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正梳妆,心自喜,盼儿郎。
梦长兮身着凤冠霞帔,弯弯柳眉下一双杏眼秋波荡漾,鼻梁高挺,唇若含朱丹,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满是羞赫之喜。
她静静地呆在布满喜字的房间内,紧张地等待着太子殿下的到来。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及冠礼,也是他们约好的“新婚之夜”。
从八岁和妹妹一起被卖入宫中,在尚宫局呆了五年,三年前幸得太子殿下抬爱,被调入东宫做了贴身宫女。
她是爱太子殿下的,所以放弃了可以成为尚宫的机会,心甘情愿地追随在他身边。
太子殿下也是爱她的,所以一直珍惜着她的身子,不曾有半分逾越。
今夜,他们将义无反顾、共赴爱河!想到这里,两朵霞云趁势爬上了那白皙的面颊,她羞涩地低下了头。
哐啷!
门被粗鲁地踹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沙沙作响的衣衫滑动声飘入梦长兮的耳朵内。
刚要开口,头顶上的盖头被无情地扯了下来,随意扔在地上,一只华贵的金凤步履踏在了上面。
梦长兮的视线缓缓上移,看见那张娇艳欲滴的玉面时,整个身子猛的一颤,急忙跪在床边,发簪上垂下的流苏轻轻敲打着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奴婢参见太子妃姐姐!”
拓拔欣一脚踢在梦长兮的肩上,她一个不稳侧翻在地,突然,一种被捉奸在床的羞愧感涌上心头,她的话顿时没了底气:“太子妃姐姐,奴婢……奴婢……”
“哼!背着本宫勾搭本宫的男人,还有脸与本宫姐妹相称?若不是念在你救过本宫一命,本宫早就将你大卸八块了!”
原来,太子妃早知道了!她也不想的,可是她管得住自己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心!
拓拔欣广袖一扇,坐在了八仙桌旁的矮凳上,不屑嗤道:“这个婚房布置得真是精美啊,五年尚宫局的日子倒是造就了你一双巧手。”
梦长兮不知该如何应答,太子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太子向她保证过,今夜会送太子妃回娘家省亲的。
“你是在想本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在娘亲省亲,是么?”拓拔欣挑起她因为害怕而变得苍白的面庞,自问自答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太子的主意。”
一切?一切究竟包括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却极不愿意相信和承认。
“你以为太子殿下真的爱你,是么?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宫女,还妄想爬上太子殿下的床!梦长兮,你好没自知之明!不仅如此,你还愚蠢至极!还是念在你曾经的救命之恩的份上,本宫就大发慈悲给你答疑解惑!”
拓拔欣双指捏起她的下巴,咬牙切齿道:“你只是一个替嫁的工具!太子殿下费尽心思教你琴棋书画,无非就是为了巩固他的地位!你竟然痴心妄想,在帝王家寻找爱情,下辈子吧!”她的话是警告也是发泄!
“原本,太子殿下无意中听到你妹妹酒醉后的胡言,说你有什么异能,才将你放在身边那么久,可是无论殿下如何试探,你都只是普通人一个,那么留着你,又有何用?”
轰!
脑海中闪过震天惊雷!太子的****,是出于对她异能的贪心吗?她哪有什么异能?不过是些异于常人的天赋罢了!
不是真的,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太子殿下不会骗她的,他说过会守护她一生一世!
三年来的温馨相处如凄美的画卷在她眼前怅然铺开:红袖添香伴侧,泛舟星河高歌,夕下醉卧花林……
热泪簌簌滑落,哭花那张殊颜上艳丽的新娘妆:“娘娘,奴婢想见太子殿下!”她知道是奢望,可破釜沉舟地就想博上一博。
叮!
清脆的发簪断裂声!
被拓拔欣随意扔到地上碎成两截的是她亲手制作的玉簪,上面的点翠工艺十分复杂,她花了整整十日才完工。太子曾说:“这是你的心,孤要一直带在身边。”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太子的心,从来不是她的!
见她不再落泪,不再挣扎,犹如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拓拔欣的眸中划过无数叠加而成的厌恶之色:“东宫宫女梦长兮死于祈春殿的大火!从明日起,你是风莱国的嫡长公主南宫霖!”
南宫霖,皇后的长女,太子的亲姊。
“嫁给水云国的旋王为妃!”
水云国的旋王爷,传闻他纨绔痴傻。竟是,嫁给他为妃!南宫夜,你好狠的心!只怕,这还不是最狠的……
“你若安心替太子办事,本宫可保你妹妹生活安乐,荣华无限!”拓拔欣言尽于此,就看梦长兮的选择了。她相信,梦长兮不是薄情寡性之人。
梦长兮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神采,鬓角的乱发被汗湿后紧紧贴在颧骨上,如两片漆黑的墨汁,正好象征着她人生的污点。
半响后,她跪伏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头,语气迟钝道:“奴婢谢太子殿下恩典!”
正如她没有注意到拓拔欣鬓角的涔涔冷汗和飘忽不定的眸光,拓拔欣也不曾看见她布满血丝的双眸中一滑而过的狠厉幽光!
水云国,旋王府。
热闹的旋王府内,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座上之人无不红光满面。那丝竹管弦奏出的天籁之音,让所有举杯畅饮的人都为之赞叹。
而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虞夫人则是面若芙蓉、身轻如燕、水袖飞舞似行云流水,气度超尘堪比嫦娥下凡。看得在座之人无不忘生陶醉,以为置身九霄仙宫。
随着她一个跨飞扬袖的动作,无数粉色花瓣被抛入高空,四周伴舞的艺女紧锣密鼓地跪地后仰,白色水袖盈盈攒动,端的是桃花渐欲迷人眼,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人群中有人带头叫好,将众人神游太虚的神时拉了回来。
俊美无比的旋王双眼迷离地看着几位弟兄的反应,除了襄王还保持着清醒,其他几位都已经忘乎所以了。
他朝后方打了个手势,立时就有一阵宛若天籁,不,比天籁更销魂的清丽歌声自殿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