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心里放不下留守众人,希望他们能躲起来不被扫荡者发现,或者逃出去,尽管幸存的可能性极小。他只是在内心最深处抱着一丁点希望,小得难以让人难以指望。他站在东风猛士上面,双脚牢牢吸附住车顶。举目望去,正好看到蓝色风帆大楼遭到死光攻击,一层层倒塌下去,场面之凄惨令人心中大恸。如此华美的一幢建筑,长宁市区地标,以前无论谁看到它都会知道自己到了中山公园,此刻却彻底毁灭于战火。那些躲大楼里的人更令人担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逃出去。
如果说大楼倒塌还不足以摧垮人们心理底线的话,那么现实最终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人类惨叫之声夹杂着机械怪物的咆哮,在天地间回荡,远远传来令人头皮发麻。
眼中含满泪水,周宇呆呆地站着,不知不觉把嘴唇咬出血来。怪物刚刚出现,就造成如此人间惨剧,实在不能被原谅。他握紧拳头,以愤恨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今日之仇铭刻于心,不杀光你们这些怪物誓不为人!”
六尾踩在废墟上,突然抬头望向车队离去的方向,似乎听到了什么,或者察觉到什么。它晃动着巨螯,六条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摆,片刻之后,张口发出一阵吼叫,展开六足向前快速爬行。两只三尾正刨动石块寻找没有死透的人类,闻声都抬起头,回应以低低叫声,跟在六尾身后追了出去。
周宇神色惨淡,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大家都很担心,却又因为心情压抑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斤哇哇大哭,怎么劝都劝不住,她扑到周宇怀里,仰着小脸抽噎道:“哥哥……你……你要离开我们吗?”这也是车里所有人想问的,周爸周妈尤其紧张,一眼不眨地盯着儿子。
看着三斤红红的脸蛋,周宇觉得自己眼睛也在泛红,帮她擦去泪珠,过了很久才说:“我不会离开三斤,不会离开爷爷奶奶。我会跟你们一起,去一个平平安安的地方,没有怪物,没有惊吓,大家都可以幸福地生活。”他说完,又望向窗外,这座天堂一样的城市,如今只剩下灾难与悲哀,仅仅两天时间,到处都是废墟,街头上死尸越来越多,每个活着的人都在仓皇逃命。
正沉思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往嘴里塞,低头一看是三斤又把她宝贝的巧克力糖拿出来给自己吃。
“哥哥,给你吃糖,吃过糖就不怕打针啦。”三斤塞给哥哥一颗,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和姐姐每人都不落下,最后才给自己小嘴里放上一颗。她小小的口袋不知道怎么能放那么多糖果,之前分给小朋友们,现在又分给大家,依然还有很多。
慢慢地咬着巧克力,品尝着先苦后甜的滋味,周宇心想,生活也许就像巧克力,品尝过苦涩才知道什么是甜美。此刻所经历的全都是苦涩,也正是如此才会让人们更加珍惜甜蜜的生活。能和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现在明白还不算晚。
为了避免被怪物追上,车队加快速度前进。尽管身边有一老一小曾经干掉过怪物,但是方才很多人亲眼目睹了三只怪兽的惊人破坏力后,没有人敢说面对它们还能平安无事。刚刚提升起来的信心又遭到严重打击,有如此恐怖的怪物为敌,谁敢保证能从它们的爪牙中活下去?之前的战斗大家都看到了,小伙子虽然干掉了对方,却也几次险死还生,只要有一次失误就会以死亡告终。也就是说那个过程很可能是不可复制的,很可能只是唯一的奇迹,如果想让他再去重现一次,未免强人所难。人类毕竟是血肉之躯,难以与钢铁之躯抗衡。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快点逃!
车队从长宁路往前,向右转入大渡河路。小路果然清静些,车流要少得多,没有那么拥堵。
在经过长风公园时,笑笑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脸上露出些淡淡微笑。
周宇伸头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好玩的,问道:“你对这里很熟吗?”
“我家就在这附近。”笑笑点点头说:“公园东门枣阳路旁有座小区,原来爸爸妈妈还在时,我们和哥哥一起生活在这里。公园里一年四季有鲜花盛开,还有一座海洋公园,可好玩啦。对面是华东师范大学,小的时候爸妈一直希望我能读华师大,因为他们就是华师大的毕业生。只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有些治疗方面的超能力,才报考了复旦医学院。”
“多好,有公园,有大学,能生活在这附近一定很快乐。”周宇充满憧憬地说,自己先前生活的地方同样有公园有大学,似乎也差不多。
两人陷入回忆中,对灾难前的美好生活充满怀念。长风公园里骤然响起爆炸声,残枝断叶被炸飞到天上,浓浓黑烟冲霄而起。大家被吓了一跳,周宇骂道:“****,能不能让人安静会儿?”
然而骂归骂,事实不可改变,公园内肯定发生了战斗。从传来的剧烈爆炸声和密集枪声判断,战况应该非常激烈。平民不可能拥有热武器,能制造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是军队。冲突时间很短,迅速发生又很快结束。
在车队经过公园大门时,一辆坦克猛地冲开铁栏杆蹿了出来,差点撞着领头的东风猛士。猛士虽猛,但要跟坦克车亲密接触绝对是找死啊。还好周爸爸反应快,一脚刹车踩下去,车轮在地面拉出一长串辙印,总算在距离坦克很近时将将停了下来。可惜后面的车队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一帮人促不及防,连连刹车却惨遭身后爆菊花,造成了连串追尾事故。车里大多塞得满满当当,突然来个急刹车,人与人全都摞到了一块,你挤我我挤你谁都不好受,特别是伤员更加痛苦,一时间叫声、骂声响遍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