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长兮白皙的脸上始终挂着符合礼仪的微笑,她微微欠身,恭敬道:“我希望能够由柳小姐帮忙揭开白布,还请皇上成全。”
“准!”
柳蓉蓉眸光一转,笑得花枝乱颤,迈着标准的宫步缓缓而至,似天边的霞云飘过众人的眼球:“却之不恭了!”
她探出手,却被人握住了手腕,梦长兮温柔道:“柳小姐,这白布可是我花了许多心思才弄上去的,给你三次机会,若是拿不下来,便算作输了,如何?”
柳蓉蓉冷哼一声,就算缝上去的又如何,她照样能够扯下来,于是仍笑得灿烂:“一次就够了!”
话起手落,指间空无一物!
柳蓉蓉的笑容僵在唇边,众人皆是面露惑色。
旋王嘴角一勾,这个小女人,当真是“狡猾”。
“一次。”梦长兮轻声道。
柳蓉蓉手起手落,指间仍空无一物!
“两次!”云柔与梦长兮异口同声,二者相视而笑,再看柳蓉蓉近乎魔障的表情和动作,“三次!”
柳蓉蓉愣住了,她仔细摸了摸那副图,冰凉而微微有些磨砂的触感,是宣纸没错,她又惊又气地说:“你耍诈!这里根本没有布!我没输,你算计我,哪里有布?这分明是宣纸!宣……”
她不说话了,因为皇上的贴身太监张千已经从巧月的手中接过画,呈给了皇上。
她岂止是输?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云问天仔细端详着张千托在手中的画,太真实了!太精确了!就连被风掀起的褶皱都那么栩栩如生!他禁不住在上面摸了一遍又一遍,确信是宣纸,没错。
旋王神色复杂地看向梦长兮,眉宇间流连着犹豫之色,仿佛又透出几许坚定,今日是最后的期限……
“皇上,可否请您将水泼到画上?”梦长兮恭敬问道。
云问天点点头,张千给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端着一杯凉水细细泼在了画上。
为了这副遇水才凸显的隐墨,梦长兮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从选材到制作事必躬亲,加上近日身子略有些不爽,常常疲倦得趴在书桌上便睡了过去。
云问天原本惊讶而带着喜悦的神情逐渐收拢,渐渐变得凝重。
他身侧的云柔探首一看,樱桃小嘴顿时合不拢了:原来画中有画!可这分明就是一副“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败兴之作。
云问天眨了眨眼睑,似有所悟,但仍问了一句:“何意?”
梦长兮并未因云问天低沉森冷的语气而滋生半分恐惧,在她心中,云问天是明君,纵然是个昏君,她也有法子解围,只是麻烦些罢了。
“居安思危。”
简简单单四个字,平平淡淡一副画,伴随着云问天走过了人生最后一段岁月,每当他以为天下太平、百姓安康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就会往这“白布”上泼上一杯水,警醒自己平静的面纱下永远藏着不为人知的险恶。当然,这是后话了。
其他人等还想看个究竟,奈何云问天做了个“收好”的手势,只得按捺住如猫爪挠心般的好奇之感。
云柔见着云问天并未真正发怒,当即指着梦长兮俏皮一笑:“父皇,她赢了!”
皇贵妃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睫毛长时眨了眨,温和一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本宫的枫儿好福气。”说到底,云枫的妃子也是她的儿媳,面子上仍是她沾了光。
柳蓉蓉摸了摸食指上的戒指,整理好混乱的思绪,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输得心服口服。”然后从旁侧的宫女手中端过一杯酒递到梦长兮的面前,放低姿态道:“方才我出言冲撞了瑶妾妃,还望瑶妾妃心宽如海,不与我这未出阁的小丫头一般见识了。”
梦长兮不经意间用帕子掩了掩鼻子,和颜悦色道:“这杯酒我是万万喝不得的,柳小姐与我各赢一局,并未分出胜负,至于你所说的出言不逊,我浑然不觉。心直口快而已,何需放在心上?”
“这……”柳蓉蓉露出尴尬之态。
云柔提着罗裙走到二人身边,接过柳蓉蓉僵在半空的酒杯一饮而尽:“本公主替三嫂喝了!”
其动作之快,令人唏嘘不已。
云笙趁热打铁,起身抱拳一礼:“父皇,儿臣觉得完全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三哥同瑶妾妃缱绻情深是众所周知的事,在瑶妾妃入府之前,三哥夜夜笙歌,自从有了瑶妾妃,府里仅举办过一次宴会,那还是在欢迎南宫太子。父皇,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正妻之位难道不应该留给真心爱着的人吗?”
云问天抬眸看了看神情激动的云笙,他长得真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连性情都一模一样……
“父皇,儿臣——”
“啊——”
旋王刚刚起身开口,就听见有宫女尖叫了一声,然后云柔倒在了地上。
“柔儿!太医——”
水云国最尊贵的公主中毒昏迷,谁也没了继续玩乐的兴致,处死那个失仪的宫女后,宴会便散了。
凡是接触过那杯酒的人都被关押了起来,包括柳蓉蓉,而梦长兮因为离云柔比较近,也被怀疑有投毒的可能性,一并被关入了大牢。
柔仪宫内灯火通明,云问天一脸阴沉地守在云柔的床前,看着一个又一个太医把脉、摇头,皆束手无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皇贵妃站在旁侧,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论柳蓉蓉有没有对云柔投毒,她今天的表现都让人失望透顶。
“你杵在这儿干嘛?还不快点下去!都是你侄女儿干的好事!要是柔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将她沉尸江底!”
云问天冷如寒潭之水的话骤然泼在皇贵妃的身上,令她从头到脚冰冷无比,在皇上的心中,柳蓉蓉未必是下毒之人,但云柔中毒确实因她敬酒而起。
“父皇,您何必迁怒于皇母妃?不论柳蓉蓉做与没做,都跟皇母妃扯不上一星半点的关系。自母后离开笙儿,皇母妃待笙儿视如己出,您都看不见吗?您再气恼皇母妃,笙儿可要伤心了。”云笙委屈地看着云问天,有些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