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月给梦长兮的背部上完药,心疼得呜呜咽咽:“公主,王爷怎么如此狠心?您本是千金之躯,他怎么下得去手?”
梦长兮不语,它日若东窗事发,所得的刑罚只怕远不只此。
芳妾妃即将被行刑,而她口中的信息还没能被梦长兮获得,所以今夜无论冒多大的风险,哪怕是陷阱,梦长兮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跳。
夜间时分,梦长兮身穿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簪荧光碧玉钗,在月光的反射下极尽耀眼。待燕儿将所有的太监宫女叫到房中训话时,她套上一件素色织锦披风,与同样打扮的巧月一同出了暖心阁,然后在黑夜中分道扬镳。
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梦长兮将披风解下拿于手中,耀眼夺目的姿态瞬间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梦长兮绕了一大圈,依次路过那几位妃嫔的院子,直到感觉身后有了脚步声,她才改道往暴室方向而去。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有害我之心!
梦长兮借着月光快速踱步到暴室附近时,燕儿恭候已久。他一身黑色夜行衣,似是融入了黑暗,若不是梦长兮身上璀璨光束的照耀,极难发现他的存在。
穿上披风、拔掉玉钗,燕儿揽着梦长兮的腰一起一落避开侍卫的巡逻进入了暴室的内院。还不等守夜的宫女呼救,燕儿就用利刃割了她的喉咙。
“后面应该有人跟过来了,你想办法将她弄进来。”梦长兮小声吩咐了之后进入内室,而燕儿也腾空而起悄然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这是一个阴冷潮湿的房间,满地的残羹冷炙,霉气熏天,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见地上斑驳的血污,杂乱的稻草之上躺着一个纤弱的身影。
“芳晴!”梦长兮对着草垛上的人轻唤。
“谁?”芳晴如梦初醒般睁开惺忪的美眸,自从嫁入王府以来,再无人唤过她的闺名。
“是我,南宫霖!”梦长兮报出太子给她的身份,走近芳晴的身侧,急忙接下身上的披风盖住她单薄的身体。
芳晴一把掀开她的手,愠怒道:“公主殿下?你怎么来了?公主不明白这是个圈套么?奴婢知道昨日的‘宫女’是公主,之所以不跟公主相认,实乃情非得已。”她虽恨南宫夜,但没有因为他而迁怒所有风莱国的人。
梦长兮看着芳晴担心自己的生死,心中一暖,安慰道:“你放心,我自有对策,你只需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伤害宛侧妃?如果没有,我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如果梦长兮是来向芳晴打探旋王的兵力部署情况,或许芳晴会咬着这个秘密死去,她早已对南宫夜死了心,那般害了她之后还奢望她会为风莱国卖命?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在临死之前给了她一丝做人的温暖,她的心颤抖了……
“公主殿下,奴婢是细作的身份,王爷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养着奴婢不死就是为了查出幕后的黑手,但奴婢……奴婢不恨他……”说到这里,芳晴咬着手指哭了起来,因为极力隐忍的缘故全身抖得厉害。
“芳晴,到底是怎么回事?”梦长兮蹙眉问道,拉开她咬住的手指,递过一方丝帕。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芳晴的嘴角泛起一抹浅笑:“世人皆道我因得罪虞夫人而获刑,却无人知晓虞夫人因我而受宠。我故意当着王爷的面掌掴了虞王姬,然后自请杖责二十,行刑完毕后我顺利流产了,那时众人才知我是有孕之身。”
梦长兮心中大惊:“你知道自己怀孕了还那样……”
“我若不那样,便不能活命!因为那孩子……不是王爷的!”芳晴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什么从此不替太子办事了……”
梦长兮如遭雷劈,颓废地瘫坐在了地上,她如何还不明白?南宫夜啊南宫夜,为了你的宏图大业你当真是禽兽不如!
“公主殿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你是南宫夜的亲姊,但奴婢还是要奉劝公主一句,太子非善类!”
梦长兮刚想出言安慰,外面传来了陈奎的呐喊:“封锁暴室!捉拿刺客!”
燕儿推门而入,将昏迷的古妾妃随意摔在了地上,恳求道:“芳妾妃,东窗事发,牺牲在所难免,您就再为风莱国做最后一件事吧!”
“不行!我们一起走!”梦长兮出言喝止了燕儿。或许是芳晴的遭遇让她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许她认为此刻救了芳晴他日必有人能这般救自己,她不想……不想放弃芳晴!
芳晴看着地上姿容艳丽的女子,眉目间的天然朱砂像血泣般妖娆而狂野,召唤着她一颗已尘封多年的心。
她突然转过身,看向一脸担忧、目噙泪花的梦长兮,卑微的气质陡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尊贵之息,她正色道:“比起太子,我更愿意相信王爷!你若觉得欠了我的救命之恩,便还给王爷吧!”
说完她站起身,在梦长兮的鬓角耳语了几句,然后在她的惊讶中提起昏睡的古妾妃冲出了暴室……
原来她没有残疾、原来她武艺高强、原来她还有那么多……
“弓箭手,准备——放箭!”
随着陈奎的一声令下,芳晴和手中的古妾妃成了众矢之的,瞬间淹没在了无数利箭的海洋……
直到回了暖心阁,梦长兮的耳边还能听到箭矢撕开衣帛、刺入脾脏的声音……而脑海中不停回荡着的还有芳晴最后的话:“还有,我在兰艺轩的榕树下埋了个锦盒,它足够让你在任何地方立足!”
梦长兮惊魂不定地对着一品红的花骨朵发呆,粉粉艳艳分外惹眼,随手掐了一朵放在鼻尖细细品着那还未完全成熟的清韵。
“公主殿下,芳妾妃的话您无需放在心上,她不过是想挑拨您和太子殿下的关系,王爷怎么会比太子更加可信呢?太子是您的亲弟弟。”燕儿站在梦长兮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安慰道。
亲弟弟?南宫夜跟她有劳什子关系!
“可,王爷是本宫的夫君呢!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说本宫最亲的人究竟是谁呢?”梦长兮自顾自地喃喃道,想起芳妾妃最后的话,她不得不重新审视旋王,或许,他不如自己所见的那般“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