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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傻瓜(20)

“我请求庭上容许我说几句话,把我将要提出的一些证据说明一下,这些证据,我马上就要请法庭上容许我在证人席上宣誓证实。每个人从摇篮到坟墓,身上都带着某些天然的标记,这些标记永不走样,也不会跟别人的标记混淆起来——这是千真万确、毫无疑问的。这些标记等于他的签名,可以说是他生理上存在的笔迹,这种笔迹是不能假造的,他本人也无法篡改、无法隐藏,而且时间的消逝和变化也不会使它无法辨认。这种签名和他的面孔不同——面孔可以因年龄不同而变得认不出来。它和他的头发也不同,因为头发是可以脱落的。和他的身材高矮也不同,因为同样高矮的人多得很。和他的外貌也不同,因为外貌一样的人也是有的。这种签名是各人自己所专有的——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当中,绝对没有相同的!(听众又重新感到兴趣了。)”

这种笔迹是人的手指、手掌和脚掌上天生的一些纤细的线条和纹路。如果你们看看自己的手指尖底下——只要眼力强的话——就会看出这些弯弯曲曲的细纹挤得很密,好像地图上表示海洋的边缘那些条一样。这些纹路形成各种各样的轮廓鲜明的花样,有拱形、有圆圈、有长孤形、有螺纹等等,各个手指上的花样各有不同。(现在屋里所有的人个个都把手举到亮处,把头歪在一边,仔细察看各人的手指头。随后大家发出低微的喊声:“嘿,果然是这样——我可是从来没注意这个!”)右手上的指纹也跟左手上的不同。(又是一阵喊声:“嘿,这又是真的!”)一个手指比一个手指,你的指纹跟别人的又不同。(全场的人纷纷做了比较——连法官和陪审员们都聚精会神注意这个新鲜玩意儿。)孪生子右手上的指纹跟他左手上的不一样。一对孪生子当中,这个和那个的指纹也决不会相同——诸位陪审员可以看看被告两兄弟的指头,就可以证明他们的指纹是符合这个规律的。(陪审员们立刻就开始检查那两兄弟的手。)大家都常常听说孪生子穿上同样的衣服,就是一模一样,连他们的父母也分不清。但是世界上出生的孪生子从来还没有哪一个不带着这个神秘惊人的天生标记,那是他从生到死万无一失的与别人不同的。你只要懂得这个区别,孪生子当中的一个就决不能冒充另一个,骗不了你。

维昂希暂时停顿一下,沉默地站着。发言人这么做的时候,听众注意力分散的情况立刻就终止了。这种肃静的气氛预示着将有重要的事情发生。这时候所有的手掌和指头都落下去了,所有的懒懒散散的身子都挺直了,所有的头都抬起来了,所有的眼睛都盯住维昂希脸上。他却偏要再等一会儿——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让他的沉默对听众发生十足魔力。然后,当他听得见墙上的时钟在那深沉的寂静中滴嗒滴嗒地响着的时候,他才伸出手去,抓住那把印度刀的刀身,把它举得高高的,叫所有的人都看得见那象牙刀柄上的血印。然后他用平匀而不动感情的声调说:

“这个刀把上留下了凶手的天生标记,这是用那位无力自卫、善良无辜的老人的鲜血印下来的,这位老人很爱你们,你们大家也很爱他。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的手可以印出这个红色的标记。——他又停止说话,抬起眼睛来望着来回摆动的钟摆。谢天谢地,时钟敲响至十二点以前,我们就可以在这个屋里把那个人找出来!”

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大惊失色,连自己的举动也不知不觉了。大家都从座位上稍微站起一点,好像是等着看看凶手在门口出现似的,同时有一阵低沉的喊声,像微风一般扫过全场。“遵守法庭秩序!——坐下!”这是执法官的喊声。大家都听从了他的吩咐,于是寂静又笼罩全场了。维昂希偷偷地望了托蒙一眼,心里想道:“他现在装出苦恼的神色了。连平日鄙视他的人现在都怜恤他。他们以为一个年轻人由于有人下了这种毒手,使他失去了恩人,实在是难过的一关——这倒是猜对了。”他又继续发言:

二十多年来,我常常苦于无事可做,闲空太多,于是我就在这镇上收集这些稀奇的天生标记,借此消遣。这种玩意儿,我家里收藏着成百上千个。每一份都标上了姓名和日期。那并不是第二天贴的标签,甚至连一个钟头都没有耽搁,而是刚刚印好马上就记下的。我到证人席上去作证的时候,还要宣誓把我现在所说的话重说一遍。我保存着法官、执法官和每位陪审员的指印。这间屋里所有的人,无论是白人还是黑人,差不多每个的天生标记我都能拿出来无论哪个想要伪装,我都能从无数人当中把他找出来,一看他的手,就能万无一失地把他辨认清楚。即便他和我都活到一百岁,我还是能做到。

(这时候听众的兴趣更加浓厚起来了。)“有几个人的指印,我已经研究得非常仔细,我对它们特别熟悉,就像一个银行的出纳员熟悉他最老的主顾的笑容一样。现在我要转过身去,请求我背后的几位先生劳点神,把手指头在头发里搔一搔,然后在陪审团身边的一块窗户玻璃上按一按,其中也可以按上被告的指印另外我还请求这几位做实验的人或是其他的人把指印按在另一块玻璃上,也添上被告的指印,查是他们的指印与别人的指印的次序和地位不要照头一次那么安排——因为一个人全凭猜想,也可能有机会在一百万次中碰巧猜中一次,所以我愿意受两次测验。”

他转过身去,那两块玻璃上很快就按满了许多纤细线条的椭圆形指印,但是这些痕迹却只有对准了阴暗的背景的人才看得见——比如外面有树叶,就可以衬托出来,然后维昂希听见有人招呼他,就走到窗前,察看了一下,说道:

“这是列杰伯爵的右手。下面这个,隔着三个指印的,是他的左手。昂杰鲁伯爵的右手。底下这是他的左手。现在再看看那一块玻璃这儿和这儿是昂杰鲁伯爵的。这处是他哥哥的。”他掉转身来向大家问道,“我说得对不对?”

全场报以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法官说:“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呀!”维昂希又向窗户那边转过身去,用手指指着说道:

“这是鲁宾逊法官先生的标记(掌声)。这是勃朗科警官的(掌声)。这是约翰·梅逊陪审员的(掌声)。这是执法官的(掌声)。别的我说不清了,可是我在家里都保存着一份,写着姓名和日期,我可以用我那些指纹资料对得出来。”

他在一阵暴风雨似的掌声中回到他的座位上——执法官叫大家停止了鼓掌,一齐坐下,因为大家都站起来了。不消说,谁都在拼命往前挤,想要看一眼。刚才法官、陪审员和执法官他们个个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维昂希的表演,看得太入神了,以致忘记了注意听众的秩序。

“现在请看吧!”维昂希说,我这儿有两个孩子的天生标记——用缩放仪比原来的大小放大十倍,这样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一眼就能把它们辨别出来。我们就把这两个孩子叫做甲和乙吧。这是甲的指印,在他五个月的时候按的。这儿还有一套是七个月的时候按的。(托蒙吃了一惊。)你们看,它们是一样的。这一套是乙在五个月的时候按的,还有七个月的时候按的一套。这两套也是完全相符,可是你们都看得清,这些纹路跟甲的完全不同。我回头还要谈到这两份指纹,不过现在我要把它们暂时搁下来。

“这是你们面前那两位被告谋杀了特里森克法官的人的指印,也是放大了十倍的。这两套放大的指纹,我昨晚上才画出来,回头我到证人席上去作证,还要宣誓声明这一些。我请求陪审员把这两套指纹跟被告在窗户玻璃上按的指纹比一比。然后告诉法官,是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