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冒险追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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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贵族单身汉案(3)

“他们已经摆上晚餐了。”他搓着手说。“像是你有客人要来,他们送来了五份。”“是的,我相信会有客人顺道来访的。”他说,“我奇怪圣西蒙勋爵怎么还没有来。嗒,嗒,你听是他的脚步声,他正在上楼。”

确实是上午来过的客人。他急忙地走进来,更起劲地晃动着他的眼镜,他那贵族气派的面容上,现出非常不安的表情。

“那么说我的信差去你那儿了?”福尔摩斯问。

“是的,我承认我对信的内容很吃惊。你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的话吗?”

“最充分的证据。”

圣西蒙勋爵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摁着前额。

“如果公爵知道他的家庭成员中有人受到这样的羞辱,他会怎么说呢?”他小声嘟哝着。

“这纯粹是一场误会,我并不认为是一种羞辱。”“啊?你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这些问题的。”“我看不出有谁该受责备,我难以想象这位小姐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虽然她处理这件事的方法有点让人感到遗憾。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没有母亲在跟前,是没有别人给她出主意的。”

“我被她给可耻地玩弄了,我绝不会原谅她。”“我好像听到门铃响了,”福尔摩斯说,“对,楼梯口有脚步声。假如我对你说对这事要胸怀宽广一些的话,圣西蒙勋爵,我请来一位更适合相同见解的人。”他推开门,进来了一位女士和一位先生。“圣西蒙勋爵,”他说,“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是弗郎细斯·梅·末尔敦先生和夫人。我想你以前见过这位女士。”

一看到进来的人,我们的委托人从椅子上跳下来,笔直地站在那儿,双眼下垂,一只手伸到大礼服的前胸,一副尊严受到侵害的模样。这位女士赶快向前走近了几步,向他伸出手,但他仍没有抬头看她。这样做或许表示了他的决心,因为她那真诚的脸色是很难拒绝的。

“罗伯特,你生气了,”她说,“是的,我想你是完全有理由生气的。”

“你用不着向我道歉。”圣西蒙勋爵满怀妒忌地说。“哦,是的,我明白我很对不起你。在我出走之前,我应该告诉你一声,可是我当时拿不定主意。我在这儿又看到弗郎克后,我都说不清我自己做了些什么。我纳闷自己当时在圣坛前怎么没晕倒过去。”

“末尔敦太太,在你讲明之前,我们是否该回避一下呢?”“我是否可以谈谈我的看法,”那位陌生的先生说道,“这件事让我们保密得太过分了。就我来说,我倒愿意整个欧洲和美洲的人都来听听事情的真相。”说话的这位先生瘦长结实,皮肤晒得黝黑。他的脸刮得很干净,面部轮廓分明,举止显得很灵活。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事情的经过。”那位女士说,“我和弗郎克是1884年在洛山矶附近的迈圭尔营地认识的。当时,我和弗郎克订婚时,我父亲正在经营一个矿场。后来,我爸爸有一天发现了一个富矿,从那之后他就赚了好多钱财。而这时弗郎克的矿脉却渐渐缩小,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我爸爸越来越富,弗朗克越来越穷。后来,我爸爸就不准我们的婚约继续下去,他把我带到了旧金山。尽管如此,弗郎克不愿放手,接着他也到了那里,并瞒着爸爸同我见面。让爸爸知道了会很生气,所以我们就自作主张了。弗郎克说他要去赚钱,直到他像我爸爸那么有钱时再回来娶我。当时,我就发誓要等他一生,只要他活着,我就不嫁给别人。‘那我们为什么不立即成婚呢?’他说,‘这样我对你就感到放心了,用不着在我回来后要求人家承认我是你的丈夫。’哦,就这样,我们经过商量,他把一切都安排得那么妥帖,请好了一位牧师,我们当即就举行了婚礼。过后,弗郎克就离我去闯荡了。”

“我再次听到弗郎克的消息是他到了蒙达那,他在雅丽萨那探矿。后来又听说他在新墨西哥。再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很长的报道,说有一个矿工营地遭到雅丽萨那印第安人袭击,弗郎克的名字被列在死亡者的名单中。看后我昏迷了过去。后来病了很长时间,爸爸以为我得了痨病,他找了整个旧金山大约一半的医生来给我诊治。一年多来,音信皆无,我确信弗郎克是真的死了。这之后,圣西蒙勋爵来到旧金山,我们到了伦敦。婚事订下后,爸爸很高兴。但是我的心早已给了可怜的弗郎克,世界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代替他。”

“尽管这样,若是我嫁给了圣西蒙勋爵,当然我会尽我的义务。爱情无法勉强,但是我们却可以勉强过日子。我和他一起步向圣坛时,怀着尽我所能做他的好妻子的心愿。但是,你们可以想象我那时的感觉;就在我走到圣坛栏杆前的时候,我回头一瞥,忽然看到弗郎克站在第一排座位那里望着我。起初我以为是他的鬼魂出现了。当我再回头看时,他仍站在那儿,眼里透露出一许迷惑不解的神色,似乎在问,我见到他是高兴还是难过。我纳闷自己竟然没有昏过去。我只感到天旋地转,牧师的话,就像一只蜜蜂似的在我的身边嗡嗡作响。我不知道怎么做才好,我应当中断仪式,在教堂里闹出场风波吗?我又看了他一眼,看来他好像明白我所想,因为他把手指靠在唇边,示意我不要作声。接着我看到他在一张纸上草草地写了几个字,我明白他给我写了张便条。我在出来的路上经过那排座位时,将花束掉在他跟前,他趁捡花时悄悄地把纸条塞在我手里。纸条上只一行字,要我在他向我发出信号时,就跟着他走。当然,我绝不怀疑,我最重要的义务是向他尽责,并且决心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回家后,我告诉女佣人了。在加利福尼亚时她就认识他,并一直同他很友好。我嘱咐她不要说出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好我的长外套就可以了。我清楚我应该告诉圣西蒙勋爵一声,在众人面前我无法开口,只好不辞而别,打算以后再去说清。我到餐桌入座不到10分钟,就看到弗郎克在窗外马路的另一边上站着。他向我招招手就走进了公园。我穿好衣服后就悄悄溜了出来,跟着他。正在这时,有个女人来对我谈了些圣西蒙勋爵的闲话,她不多的话语中透露出他在婚前也有一点儿个人隐私,但是我想方设法摆脱了她,很快就赶上了弗郎克。”

“我们搭乘一辆马车,驶向他在哥登广场租住的寓所。漫长的盼望岁月过后,这回总算真的结婚了。弗郎克被印第安人在雅丽萨那囚禁,后来他越狱逃了出来,经过长途跋涉到了旧金山。他了解到我认为他已不在人间,到英国去了。他赶到这里,在我第二次举行婚礼的那天早上终于找着了我。”

“我从一张报上看到的,”这位美国人补充说明,“报纸上只有教堂的名字,没有提供女方的住址。”

“接着我们就商量怎样做,弗郎克主张彻底公开。这一切让我感到很内疚,我希望就这样消逝,永远不再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或者,给爸爸写个便条,告诉他我还在人间就可以了。一想到那些还围在早餐桌旁等我回去的爵士和夫人们,我心里就七上八下。弗郎克为了不让别人找到我,就把我的婚礼服和别的物品扎成一包,扔到一个旁人找不到的地方。若不是这位善良的福尔摩斯先生今晚来找我们的话,我们打算明天就到巴黎了。我难以想象他是怎样发现我们的,他明朗而善意地开导了我们,指出是我不对,弗郎克是对的,而我们这样害怕别人知道,那要犯很大的错误。然后,他提出给我一个跟圣西蒙勋爵单独交谈的机会,所以,我就立即到这里来了。好了,罗伯特,你现在什么都明白了吧。若是我让你感到痛苦,那我就太抱歉了,希望你不要把我想得太卑鄙。”

圣西蒙勋爵一点儿没有放松他那僵硬的姿态,他紧皱眉头,闭着嘴唇,听着这长长的叙述。

“对不起,”他说,“我很不习惯公开地讨论纯属我个人的私事。”

“这么说,你不会原谅我了?在我临走前,能同我握握手吗?”

“哦,若是这样能让你高兴的话,当然可以。”他伸出手,冷淡地握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

“我原来希望,”福尔摩斯建议说,“我们能共进晚餐。”“我认为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勋爵回答道,“也许我会默默承受最近事态的发展,但请别指望我会不知痛痒地高兴。如果你们许可的话,我现在祝大家晚安。”他向大家很快地鞠了个躬,然后抬头挺胸地走出了房间。

“我相信,至少你们会给我这点儿面子吧,”歇洛克·福尔摩斯说,“和一个美国人交朋友是令人愉快的,末尔敦先生,许多人包括我在内相信,多年前的一位君王的愚笨行为和一位大臣的错误,将不会妨碍子孙们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同一国的公民,在这片国土上,飘扬着米字旗和星条旗镶嵌在一起的国旗。”

“这桩案件很有趣。”客人走后福尔摩斯说,“一件开始无法解释的事,现在十分清晰地表明,是多么简单就解释清了。再没有比这位女士叙述的事情的先后次序更自然的了。可是另外一些人,比如说伦敦警察局的雷斯垂德先生,照他看,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的结局更奇怪的了。”

“那么,你一直就一点儿都没有弄错吗?”“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对这两件事很清楚。一件是那位女士原本很愿意举行婚礼;另一件是,在回家后几分钟她就后悔了。那么很明显,一定早上发生了点什么事情,让她的心思发生了改变。这会是什么事呢?出了门以后,她不可能同任何人说过话,因为新郎一直陪着新娘。那么,她有没有看到什么熟人呢?假如有的话,这肯定是来自美国的人。因为她刚到这个国家,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有人给她造成深刻的影响,以致让她只看了一眼就完全改变了她的计划。你瞧,经过一系列的去伪存真,我们得到这样的结论,就是她可能遇到一个美国人。那么,这个美国人又是谁呢?他为什么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可能是情人,也可能是她丈夫。我了解,她年轻的时候是在艰难而奇特的环境中度过的。在我听到圣西蒙勋爵的讲述之前,我只了解这些。当他告诉我们以下这些情况:在一排座位里有一位男人,新娘的态度有了变化,显然是为了拿到字条而从手里丢掉花束,她求助于她的心腹女仆以及提到的侵占土地——这在采矿者的行话中意味着占据别人原来已占有的探矿权——这一很有含义的暗示,整个情况就十分清楚了。她跟一个男人走了,那么这个男人不是她的情人,就一定是她的丈夫,丈夫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呢?”“本来可能很难找到,可是雷斯垂德老兄手里已掌握了他自己还不知道其价值的情报。当然,那几个姓名的起首字母很重要,但是比这更有价值的是,知道了这个男人在一周之内曾经在伦敦一家最高级的旅馆结过账这个事实。”

“你怎么推断出来是最高级的旅馆?”“根据这么昂贵的价格推断的:8先令一个床位,8便士一杯葡萄酒,由此可知这旅馆是最豪华的。收费这么高的旅馆在伦敦并不多。我在诺森伯兰大街询问的第二家旅馆里,通过查阅登记簿,我发现有位叫弗郎细斯·H·末尔敦,在前一天刚离开。查看他名下的账目时,恰巧又发现在复写的收据上看到的那些账目。这个美国先生留下话,要求将他的信件转到哥登广场26号。于是,我急匆匆前往那里,幸运的是,这对爱侣刚好在家。我冒昧地以长辈的身份向他提出了一点儿意见。我告诉他们,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最好向公众,尤其是向圣西蒙勋爵表白得更清楚一些。我邀请他们到这里和勋爵见面,并且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使勋爵准时来约会。”

“可是,结局不怎么理想,”我说,“他的举止显然不够大方。”“哎,华生,”福尔摩斯微笑着说,“若是你经历了求婚、结婚等一连串麻烦事之后,却在转眼间妻子和财富都没有了,恐怕你也不会很大方的。我想我们看待圣西蒙勋爵,不妨宽容大度些,并且感谢上帝不要让我们有一天也落到这不幸的地步。请把椅子向前靠一下,把那把小提琴递给我。我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事情是,如何消磨这以后的凄凉冷清的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