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焱和昭仪漫步在荒凉的丘陵区,一路无言沉默。
贫瘠的土地、干燥的空气、偶尔卷起的沙尘,让沉默的气氛逐渐变得沉闷。
唐焱越走越感到奇怪,不像是昭仪强势的性格,莫非有什么顾虑?
虽然早年有过荒唐的经历,但双方都已经很好地掩饰,也约定不再提及,今天的漫步倒不至于是此类问题。思来想去,想到了大乾皇朝。
难道是昭仪路过星洛古国,西进大乾皇朝,恰好路过这里?
但仔细回想,也好像不是太现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昭仪确实有着自己的顾虑,但不是因为大乾皇朝那段已经快要遗忘的恩怨,而是在顾虑着解说的措辞。
她们这些熟悉唐焱的人都非常清楚,亲情就是他内心的禁地,曾经年少时期乖张顽劣,都已经把亲情当做生命之重。现在逐渐成熟起来,对于亲情必然更加的看重。
昭仪其实真没料到唐焱会在短短一年多里变化这么大,当初瑶池圣地分别的时候还有几分顽劣的性情,还曾跟其他朋友玩闹,现在却已成熟稳重,成了真正的男人,几乎找不到当初的影子。
她很欣赏这份转变,也能感受到唐焱转变背后所蕴含的沧桑与磨难。
但是……以现在的情况,她真希望唐焱还能像以前那样,至少自己可以勇敢的说出事情始末,以唐焱顽劣的性情最多情绪失控的发泄一番,有利于情绪的宣泄。
可现在……唐焱的成熟反而让她不知如何交代,唐焱眉宇间的沧桑让她不忍再为他增加负累,毕竟……这个曾经的男孩,现在的男人,承受了太多太多,今天同样混乱不堪。
“大宫主怎么会在黑云城?”最终还是唐焱主动打破了沉闷。
昭仪的眸子回归焦距,沉默一会,道:“朱古力送我进了中原,我设法联系到了永安王国境内的地煌拍卖会。轩辕龙鲤已经外出旅行,但他临行前交代过地煌无论是哪位朋友找到地煌,都务必提供所求的帮助。我从地煌得到了些消息,便一路进了星洛古国,恰好得知星辰战场的消息。”
唐焱越发奇怪:“你这是在找我?”
昭仪犹豫很久,还是感觉直言相告:“家里出事了。”
唐焱眉头紧皱,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家里?岂不是大衍山脉!多么严重的事情能让昭仪千里迢迢进中原,又让强势温婉的她迟迟不肯开口。
昭仪停在一条干涩的河道边:“我不知该怎么开口,你做好准备。”
“说!!”
“在两个月前,大概就是你幽灵青火的秘密暴漏之后没多久,有人闯进了大衍山脉,抓走了……”
“谁!抓走了谁?”唐焱心头一颤,紧紧盯住昭仪,目光细微的晃动,呼吸已经隐隐的急促。
昭仪不敢直面唐焱,一阵的沉默。
“说!谁?说啊!”
“唐炎杉、奥丁、唐明敬、唐明忠,还有唐颖。”
什么?!
嗡!!唐焱知觉一榔头撂在了自己脑袋上,嗡嗡轰响,一片空白,心口更是出现窒息般的憋闷感。五个极具特殊意义的名字,五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像是刺刀般刺在了心口。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我们察觉的时候,他已经降临在了瓦岗寨,是一位圣人,来自于圣灵殿,挥手夺走数万瓦岗寨弟子的性命。他带来的圣人威压非常恐怖,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我们根本无法抵抗。他所要求的只有一个,谁是你最亲的人。
结果……唐炎杉、奥丁、唐明敬、唐明忠,还有唐颖,未保瓦岗寨数十万弟子,接连起身,也全部被他抓走,顺带救走了天鹰使。”
“圣灵殿……谁是我最亲的人……”唐焱大脑一阵眩晕,痛苦的闭上眼睛,漆黑的衣衫下,身躯紧紧绷直,却细细的颤抖着。双手用力攥紧,发出细微的骨节咔嚓声。
“圣灵殿恐怕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引你出面,暂时来说,他们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今天黑云城一战,你展示出的背景让圣灵殿感到了忌惮,这并非是坏事,你越强,越难抓捕,唐颖他们的利用价值就会越高。这样反而更有利的保护了唐颖他们。”
昭仪尽可能的注意措辞,但是看到唐焱已经煞白的脸色、额头的几滴汗珠,还有颤抖的身体,心里不免闪过一丝莫名又细微的疼惜。
轰!唐焱一拳轰在身边的巨石,狂暴的力量直接把它崩成尘雾。
没有激发任何防御,甚至是刻意的压制住了不死衍天诀,纯粹以肉体的冲击,拳头部位顿时鲜血淋漓。
阵阵刺痛蹂躏着神经,腥红的鲜血流淌在大地。
唐焱还是紧紧闭着眼睛,极力压制着胸腔里滚动的痛苦与悔恨等等的复杂情绪。
这一幕曾经在三生石的世界里经历过,当时的自己哭泣过、悲痛过、窒息过,虽然克服梦境基本的释怀,也学会了控制。但是当这一切真真切切发生在身边,一阵阵的揪痛还是要让苦苦坚持的意志崩溃。
“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要做的就是补救。”
“……我……最亲的人……”
这个原本温暖的词语,今天听起来却有种血淋淋的沉重!
唐焱微微仰头,唇齿轻颤,两滴晶莹的泪水划过了苍白如纸的脸颊。
昭仪心头酸涩,这滴泪珠,还有这苍白的脸色,让酸涩的情绪泛起莫名的痛楚。不由自主的走向前,柔柔地抱住了唐焱,轻声宽慰:“你有瓦岗寨、有支持你的兄弟,也有我们,有九龙岭、万古兽山,我们一定可以救回他们。”
唐焱抱紧昭仪,死死地抱紧,极力压制的身体细微的颤动。
昭仪的身体很温暖,有种成熟的柔软感。
唐焱紧紧的抱着,混乱的大脑下意识的渴望这份温暖。
“相信你自己,也请相信我们。”昭仪轻声宽慰,任由唐焱糅纸般抱紧着自己,任由铁钳般的臂腕钳住自己的身体。清晰地颤抖,失控的情绪,都让她的内心更加的酸痛,也不由的抱紧,用力的抱紧,给予唐焱渴望的温暖。
失控的发泄让这次拥抱持续了很久,也让痛苦的情绪在压抑的沉默下稍稍舒展,但是……在唐焱睁开眼的那一刻,无神的眸子里交织着纯粹的怨恨与怒火,泪水夺眶而出,吧嗒吧嗒的浸湿了昭仪的衣襟。
我最亲的人!我最亲的人!
圣灵殿,你敢伤我一位亲人,我屠你百万陪葬!
良久良久,唐焱终于从失控的情绪里稍稍恢复,轻轻松开昭仪,抹去眼角残余的晶莹,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对不起……”
昭仪坦然自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你先冷静下,好好考虑对策。你我都清楚圣灵殿是什么样的组织,它不仅拥有数之不尽的分殿,也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我们必须慎重的对待,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唐焱没有说话,微微仰头,泛着血丝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苍茫贫瘠的丘陵区。
“唐焱!!”昭仪注意到唐焱眼底的仇恨,声音陡然严厉,郑重的提醒着他:“你必须保持冷静,不要妄想屠杀某一座圣灵殿的分殿来泄愤,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杀一百能怎样,杀一万又能怎样,圣灵殿感觉不到痛,反而会激怒他们,然后……然后……我们需要正视一件事,圣灵殿手里有五位人质,若是我们把事情搞砸了,激怒了他们,很可能会拿一到两个开刀,以儆效尤。
你这么做不是救他们,是发泄自己的情绪,还是害了他们。所以,你必须要忍,不然你会处处被动,让所有人跟着你受连累。”
“伤我亲族,我灭他全族!圣灵殿,给我等着!!”唐焱的表情格外阴沉,声音冷的像是阴风吹拂着寒夜的松林。
“唐焱!你……我以为你长大了!!”
唐焱眸子突然凝缩,闪烁着森冷:“我长大了,不代表我丢了血性,不代表我任人欺凌,不代表我忍气吞声。圣灵殿以为抓了我的弱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让他们尝尝我唐焱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