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四书五经名句鉴赏(中华古文化经典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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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论语(3)

(十九)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23],无喜色;三已之[24],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25],陈文子有马十乘[26],弃而违之[27],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二十)季文子三思而后行[28]。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二十一)子曰:“宁武子[29],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30]。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二十二)子在陈[31],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32],斐然成章[33],不知所以裁之[34]。”

(二十三)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35],怨是用希[36]。”

(二十五)子曰:“巧言、令色、足恭[37],左丘明耻之[38],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39],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二十六)颜渊、季路侍[40]。子曰:“盍各言尔志[41]?”子路曰:“愿车马衣裘与朋友共[42],敝之而无憾[43]。”颜渊曰:“愿无伐善[44],无施劳[45]。”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二十七)子曰:“已矣乎[46]!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47]。”

(二十八)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注释]

[1]公冶长:孔子弟子,姓公冶,名长。[2]雍:

孔子弟子,姓冉,名雍,字仲弓。佞(nǐng):能言善谈。

[3]御:对付。口给:善于言辞,应对不穷。[4]漆雕开:孔子学生,姓漆雕,名开。[5]斯:此,指出仕。信:自信。[6]说:同“悦”。[7]桴(fú):小筏子。[8]材:同“裁”,裁度事理。[9]孟武伯:鲁大夫孟懿子之子。[10]赋:兵赋,古代兵役制度。治赋:治军。[11]求:孔子弟子,姓冉,名求,字子有。[12]千室之邑:春秋时大邑,只有卿大夫才有此采邑。[13]百乘之家:春秋时诸侯车千乘,卿大夫车百乘。[14]宰:大夫采邑之总管。[15]赤:孔子弟子,姓公西,名赤,字子华,也称公西华。[16]申枨(chěng):孔子弟子,姓申,名枨。

[17]欲:嗜欲,意为欲望多。[18]加:凌辱。[19]文章:指诗、书、礼、乐。[20]性:人的本性。天道:自然现象及其运行规律。[21]孔文子:卫国大夫孔圉,文为其谥号。[22]子产:春秋时郑国大夫公孙侨,字子产,执政二十二年,使郑国力大增。[23]令尹子文:春秋时楚国大夫。令尹为官名。子文为名。[24]已:罢免。[25]崔子:春秋时齐国大夫崔杼,于襄公二十五年杀了齐君庄公。[26]陈文子:齐大夫,名须无。[27]违:离开,[28]季文子:鲁大夫季孙行父,文为其谥号。[29]宁武子:卫大夫宁俞,武为其谥号。[30]愚:意为韬晦装愚。[31]陈:周分封的诸侯国。其地在今河南开封以东,安徽亳县以北。[32]狂简:进取有大志。[33]斐然成章:文采斐然。[34]裁:裁剪,裁正。[35]伯夷、叔齐:殷封国孤竹君之二子。[36]是用:因此。希:稀少。[37]足:十足,过分。[38]左丘明:鲁人,与《左传》作者恐为二人。[39]匿:隐藏。[40]侍:立侍。[41]盍(hé):何不。[42]共:有断句在“共”之前,两意相近。[43]敝:坏。[44]伐:夸大。[45]施:表白。[46]已矣乎:算了吧。[47]内自讼:自责。

[鉴赏]

本篇与前四篇相比较而言,存在两个鲜明的特色:一是通过评论孔门弟子以及对历史人物的臧否,来对“仁”的思想进行阐发。一是通过师生对话以及孔子自评,来抒发孔门的人生志向以及学术旨趣。由于前者有具体的实例,话语就较易捉摸;而后者则由对话者敞开心扉,通过生动的言谈来使人如入其境,领悟他们的智慧。

评论弟子是否贤良,往往是针对当时社会上的各种风尚,对某一弟子的言行进行分析,以此来解答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以本篇所列为例:

(一)“以佞为贤”。“佞”指的是能言善谈。在当时并不算是贬义词。例如,春秋时晋厉公自称:“寡人不佞”

(《左传·成公十三年》)。这里的“佞”即“才”。“有口才”与“有才能”是相通的。这在那样一种社会急剧变动的时期,是毫不为怪的。孔子十分推崇的弟子冉雍(仲弓)恰好不善言词,于是有人认为他“仁而不佞”,怀疑他是否真的有才能。孔子则认为快口利齿,反而会导致“屡憎于人”。他退一步说“不知其仁,焉用佞?”(第五章)虽然不能断定冉雍是否能够称得上为仁人,但并不是只有有口才的人才算得上人才呀!

(二)“好勇为仁”。好勇也是当时所流行的风尚。“勇”是武士与勇士所必不可缺的一种重要品质,也应该是文士所必备的基本素养之一。所以,孔子以“勇”与“仁”、“智”相提并论。他也肯定了子路的好勇,所以,对他有“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的称赞(见第七章)。但是,孔子并不认为仅仅好“勇”即达到了“仁”德。这是两个不同层次的问题,孔子认为好勇固然值得赞许,但还是需要因时因事而有所取裁。

(三)刚者多欲。孔子认为“刚毅木讷近仁”(《子路》)。他十分重视刚直、刚毅的品德。但是在当时,他难觅具有刚毅品质的人才。孔子说:“吾未见刚者。”有人举出了他的弟子申枨性刚。孔子则说:“枨也欲,焉得刚?”(第十一章)在一个动荡的社会之中,贫富贵贱变迁迅速急剧,一个物欲十分强烈的人,是很难抵制种种诱惑的。就算是生性刚烈,也不一定能养成真正刚毅、刚直的可贵品格。

从孔子对弟子以及历史人物的评价之中,不难看出,孔子对仁德标准的把握十分严格。春秋列国执政大夫之中,有几个口碑比较好的,孔子都未许以仁德。如那个三次当政、三次罢官都不喜不怒的楚国令尹子文,孔子认为他算得上是“忠”已经可以了,哪里能称得上是“仁”呢?(见第十九章)只有春秋时的大政治家子产,孔子对他的评价非常之高,说他共有四项“君子之道”,即“行己也恭”,“事上也敬”,“养民也惠”与“使民也义”(见第十六章)。因此孔子发出赞叹:“人谓子产不仁,吾不信也。”(《左传·襄公三十一年》)雍也

(二)仲弓问子桑伯子[1],子曰:“可也,简[2]。”仲弓曰:“居敬而行简[3],以临其民[4],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5]?”子曰:“雍之言然。”

(三)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6]。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7],未闻好学者也。”

(四)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8],子曰:“与之釜[9]。”请益,曰:“与之庾[10]。”冉子与之粟五秉[11]。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12]。”

(七)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13],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14]。”

(十)伯牛有疾[15],子问之,自牖执其手[16],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17]!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十一)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18],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十二)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19]。”

(十三)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十四)子游为武城宰[20]。子曰:“女得人焉耳乎[21]?”曰:“有澹台灭明者[22],行不由径[23],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24]。”

(十八)子曰:“质胜文则野[25],文胜质则史[26]。文质彬彬[27],然后君子。)”

(十九)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28]。”

(二十)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二十二)樊迟问知[29],子曰:“务民之义[30],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31],可谓仁矣。”

(二十三)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二十六)宰我问曰[32]:“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

[33],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34],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35]。”

(二十七)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36]!”

(二十八)子见南子[37],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38]:“予所否者[39],天厌之[40]!天厌之!”

(二十九)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三十)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41]!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42],可谓仁之方也已。”

[注释]

[1]子桑伯子:春秋末隐士,鲁国人。[2]简:不烦琐。[3]居:居心,自处。[4]临:上对下之称,意为治理。[5]无乃:岂不是。大:同“太”。[6]贰过:重犯过失。[7]亡:同“无”。[8]请粟:求送养米。[9]釜(fǔ):古容量,一釜为六斗四升,合今量之半。[10]庾(yǔ):古容量,一庾为二斗四升。[11]秉:古容量,一秉十六斛,一斛十斗。[12]周:救济。[13]三月:言其久。[14]日月:指短时间。而已矣:如此而止。[15]伯牛:孔子学生,姓冉,名耕,字伯牛。[16]牖(yǒu):窗。[17]斯人:指伯牛。斯疾:指所患恶疾。[18]箪(dān):盛饭竹器。[19]女:同“汝”。画:中途停止。

[20]武城:鲁国的城邑。[21]焉耳:于此。通行本“耳”作“尔”。[22]澹台灭明:孔子晚年弟子,姓澹台,名灭明,字子羽。[23]径:小路。[24]偃:子游名。[25]质:质朴,未经文饰的自然状态。文:文采,指经礼仪的修饰。野:粗鄙。[26]史:虚华无实。[27]彬彬:两者相杂,配合适当。[28]罔:指不正直者。[29]樊迟:孔子学生,姓樊名须,字子迟。[30]务民之义:专用力于人道所宜。

[31]先难:先致力于解决难事。[32]宰我:孔子弟子,姓宰,名予,字子我。[33]井有仁焉:井中有人。[34]可逝:使之往救。[35]罔:迷惑,愚弄。[36]畔:同“叛”,背离。[37]南子:卫灵公夫人,名声不佳。[38]矢:发誓。[39]所:假若。否:不是,不对。[40]厌:厌弃。[41]尧、舜:上古二帝王,为孔子所推崇。病:有所不足。[42]能近取譬:就近从己身取例然后推己及人的修养方法。

[鉴赏]

本篇的前半部分紧接上篇,继续评论诸弟子。但是,讨论的重心渐渐移向了对人生价值的探求,并且一直延续到了篇末。

在孔子所开创的儒家学派之中,所树立起来的人格品德典范,最高的就是“圣人”。但是在孔子那里,“圣人”却仅仅是一个虚悬的理想。除了历史上的尧、舜、禹、周文王、周公之外,基本找不到能称为圣人的人。当然孔子自认不是圣人。当子贡问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是否能够称为已达到了“仁”的标准了,孔子回答他,这不仅仅是仁,“必也圣乎”(第三十章)。即便是尧、舜,在“博施于民而能济众”这一方面也有诸多不足。可见这一品德的崇高与伟大。

“仁者”是孔子所倡导的较为具体、在社会中能追求的理想人格。“仁”正是孔子一生身体力行所体现出来的,也是他一直循循教导弟子去实践的最高理想境界。这个境界的标准也相当的高,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能一下子理解。于是孔子在诸多的弟子之中,物色了一个最为满意的弟子——颜回,以他作为实践“仁”的道德精神榜样。归纳起来,颜回的思想品格具有如下特点:

(一)“安贫乐道”。对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孔子曾先后两次叹曰:“贤哉,回也!”由此能够体会出孔子对这位高足的满意之情,几乎达到了赞不绝口的地步。

(二)“好学”不倦。在孔门七十二贤弟子中,自然有许多的好学者。然而,在孔子看来,颜回却是独一无二的。否则,孔子怎会在颜回死后忧伤地说:“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而且,颜回的好学,并非师云亦云,而是十分善于思索的。在《为政》篇中,曾记述过孔子说颜回看起来似乎有些愚笨,然而“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