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建议唐太宗要重视天下百姓的作用。马周在奏本中说:“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由积蓄多少,在百姓苦乐也。”“但贮积者,固有国之常,要当人有余力而后收之,岂人劳而强敛之以资寇邪?”作为一个国家是要积贮一些物资的,以备一时的不测,可是当民众实在拿不出什么来时,还要强征暴敛,那不和盗寇强抢一样吗?最后倒霉的还是统治者自己。
马周在奏折中毫不隐讳地指出,如今各地民众有怨言,“以为陛下不爱怜之”,这是由于“今营为者,多不急之务故也”:如今朝政官员,没把民众之事放在心中;“若人既劳,而用之不息,万一中国水旱,而边方有风尘之警,狂狡窃发,非徒旰食晏寝而已。”这种居安思危的思想,唐太家也很赞成。
唐太宗对马周的意见很重视,并且身体力行,他告诫群臣说;“中书、门下都是执掌权要机关,诏书敕令有不便行施的,他们都应该提出异议。现在只见他们顺从,不见反对。如果单做行文书的事,那么谁都会做;何必选拔人才来做这些机关的官。”于是,订立了一种议事制度,凡是军国大事,中书省各官员都得用本人名义提出主张来,可以各执所见,不受限制,称为五花判事。这一议事制度的改革,在军国大事上,可以少犯错误。可以说这是唐太宗取得贞观之治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建议唐太宗分封诸王、功臣要得当,要加强基层政权建设,就要搞好郡县的人选。马周认为,郡县官吏的好与坏,直接影响民情、民风和民众的生计和苦乐,他说:“臣闻天下者,以人为本。必也使百姓安乐,在刺史、县令耳。县令既众,不可皆贤,但州得良刺史可矣。”封建王朝,天高皇帝远,老百姓接触到的只能是刺史和县令,即所谓“父母官”。这些官如果选不好,百姓便无活路。马周提出的这个问题是相当敏锐,也是非常重要的。接着,马周坦率地批评说:“今独重内官,县令、刺史颇轻其选。又刺史多武夫勋人,或京官不称职始出补外。”所以“百姓未安,殆在于此。”
唐太宗对马周的建议很赏识,在用人问题上也很慎重。他说:“为事择官,不可粗率。用一好人,别的好人都来了;用一坏人,别的坏人都跟着进来。”他知道用人首先要能知人,这是判断人君贤愚的一个重要标准。他曾要大臣封德彝举荐贤才,封德彝说:“我不是不留心,只是当今没有奇才。”他极不高兴地驳斥说:“用人如用器,各取所长。……你自己不能知人,可不要妄说今世没有奇才。”他还说:“人君必须至公无私,才能服天下人的心。应当选用贤才,不该按关系的亲疏、资格的新旧定官职的大小,如果疏人新人中有贤才,亲人旧人中有庸劣,怎么可以舍贤才取庸劣呢?”正因为唐太宗对于马周这样一些有见地的大臣的意见听得进去,正确的就采纳,自己知人又能用人,所以成了历史上少见的明君。
马周对唐太宗切中时弊的建议,在当时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他的建议说理透彻,气质宏阔,富有清醒的洞察力和卓越的政治远见。他不计较个人得失,而是以国家的利益为重,敢说敢做,无畏无惧。马周的才能是高超的,精神是难得的。
《旧唐书》或《新唐书》对马周的才能和品德都有较高的评价:“机辨明锐,动中事会,裁处周密。”在贞观之治期间,他有许多建树,因此“时誉归之。”当时中书侍郎岑又本谓所亲曰:“吾见马君论事,多矣!援引事类,扬摧古今。举要删芜,会文切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减。听之靡靡,令人亡倦。昔苏、张、终、贾(即苏秦、张仪、终军、贾谊,都是有才有识之士)正应此耳!”马周逐渐得到了唐太宗的信任和重视,他曾历任监察御史、谏议大夫、中书侍郎、中书令、中书舍人、给事中等等重要职务。唐太宗曾对唐高宗说:“你应当学习古代圣王。像我这样,做过不少烦劳民众的事,说不上尽善尽美,是不足为法的。我功大过小,所以还能保持大业。你没有我的功劳却承受我的富贵,竭力学好,也只能得个平安;如果骄懒奢淫,那就连生命都保不住。要建立一个国家,成功很艰难,破败却很容易;要保持一个帝位,失去很容易,稳固却很艰难。你得爱惜啊!你得谨慎啊!”在这段流露出深切感受的话语中,我们可以想起马周对他那些切中利弊的建议。唐太宗后来简直有些离不开马周了,他说;“我暂不见周即思之。”在马周生病期间,唐太宗“时驾幸翠微宫,敕求胜地,为周起宅。名医中使,相望不绝。每令尚食,以膳供之。太宗躬为调药,皇太子亲临问疾。”
马周临终时,向身边人索要平时所有的陈事表章,拿来后,他挣扎着半靠着身子,吃力地将其一份份地烧毁。别人相劝,他慨然地说:“管晏彰君之过,求身后名,吾弗为也。”一颗磊落之心昭然若揭,上可对天,下可对地,少有人及也!
惠泽于民,民必怀之
不论何种身份、何种地位、何种境遇的人,只要心系众人,竭忠尽智,全力而为,泽及后世,他就不仅超越了自己,也超越了环境,他的声名当然要载入史册,代代相传。
唐朝时宪宗皇帝十分迷信佛教,在他的倡导下国内佛事大盛。公元819年,又搞了一次大规模的迎佛骨活动,就是将据称是佛祖的一块骨头迎到长安,修路盖庙,人山人海,官商民等舍物捐款,劳民伤财,一场闹剧。韩愈对这件事有看法,他当过监察御史,有随时向上面提出诚实意见的习惯。这种官职的第一素质就是不怕得罪人,因提意见获死罪都在所不辞。所谓“文死谏,武死战”,韩愈在上书前思想好一番斗争,最后还是大义战胜了私心,终于实现了勇敢的“一递”,谁知奏折一递,就惹来了大祸,而大祸又引来了一连串的故事,成就了他的身后名。
韩愈是个文章家,写奏折自然比一般为官者也要讲究一些,于理、于情都特别动人,文字铿锵有力。他说那所谓佛骨不过是一块脏兮兮的枯骨,皇帝您“今无故取朽秽之物,亲临观之”,“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举其失,臣实耻之。乞以此骨付之有司,投诸水火,永绝根本……岂不盛哉,岂不快哉!”这佛如果真的有灵,有什么祸殃,就让他来找我吧(“佛如有灵,能作祸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这真有一股不怕鬼、不信邪的凛然大气和献身精神。韩愈越是肝脑涂地地陈利害表忠心,宪宗就越觉得他是在抗龙颜,揭龙鳞,大逆不道。于是,大喝一声把他赶出京城,贬到八千里外的海边潮州去当地方小官。
韩愈这一贬,是他人生的一大挫折。因为这不同于一般的逆境,一般的不顺,比之李白的怀才不遇,柳永的屡试不第要严重得多,他们不过是登山无路,韩愈是已登山顶,又一下子被推到无底深渊,其心情之坏可想而知。他被押送出京不久,家眷也被赶出长安,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儿也惨死在驿道旁。韩愈自己也觉得实在活得没有什么意思了。但是,当他到了潮州后,发现当地的情况比他的心境还要坏。就气候水土而言这里还算富庶,但由于地处偏僻,文化落后,弊政陋习极多极重。农耕方式原始,乡村学校不兴。当时在北方早已告别了奴隶制,唐律明确规定了不准没良为奴,这里却还在买卖人口,有钱人养奴成风。“岭南以口为货,其荒阻处,父子相缚为奴。”其习俗又多崇鬼神,有病不求药,杀鸡杀狗,求神显灵。人们长年在浑浑噩噩中生活。见此情景韩愈大吃一惊,比之于北方的先进文明,这里简直就是茹毛饮血。同为大唐圣土,同为大唐子民,何忍遗此一隅,视而不救呢?按照当时的规矩,贬臣如罪人服刑,老老实实磨时间,等机会便是,决不会主动参政。但韩愈还是忍不住,他觉得自己的知识、能力还能为地方百姓做点事,觉得比之百姓之苦,自己的这点冤、这点苦反倒算不了什么。于是他到任之后,就如新官上任一般,连续干了四件事。一是驱除鳄鱼。当时鳄鱼为害甚烈,当地人又迷信,只知投牲畜以祭,韩愈“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大除其害。二是兴修水利,推广北方先进耕作技术。三是赎放奴婢。他下令奴婢可以工钱抵债,钱债相抵就给人自由,不抵者可用钱赎,以后不得蓄奴。四是兴办教育,请先生,建学校,甚至还“以正音为潮人诲”,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推广普通话。
人生的逆境大约可分为四种。一曰生活之苦,饥寒交迫;二曰心境之苦,怀才不遇;三曰事业受阻,功败垂成;四曰存亡之危,身处绝境。处逆境之心也分四种,一是心灰意冷,逆来顺受;二是怨天尤人,牢骚满腹;三是见心明志,直言疾呼;四是泰然处之,尽力而为。韩愈是处在第二、第三种逆境,而选择了后两种心态,既见心明志,著文倡道,又脚踏实地,尽力去为。只这一点他比屈原、李白就要多一层高明,没有只停留在蜀道之难,江畔沉吟上。他不辞海隅之民,不求其功之显,只是奉献于民,求成于心。有人研究,韩愈之前,潮州只有进士三名,韩愈之后,到南宋时,登第进士就达一百七十二名。这是他大开教育之功。所以韩祠中有诗曰:“文章随代起,烟瘴几时开。不有韩夫子,人心尚草莱!”此后,潮州人建起了韩公祠,祠依山临水而建,气势雄伟。祠后有山曰韩山,祠前有水名韩江,此皆因韩愈而名。李渊父子虽然得了天下,大唐河山也没有听说哪山哪河易姓为李,倒是韩愈一个罪臣,在海边一块蛮夷之地视政八月,这里就忽然山河易姓了。历朝历代有多少人希望不朽,或刻碑勒石,或建庙建祠,但哪一块碑哪一座庙能大过高山,永如江河呢?
历史不会永远沉默
一个人感动于别人的善行很容易,生发出行善的意愿也很容易。但若身体力行,尤其是在危机四伏、险象环生的境遇中善始善终地身体力行,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大胸怀、大爱心、大毅力是万难做到的。惟其万难做到,就愈加显得高不可及,感天动地,让人油然而生无限崇仰和敬佩。下面我们来看一看举世闻名的“辛德勒的名单”的故事。
会计师斯通和辛德勒是1939年在克拉科夫认识的。“我得承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对辛德勒一直怀有一种深深的戒心。”斯通对一位记者说:“我对德国人没好感,几年前,他们在奥斯威辛集中营里杀死了我的母亲。”
斯通当时在一家原先由犹太人开设的、具有相当规模的进出口公司里任会计主任。1939年纳粹占领了波兰后,这家公司被“接收”了。有一天,“托管”这家公司的德国人带着斯通去见了另一个德国人,后者就是奥斯卡·辛德勒。“我认识奥斯卡·辛德勒那会儿,犹太人正处在情况恶化的开端。”斯通说,“当时他想知道我在犹太人中的地位,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就告诉他说我是波兰西郊地区犹太人事务处的副主席,同时也是犹太教中心委员会的委员。他很客气地与我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12月3日晚上,辛德勒突然来到了斯通的家里,他们一开始的话题主要是有关文学方面的。辛德勒显得对一些杰出的犹太作家非常感兴趣。但是,谈着谈着,辛德勒忽然转变了话题,说道:“我听说,明天将会突击搜查所有留在这里的犹太人的产业。”
斯通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警告。等辛德勒走了以后,他赶紧将这一消息传了出去,他的许多同胞后来正是因此而逃脱了一场厄运——-那是到当时为止德国占领军对犹太人所采取的最为残暴的一次“清洗”。事后,斯通深切地感到,辛德勒显然是想取得他的信任。但是,他却琢磨不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自纳粹占领波兰后,许多德国投机商都纷纷来到了这里。辛德勒来自离德波边境不远的兹维道尔镇,不过,他却不同于那些投机商。他所接管的工厂是由商业赔偿法庭判决给他的,而不是从犹太人那里“没收”来的;并且,那是一家已经破产了多年的小搪瓷制品工厂。1940年的冬天,这家工厂重新开工,辛德勒雇用了大约100名工人,其中有7个是犹太人。斯通被他聘为这家工厂的会计。
辛德勒是个精明而又非常勤奋的企业家,当然,他的机会也不错。当时想找活儿干的人很多,而工资也给得不高。因此,在开工后的一年时间内,这家工厂的工人就增加到了300人,其中约有一半是犹太人。至1942年底,辛德勒已雇用了近800名工人,而其中犹太人达370人。他们全都来自德军在克拉科夫设立的犹太人“居民点”。斯通回忆说:“对于犹太人来说,白天能够离开‘居民点’到德国人开办的工厂里去干活,在当时被视为是很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