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最惊诧的不是郑氏,不是拓拔珍,尽管她们都觉得一国公主远嫁去做个侧妃是件十分荒唐的事。但,直到梦长兮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摔个粉碎,她们才发现反应最大的人是她——那个皇上和太皇太后捧在手心里的人儿。
“长兮小姐这是怎么了?”拓拔珍挑眉问道,那微扬的嘴角有着说不出的深长意味。
是啊!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那个人的消息会这么激动呢?她……应该只是太惊讶了!对,惊讶而已!
“太皇太后,我一时手滑。对了,刚才二公主说什么?”梦长兮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副淡定从容的神色,那浅浅的梨涡,像八月醉人的桂花。
只是从郑氏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梦长兮露出埋在宽袖下的手,捏得指甲发白。
“我不要嫁给旋王做侧妃!我喜欢尘!我要让他做我的驸马!”轩辕慧鼓起勇气重复了一遍,并道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郑氏一手拍在旁侧的桌面上,震得杯具发响,怒道:“你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怎能嫁给宫里的乐师?真是将轩辕家的脸丢尽了!这话,哀家和你皇嫂们权当你年幼不懂事,听听笑笑罢了。你要是不想留条活路给那乐师,尽管放纵自己吧!这门婚事,哀家看着不错!听说那旋王生得俊美无双,母妃的位份又极高,背后更是有强大的柳家做后盾,这样的人,将来的前途无可限量。给他做个侧妃,倒也不委屈!”
原本郑氏不想同意这门婚事,可嫁给王爷做侧妃总好过与一个乐师在一起!这个篓子,还是轩辕慧自个儿捅出来的!现在,老天都救不了她!
梦长兮送郑海澜回到景阳宫后,顺便给她诊治了一番,只是一点风寒,没什么大问题。她开了个方子,让郑海澜的贴身宫女去尚药局抓药。
入夜,轩辕景天来了太和宫的华安殿。他知道,宣梦长兮过去,她一定会抗旨。因为在她眼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傲天国的人,自然不会听命于他了。可是她不来,不代表他不可以过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华安殿?
梦长兮坐在轩辕景天亲手为她制作的秋千架上,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第一次被云笙带入倚梅园的情景,那样美丽的藤条,那样明艳的花束,是云枫为若夕瑶做的。
她明明最先爱上的是南宫夜,不是吗?为何见了他后深陷得无法自拔,仿佛前生就与他开始了痴缠。这一切的爱、恨、贪、痴……最终的下场是她失去了孩子,罪魁祸首究竟是他,还是自己?
想着下午轩辕慧求她时说的话:“长兮小姐,我知道你是皇兄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只要你开口替我求情,他一定会答应的。我不想远嫁,我只想守着尘,哪怕他……”
后面她又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大抵是些相同的话。她言辞颇为恳切,语气却备显哀凉,想必她与耶律尘……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啊!
在水云国,该有多少女子为云枫魂牵梦萦,做梦都想博得他一个注视的眼神,轩辕慧居然宁愿委身耶律尘,也不嫁他!
可她梦长兮凭什么帮她?在轩辕景天对她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情后,自己再去扮作仙女搭救他的妹妹?
凭什么?
细碎且轻的脚步慢慢靠近,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探出,即将推上梦长兮的后背时,她开口了:“这么快就去过贵妃宫中了?”昨夜是皇后,今晚是贵妃,明天就该是淑妃了。他不愧是个好皇帝,能做到雨露均沾。
轩辕景天收回僵在半空的手,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见那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翼在轻展,说不出的灵动,却又遮住了一湖春水,他有些失落,道:“考虑清楚了吗?”昨夜的痛苦和煎熬,绝非常人所能忍受,他笃定了她会来找他,所以早早地在寝宫候着。可是,她没有!
见她不语,他又问:“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我知道名分留不住你,所以我从未想过要纳你为妃。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
“究竟是害怕还是心有不甘,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有答案。”梦长兮双手扶着秋千架,举眸一笑,波光清澈如夏日的小溪,看不到一丝杂质,自然也没有一丝情感,甚至,连恨或者厌恶都没有。
轩辕景天温柔一笑,露出两颗极可爱的小虎牙,很难想象,那么性感的男子会有一分可爱因子在里面。
“你爱我吗?”
梦长兮突如其来的直白让轩辕景天的笑容颤了两下,他俯下身对上她秀美绝伦的脸,柔声道:“爱。”
梦长兮浅浅一笑,抬手覆上轩辕景天的一侧脸颊,他一愣,这是长兮第一次主动亲近他,长兮垂下如蝶翼般美丽的睫毛,遮住一闪而过的暗光,叹道:“那为了我废黜后宫,好不好?又或者,放弃皇位随我一起浪迹天涯,去过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
轩辕景天原本沉溺在她指腹带来的温柔触感中,听完她的话只觉得脊背发凉,想用自己的大掌覆上她的手,她却已经重新握住了秋千架,他叹道:“你这是何苦呢?我说了后位会是你的,我的心也是你的,你拥有世间最高贵的男人、最崇高的地位,有什么不好?”
仿佛早已知晓他的回答,梦长兮不显丝毫惊诧,只抬头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道:“我梦长兮再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我爱的人必须从心里、从身体上完完全全属于我!我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但你更爱皇位、权势。从你迎娶皇后和妃子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不可能!”
轩辕景天被气得有些懊恼:“那云枫呢?他的妃子比我的只多不少!”
“我说了会跟他在一起吗?”
轩辕景天忽然意识到自己被梦长兮牵着鼻子走了,压住内心的火气,平静道:“云枫要娶侧妃了,我以为你听了会伤心。”说完,他试图在她脸上捕获一丝,对,哪怕是一丝的伤感,可令他失望了。她掩饰的很好,嘴角始终挂着适宜的微笑,暖暖的,与平日的清冷大不相同。可越是这样,越证明她是在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