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贝贝绝望得恨不能立刻死掉。
贝麓远的鄙视和逼迫一度曾将她逼入绝境,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那些都算不得什么,现在才是绝境,现在才是死地。
贝麓远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声响竟然带着粗粝的共鸣。
孙贝贝蜷缩着将脑袋埋进双膝间,靳何从戏弄尖锐的嗓音再度邪恶的钻进了她的耳孔里:“她欠你的六十九万从我的往来里面扣,欠条你给她就行了,我这个人向来一诺千金……”
贝麓远狂吼一声:“去死!”
靳何从的双臂立即交叉着护住了自己的面门,暴怒中的贝麓远却冲过去一把提起了蜷缩在地板上的孙贝贝,哧啦啦,孙贝贝身上的连衣裙彻底被撕裂开了。
****着身体的孙贝贝护住胸口嘶哑着哭泣道:“求你,求你。”求他什么孙贝贝并不知道,绝望到浑身颤抖的孙贝贝反手握住了贝麓远的手臂,熟悉的触感刹那间就击溃了她的理智。曾经有一度,她以为他们可以天长地久,但是不可能了。永远都不可能了。
倔强到极点的孙贝贝从未求过他,贝麓远不是没有幻想过她的服软求饶,但是他万万也没有料到孙贝贝竟然会在这样的一个境地里跟他求饶。
太讽刺了!
靳何从不淡不咸的说道:“放开她,你没有权利这样对她。”
贝麓远掀翻了桌子上的玻璃台面,飞溅起的玻璃碎屑立即刮到了闪避不及的靳何从。
靳何从不敢置信:“你疯了!”
贝麓远要的是玻璃台面下压着的大幅桌毯,赤身裸体的孙贝贝被粗暴的包裹好后扛在了贝麓远的肩头。
门板啪一下被冲开后半挂在门框上嘎吱嘎吱的摇晃着,等靳何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不见贝麓远的人影儿了。
头昏眼花胃部作呕的孙贝贝被粗暴的扔进了副驾驶室内。孙贝贝哆嗦着爬坐起来裹紧了桌毯,贝麓远恶狠狠的吼道:“老实呆着!”
副驾驶室的门被贝麓远拍得嗡嗡作响,发动汽车的时候贝麓远将车钥匙拧得快要断掉。
一直未能控制住身体抖动的孙贝贝下意识的贴紧了车门。
车子快速的射了出去,贝麓远猛捶一记方向盘怒道:“贱货!”
泪水一瞬间模糊了视线,孙贝贝哆嗦着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停车!”
贝麓远扭过头去狂吼:“放屁!”
孙贝贝的脸上立即喷溅满了吐沫,捂住面孔的孙贝贝嘶声痛哭:“是你!都是你!是你把我弄贱的!”
“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贝麓远的喊叫尖锐的刺中了孙贝贝的心脏,孙贝贝放开面孔大力的吸气,缺氧状态中的孙贝贝咬着嘴唇含混的吼道:“我恨你!贝麓远我恨你!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尖锐的喇叭声骤然响起,贝麓远和孙贝贝同时抬头。正前方,卡车高大的阴影已经迎面袭来。
贝麓远猛的将方向盘打死,孙贝贝呆呆的说道:“不。”
黑暗和碎裂声同步逼近,贝麓远扑过去抱紧孙贝贝将她压在了身下。
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剧痛,天翻地覆,热流,抽搐,还有一声模糊的低喃:“贝贝——”
“孙贝贝!”巨雷一般的怒吼陡然炸响。
孙贝贝下意识的弹跳起来,嘭,剧痛击中孙贝贝的前额,孙贝贝捂住了抽痛的心口。
“撞到头你捂肚子做神尼(什么)?”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方言。
孙贝贝震惊的睁开眼睛:“爸爸?怎么是你?”
孙峥嵘瓮声瓮气的说道:“怎么不是我?几点了你还睡?你妹妹早就去上学了。你妈忙着打缝纫(做衣服的意思),你赶快起来去菜场买菜。”
孙贝贝跳下床四下一看,呆了。
老式的木质上下床,粗糙的书桌,狭窄的房间,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房改前他们一家住了二十几年的单位宿舍。
等等,房,房改?
孙峥嵘塞了张五十块钱给孙贝贝:“早点把饭忙起来,你妹妹十一点半到家要吃现成的,不能耽误。”
孙贝贝捏着钱发呆的工夫里,外间里传来了妈妈尖锐的吵嚷:“你又死哪儿去?你又去赌钱了?你给我回来!”
大门被轰一下拍上,陈旧的铁质防盗门发出了刺耳的嘎吱声。
“孙贝贝!”徐勤妹吼道,“孙贝贝!”
孙贝贝穿着拖鞋踢踢踏踏的跑了出来,坐在缝纫机旁边的徐勤妹指着大门怒道:“把他给我追回来!”
见孙贝贝呆滞不动,徐勤妹嚷道:“昨天厂里才发了运费的,他肯定又被那帮子坏球给勾走了!这日子没法子过了!我的命真苦!天天帮人家打缝纫,人家驾驶员都发了财把婆娘孩子养在家里头,只有我,又要上班还要帮人家打缝纫,我怎么嫁给这么个死人!”
徐勤妹嘴里骂得天翻地覆,手里的活计却没有停半分,缝纫机发出了嘟嘟嘟嘟的声响。
大脑一片混乱的孙贝贝抬头看向了日历:“妈,今天几号?”
“六号,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走之前帮然然看看复习的怎么样了。她下个月就要高考了,也不知道她能考个王八还是考个鳖。”徐勤妹叨叨得得的说道,“这次得帮她填好了志愿,最好考个师范,将来工作也不愁。你当初死活不听我们大人的话,要是考个师范,现在已经有工作了。你那帮同学,不是学财会就是学师范,现在不是上银行就是当老师。只有你,还没有找到工作。当初你分数考得也不错,本二什么学校不好上,偏偏上个南江纺校,我帮人打了一辈子的缝纫都苦死了,你上大学还学缝纫!”
孙贝贝不敢相信的接口道:“妈妈,我学的是服装设计。”
“不就是个做衣裳的,有什么好的。咱们家又没钱给你去开服装厂,四年学了个这个东西,还不是去帮人打工做衣裳?”徐勤妹叹了口气,“赶快去买两条鲫鱼,不要大,回来炖汤。蔬菜你看着办,你妹妹想吃炒鸡蛋,你自己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孙贝贝看了看手里捏着的钱:“爸爸给了五十块。”
“个死人,就给五十,我前天才去问了的,这次发了四千多块钱呢。不行,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厂里找主任,下次发运费得我去拿,不然这个家迟早要被他败光了。”
今天是她大学毕业那一年的五月六日。
这个五一节是国家法定的最后一次的五一长假,也是她的妹妹孙然然高考的前一个月。
孙贝贝不敢相信,她竟然回到了三年前?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认识贝麓远。
五月六日。
孙贝贝突然切到了手指。“妈!血!”孙贝贝大喊道,“疼死了!”
徐勤妹吼道:“碘酒和创可在第三个抽屉里,自己弄。你说你能做什么?切个菜都能切到手!文不像个状元武不像个兵!”
疼痛,会流血。说明这不是梦。
那过去三年的痛苦和纠结是什么?那个车祸又是什么?
难道说,车祸将她送回了三年前?
那么贝麓远呢?
他回来了没有?
孙贝贝颓然的垂下肩膀,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即便回来了,他也不会再看她一眼的吧。
五月六日,孙贝贝再度想起了这个日子。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五月二十六日,她的爸爸翻车受了重伤。因为是酒后驾车,所以没有得到保险公司的任何赔偿。
家里微薄的积蓄不足以支付孙峥嵘的医药费,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主动接近了前来南江大学纺织分院做演讲的贝麓远。
孤注一掷的冲动诱使她愚蠢的签下了那个耻辱的卖身协议。
如果再来一次。
等等,孙贝贝眨了眨眼睛,现在才是五月六日,距离五月二十六日还有二十天。孙峥嵘还没有出车祸。
她,还有机会。
孙贝贝的眼睛里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