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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海岛的秘密(16)

大家都围在尼摩船长的周围,仔细地听着他用更加微弱但仍然清晰的声音继续说:“然后,你们坐上来时乘坐的那只小艇。但是记住,在离开这个潜艇之前,请到船尾去,把位于吃水线上的两个大旋塞打开,让海水灌进储水器里。这样,‘鹦鹉螺号’就会慢慢地沉入水底,安息在这深渊中。”

这时,尼摩船长注意到那工程师的一个表情,他于是补充道:“什么都不要害怕!你们只不过是把一具尸体埋葬罢了!”

“你们发过誓的,对吗,先生们?”尼摩船长补充道。“是的,船长。”工程师答道。船长于是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然后,他请求移殖民们让他单独地呆几个小时。吉丁·史佩莱想要留在他身边,防范意外,但被这个垂死的人拒绝了,他说:

“先生,我会活到明天的!”这样,大家离开了客厅。他们来到位于船头的机房,发电装置就安装在这里。这套设备在供应电和热的同时,还供应“鹦鹉螺号”的机械动力。

移殖民们登上了露出水面七八英尺的平台。在那里,他们躺在一个厚厚的玻璃凸镜边休息。这块凸镜里嵌着一个射出一道强光的大灯泡。大灯泡的后面是一个舵轮舱,当潜艇在水层中行驶,前面的电灯光应当照到极远的范围外,这时舵工就在里面掌舵。

不管后人对这个可以说是超群的人的行为怎么评价,达卡王子将永远在人们的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奇怪形象的一面。移殖民们随后就议论起了这个在海洋深处生活了几十年的奇特船长,潘克洛夫对他在这里能得到在文明社会得不到的安宁而感到震惊,艾尔能则认为可以利用“鹦鹉螺号”帮助他们离开林肯岛。赛勒斯·史密斯他的伙伴们,“鹦鹉螺号”是属于尼摩船长的,他们没有权利处理它。而且尼摩船长已经表明希望在他死后,与这条潜艇一起葬身海底,他们这个遗愿他们必须照办。

赛勒斯·史密斯和他的同伴们在继续谈论了一会儿后,又回到“鹦鹉螺号”里面去。他们在里面吃了点东西,然后又回到客厅里。尼摩船长此时已经从衰竭中恢复过来,他的眼睛又重放出光彩,他的嘴边似乎还挂着一丝笑意。移殖民们走近他。“先生们,”他又看看他们说道,“你们是勇敢、诚实和善良的人。你们都毫无保留地献身于公益事业。我过去常常观察你们。我喜欢过你们,现在也是!请把您的手给我,史密斯先生!”

赛勒斯·史密斯把手伸给船长,船长亲切地握住它。“这就好了!”他喃喃地说。

然后,他又接着说:“我的事已经谈得够多了!现在谈谈你们和你们寄居的林肯岛的事吧。你们打算离开吗?”“可还要回来,船长!”潘克洛夫立即答道。

“回来?确实,潘克洛夫,”船长微笑着说,“我知道您是多么地爱这个岛。你们的精心开发和护理使它改头换面了,它是属于你们的!”

“船长,”此时赛勒斯·史密斯说,“我们的打算是把它赠给美利坚合众国,然后在这里为我们的水手建一个泊船港。”

“先生们,你们思念祖国,”船长答道,“你们为它的繁荣和荣誉而劳作着。你们是对的。祖国啊!……应该回去!应该叶落归根!可我……却死在离我所爱的一切那样遥远的地方!”“您还有什么最后的心愿要我们转达吗?”工程师马上说,“有什么遗物要转交给留在印度深山里的朋友们吗?”

“不,史密斯先生。我已经没有朋友了!我是我族人中的最后一个……我认识的人都以为我早死了……还是谈谈你们的事吧。孤独、寂寞是可悲的,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我是因为原以为人能够孤独地生活而死的!……所以,你们得竭尽全力离开林肯岛,回到你们祖国的土地上。我知道那些恶棍已经撞碎了你们的那艘船……”

“我们正在另造一艘船,”吉丁·史佩莱告诉船长,“一艘大得可以把我们送到最近的陆地上的船。但如果我们最终离开了林肯岛,我们还要回来的。这里留给我们太多的回忆,我们永远忘不了它!”

“我们也是在这里认识了尼摩船长。”赛勒斯·史密斯说。

“也只有在这里,我们才能重拾对您的全部回忆!”赫伯特补充说。

“我很快就要在这里长眠了,如果……”船长答道。他犹豫了一下,没把话说完,而后又转口说:“史密斯先生,我能不能和您谈谈……单独和您!”工程师的伙伴们尊重这个垂死的人的意愿,都退了出去。

那工程师只是与尼摩船长单独呆了几分钟。随后,他便把朋友们叫进来,但他只字没提那位垂死的人向他吐露出的隐情。

这时,吉丁·史佩莱极其细致地观察着病人。显然,船长不久就不能与他虚弱的病体作抗争了,他现在全靠着精神的力量在支撑。

这一天过去了,船长没有出现任何转机。移殖民们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鹦鹉螺号”。黑夜来临了,尽管在这个洞穴里,是无法分得清黑夜和白昼的。

现在的尼摩船长并不感到痛苦,但他的力气正在衰竭。他那由于死神临近而变得苍白的脸庞,显得非常的平静。他的嘴唇不时吐出一些近乎听不到的话,讲述着他传奇一生中的种种遭遇。已经能感觉到,生命正渐渐地离开着这具躯体,他的四肢慢慢冰凉了。

此时他还跟站在他身旁的移殖民们讲了一两次话,并向他们露出了最后一丝微笑,这丝微笑一直保持到他死为止。

终于,在午夜刚过后,尼摩船长做了最后一个动作,他把手交叉在胸前,好像希望保持着这个姿势离开人世。

将近凌晨一点钟,他的全部生命都聚集在他的眼光里。在过去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一丝光芒。然后,他喃喃地说着“上帝和祖国啊”就安然地死去了。

随后,赛勒斯·史密斯弯下腰,为这位曾经是达卡王子,同时现在也不再是尼摩船长的人阖上双眼。

赫伯特和潘克洛夫都失声哭了起来。艾尔通擦着不断流下来的眼泪。纳布跪在记者旁边,犹如一尊雕像一般。

赛勒斯·史密斯把手放在死者的头上,说:“愿他的灵魂回到上帝身边!”然后,他转过身,对朋友们补充说道:“为我们死去的恩人祈祷吧!”几个小时后,移殖民们便开始履行对船长的承诺,着手完成死者的遗愿。赛勒斯·史密斯和同伴们拿着恩人遗留给他们的惟一纪念物——那个装着亿万财宝的盒子,然后离开了“鹦鹉螺号”。

那个永远都灯光通明的豪华客厅被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然后,移殖民们走进系在潜水艇侧舷的小艇里。

他们把小艇划到船的后部,那里的吃水线上有两个大旋塞,与储水器相通。

这两个大旋塞被扭开了,储水器装满了水,“鹦鹉螺号”随后便慢慢地往下沉,消失在这水幕之下。

但移殖民们仍能够透过深深的水层目送着它。它那强烈的灯光照亮了透明的海水,但洞穴里却变得昏暗了。最后,那束照射范围广阔的电灯光消失了,“鹦鹉螺号”这样就成了尼摩船长的棺材,安葬在大海深处。

每个人的思索——重操造船工作——1869年1月1日——火山顶上的一缕烟雾——一次爆发的先兆——艾尔通和赛勒斯·史密斯去牲畜栏——察看达卡窟——尼摩船长对工程师说过的话破晓时分,移殖民们抵达了洞穴的入口。为了纪念尼摩船长,他们把这个洞穴命名为“达卡窟”。这时正值低潮,大家可以自如地从拱形洞口下通过,海浪不时拍打着拱洞的拱脚柱。

小艇就留在这个地方,以免受到海浪的冲击。出于谨慎,潘克洛夫、纳布和艾尔通把它拉上与地下洞窟相连的那个小海滩上,放在一处没有任何危险的地方。

赛勒斯·史密斯和同伴们离开了达卡窟,又回到了他们的住处“花岗石宫”。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们又继续进行造船工作,为了能尽早地去塔波岛,在那里贴一张关于艾尔通的通告,全体移殖民们都尽可能地加快着各种工作的进度。万一那艘苏格兰游艇再次光临这一带海域呢?这件事一点也不能疏忽。

1869年1月1日,下了一场极其猛烈的暴风雨。雷电不停地击落在海岛上,不少大树被击倒了。格兰特湖南端遮蔽着家禽饲养场的那些大树中,就有一棵被雷击倒了。赛勒斯·史密斯认为,这种大气状况与地心正在酝酿的那些现象是有着某种关系的,因为随着暴风雨的发作,火山再次爆发的征兆就越发明显。

1月3日那天早晨,赫伯特登上眺望岗给一头野驴装鞍时,望见一股巨大的烟雾从火山顶上冒出来。

赫伯特马上通知了所有移殖民,大家立刻就出来观察富兰克林峰的顶峰。

“哎唷!”潘克洛夫喊道,“这次可不是蒸气哇!看来这大家伙不再满足于呼吸,它还要抽烟呢!”

水手的这个比喻形象地说出了火山口正在发生的变化。三个月以来,火山口一直喷出或浓或淡的蒸气,但那还只是矿物在地下沸腾引起的。这次,一股浓烟随着蒸汽喷了出来,像一根浅灰色的柱子一样,在山峰顶部七至八百英尺高空散开,恰如一颗巨大的蘑菇。

“火就在火山的烟囱里。”吉丁·史佩莱说。“但我们没有办法扑灭它!”赫伯特答道。“看来得好好地通一通火山的烟囱。”纳布正儿八经地指出。

“那么,纳布,”潘克洛夫喊道,“你进行这项清理工作吗?”潘克洛夫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赛勒斯·史密斯仔细观察着那富兰克林峰喷出来的浓烟,甚至还用耳朵倾听着,好像想逮住某声从远处传来的轰轰声。然后,他对同伴们说道:

“朋友们,一次重大的变化果真发生了。现在,火山的物质不再仅仅是处于沸腾状态,而且着火了。所以,非常肯定,我们正面临着火山爆发的威胁!”

“如果真的会爆发,我们就为它鼓掌!我不认为有什么可要操心的!”潘克洛夫喊道。

“是的,潘克洛夫,”赛勒斯·史密斯答道,“因为岩浆的旧通道一直是通的,这样火山喷发出的岩浆会流向北部。可是……”

“可是,既然火山爆发没什么好处,那最好还是别爆发。”记者说。

“谁知道?”水手答道,“而或许火山中有什么有用而且珍贵的物质喷出来,我们能够大加利用呢!”

赛勒斯·史密斯摇摇头,对这一现象突如其来的进展不抱有乐观态度。他知道如果由于火山的导向,岩浆不会直接地威胁到森林覆盖的地方和开发过的地区,但或许会出现其他错综复杂的情况。其中,火山爆发伴随着地震的情况并不少见。特别在一个海岛,像林肯岛这样的自然条件,它由那么多种物质构成,这些物质之间无法牢固地粘连在一起,随时都会有崩裂的危险。所以,尽管火山喷发物可能对他们或牲畜栏或“花岗石宫”并不构成太严重的危险,但任何的地壳运动都会给海岛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我好像,”艾尔通这时趴在了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上说,“我好像听到一阵沉闷的轰轰声,就像一辆拉着钢筋的大车发出来的声音。”

移殖民们也都趴在地上仔细倾听了起来,证实了艾尔通没有听错。那轰轰声有时还夹着地下的嗡嗡声,这种嗡嗡声形成一种渐强的“音符”,然后又慢慢地消失,好像某股强风在地球深处吹过似的。所以,大伙可以由此断定,蒸气和烟雾通过中央烟囱时畅通无阻,而且由于阀门足够宽,不会发生任何断层,也不必担心会发生爆炸。

“啊!”此时潘克洛夫说,“那我们还回去干活吧!让富兰克林峰尽情地冒烟、吼叫、呻吟、吐出焰火吧,我们可不能为此而什么都不干了!”

这样,所有的移殖民们在潘克洛夫的催促下,又都回到了造船工场去在那里继续安装内龙骨。这是一项重大而又劳累的活,所有的人都得参加。

于是,1月3日一整天,大伙都埋头苦干,没有再考虑火山的事。但是有一两次,一片大大的阴影挡住了太阳光,在纯净如洗的天空中划下了一道白昼的弧弓,这说明有一层厚厚的烟云在太阳和林肯岛之间穿过。随后不久,海风把这些烟气都吹到了西边。赛勒斯·史密斯和吉丁·史佩莱密切地关注着那团团掠过的阴影,同时一直谈着火山现象的明显发展,但手中的活并没有停下。现在,从各个方面看,都应该尽快把船造好,这才是他们最高利益之所在。面对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移殖民们的安全能否得到更好的保障,只能取决于船能否早日竣工。谁晓得这艘船日后会不会是他们惟一的避难所呢?

吃过晚饭以后,工程师、记者和赫伯特又登上眺望岗,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火山口有火!”赫伯特这时喊道,随后他第一个跑上了眺望岗。

富兰克林峰远在约6英里之遥,此时它就像一个巨大的火把,山顶上缭绕着一股煤灰色的火焰。中间或许还夹杂着岩渣和灰烬,使火焰燃烧起来很微弱,在漆黑的夜晚里显得不太明显。但海岛上笼罩着某种淡淡的红光,朦朦胧胧地照亮了第一道山坡上的大片树木。大股漩涡般的烟雾染黑了高空,只有几颗星星透过这烟幕闪烁着。

“变化太快了!”工程师说。“这并不奇怪,”记者答道,“火山复活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赛勒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第一阵蒸气是出现在10月15日的前后。”

“不错!”赫伯特答道,“已经有两个半月了!”

“所以,地下火不断地燃烧了十个星期,”吉丁·史佩莱答道,“那么现在这么猛烈也就不足为怪了!”

“您有没有感觉到地下有些震动?”赛勒斯·史密斯这时又问。

“的确感觉到了,”吉丁·史佩莱答道,“但这离地震还……”

“我并不是说已经受到地震的威胁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愿上帝保佑我们!这种震动是由于地心火沸腾而引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