这儿的地面低洼,水比别处都显得更深。

格里那凡一上树便用小刀在那树干上刻了一个记号,这样以便更好地监测水位。

不过,水位似乎不再上涨了。这样倒是让人多少放了点心。“那现在我们该干点什么呢?”格里那凡问。

“做窝呗!”巴加内尔兴奋地说。“做窝?”

罗伯尔用惊讶口吻地问。“当然啦,做过鱼的生活,那我们现在就过鸟儿的生活呗!”

“太好了!可做好窝儿谁给咱们喂食儿啊?”格里那凡说。

“我。”少校回答。

大家一扭头,只见麦克那布斯斜靠在一枝特别柔软的树枝上,把他那湿漉漉的褡裢递过来。

“啊,麦克那布斯,太棒了!你想得可是太周到了。”格里那凡不由自主地称赞道。“不能淹死,也决不能被饿死!”

少校说。“我也该记着这一点啊!但可惜我真的是太粗心了。”

巴加内尔说。“里面是什么?”奥斯汀问。

“7个人吃两天的食物。”麦克那布斯答道。

“真是太好了,我倒是希望24小时之内洪水就退下去。”

格里那凡说。

“或者说我们可以在24小时内就能想到办法回到陆地上。”

巴加内尔说。“那我们现在就吃饭吧!”格里那凡说。“还是先把衣服烤干吧!”少校又建议道。“哪有火啊?”

威尔逊问。“我们可以自己生火啊!”巴加内尔说。

“在哪儿?”“在树干上!”“烧什么?”“枯树枝,树上有。”

“就算有柴禾也点不着啊,火绒都湿透了!”格里那凡说。“无需火绒!找点干苔藓,或者再有点阳光,我用那望远镜的镜头一照就可以了。好了,现在谁去打柴?”“我去!”罗伯尔欢快叫道。说完他就像猫一般蹿上了树。紧接着威尔逊也跟着上去了。巴加内尔先是找了点儿干苔藓,再用望远镜对着阳光,照在那底下还衬上湿树叶——这样做是不会引起火灾——的苔藓上。

罗伯尔和威尔逊找来的枯枝全部都堆在苔藓上,巴加内尔利用他那一起一坐的风来扇动火焰,很快火就升起来了。

大家从四周各个方向围住火焰,烘烤着衣服。然后按照定量吃了些饭食——必须是定量,因为大家都很难确定要在这样树上呆多久,倘若水要是退得没有格里那凡预想的那么快呢?

好在树上还有不少鸟窝,既然有鸟蛋那肯定也有鸟儿,吃的东西目前来说还不用太发愁。

如果要做长时间居住下去的打算,吃和睡便是目前来说两件最大的事了。

“厨房和客厅在楼下,卧室在楼上!”巴加内尔说。“房子很大,而房租也不多,大家就随便住吧!”

“在树的上面有很多藤蔓自然而形成的网,把它们都固定在树干、树枝上就是上好的吊床!”

“大家轮流站岗,我们什么都不怕!不管是那印第安人的舰队,还是别的什么洪水猛兽!”

“只是没有枪。”奥斯汀说。“我有手枪。”格里那凡说。

“我也有。”罗伯尔也紧跟着说。

“光有枪又有什么用?巴加内尔先生您得想办法先造出点儿弹药来啊!”

奥斯汀又说。“用不着。”

少校边说边掏出一个弹药袋来。“哪儿来的,少校?”巴加内尔感到无比惊异地问。“是塔卡夫在跳下水之前交给我的。”少校答。

“好一条印第安好汉!”巴加内尔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如果整个巴塔戈尼亚人都与他一样,那么这个民族真是太了不起了!”

“还有桃迦,它也是巴塔戈尼亚的一部分;我相信我们还会和他们再见面的!”

巴加内尔说。“这儿离大西洋还有多远?”少校问。

“顶多40英里。”巴加内尔答道。“诸位,我现在要到上面的观象台上用我那望远镜去侦察一番回来后再向你们报告我所侦察到的情况。”

说着巴加内尔就已向上爬去,一瞬间就消失在那绿叶之中了。

大家各自都整了整“床铺”,找到一个自己认为是最理想的树丫,绑上几根藤条,就算是给自己弄好睡眠之所了。

办完这些事后,大家又都不约而同地回到最下面一层,围“炉”而坐,聊起天儿来。

聊的自然不是眼下所处的环境,因为眼下除了安心忍耐之外,别的也没有任何办法。

大家谈的依然还是此行的主题:格兰特船长。只要水位退下去,他们很快就能回到邓肯号上。但是,横穿美洲大陆的目的却并没有达到啊!现在还能去哪儿寻找那已落难的格兰特船长呢?如果海伦夫人和玛丽知道这些她们又会多么失望,多么伤心啊!

“唉,我那可怜的姐姐啊!所有的一切都完了!”罗伯尔用他那悲哀地声音在说。格里那凡稍稍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苍白无力的安慰远远比不上任何有一点希望的线索!“无论如何,那南纬37°线是货真价实存在的啊!而且就连一笔一划都写得清清楚楚啊!无论是沉船地点也好、失事地点也好,都是一个可以确定的数据啊!”

格里那凡十分纳闷地说。

“没错,阁下。确实是真的!但我们并没找到他们才是真的!”

奥斯汀回答。“这可真让人苦恼!”格里那凡又叹息着说。

“苦恼固然是苦恼,但我们却不必灰心丧气,因为我们毕竟还掌握着这些数字!”

少校说。“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下一步怎样做呢?”格里那凡问。

“很简单,亲爱的爵士。我们目前所要做的就是,回到船上继续沿着37°线向前行进哪怕一直走到咱们原出发的地方!”

“唉,我更亲爱的麦克那布斯,你以为我就没想到过这一层吗?可那又有何用呢?倘若我们再往前走岂不是离格兰特亲自写出来的巴塔戈尼亚越来越远吗?”

“何况我们现已探明,沉船地点既不在太平洋沿岸也不在大西洋沿岸,那么还有什么必要再返回潘帕斯草原去寻找呢?”

少校反驳道。格里那凡便不吭声了。

“这条路线是明确的,只要沿着这条线走,就会有希望!”

“那当然……”“朋友们,”少校转向大家,“那你们会赞成我的观点吗?”

“赞成。”威尔逊、穆拉地和奥斯汀异口同声地应答道。“现在大家请听我说,”此刻格里那凡也接过了话头,“罗伯尔,你也听着。我已下决心:我不找到格兰特船长誓不罢休!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终生去寻找他!”

“格兰特船长是为了苏格兰人民的利益而遇难,所以我也是代表苏格兰人民去寻找他的!”

“为此,就是希望再小我也要找下去!就是绕地球一周也可以。然而,现在我们要讨论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们有没有必要再在美洲寻找下去?”

大家一时又都陷入了沉默。“你说说?”格里那凡问少校。

“亲爱的爱德华,我想这个问题很难轻率地回答‘是’或‘否’。我现在想先知道一下37°线都经过哪些地方?”

“这可是巴加内尔的事。”格里那凡回答。“那我们就问问他。”少校说。

于是人们便冲着上面满是浓密的枝叶间喊起来:

“巴加内尔!巴加内尔!”

“在!”只听见声音从半空中传下来。“在哪儿呢?”

“观象台上。”

“干什么呢?”

“看远处。”

“能否下来一下?”

“需要我?”

“是的。”

“什么事?”

“37°线都穿过哪些地方?”

“这我根本不用下去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

“那就说吧!”

“先是大西洋。”

“啊。”

“啊。”

“往下两分是好望角。”

“然后呢?”

“印度洋。”

“后来呢?”

“经过阿姆斯特丹群岛中的圣彼得岛。”

“再后来呢?”

“横穿澳大利亚的维多利亚省。”

“接下去。”

“出澳大利亚……”而巴加内尔的话说到这儿便突然停住了。大家都感到很奇怪:

难道是他忘了?突然,从那浓密的枝叶间传来一声大叫!大家都面面相觑,吓得面如土色。是什么灾难?难道那倒霉的地理学家掉下去了?只见威尔逊和穆拉地腾地一下就站起来,突然,巴加内尔便从天而降——他从树枝间滚下来,直向下面的波涛里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少校一伸胳膊,就把他揽住了。“谢谢你,麦克那布斯!”

他还活着!他说话了!“怎么了?”少校问,“不会又是粗心大意吧,怎么摔下来的?”

“是啊,是啊,粗心大意……恐怕要开创一个新纪元了!”

“怎么粗心大意还能开创新纪元?”

“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又错了!”

“什么又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格里那凡、少校、罗伯尔,朋友们,你们且听我说,我们大家是专门在他不在的地方去找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格里那凡猛地惊问。

“格兰特并不在我们所找过的地方,而且他也从来也没来过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