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皇甫夜的动作完完全全顿住了。淡紫色的眼眸,已然不复当年的妖异之光,而只剩下紫罗兰一般淡淡的忧郁,他苦笑了一声,声音低的自己都近乎听不见:“小锦锦,我不能……”
他不能背叛东陵皇朝,他无法忘恩负义,若是他真的只为了一己私欲而选择放她走,不仅仅会让他良心难安,也会让皇兄彻底震怒,明月的安危也不能保证。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父皇也不可能原谅他。他身上背负的恩情,太重,已经重到让他没有为自己、只为自己去做一件事的资格!
“那你就出去。”南宫锦是不明白皇甫夜的,她并不明白对方心中的煎熬。从当初在东陵,自己要出宫,他可以帮却没有帮。而到今日,自己因为他而落难,她的心中还想着他也许会有一丝念旧情,而选择放她走,但是显然这一次她又料错了。
看她已经闭上眼,复又靠在墙上,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如何说。千言万语哽到了喉间,终而转化为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是他无能为力!他无法背叛自己的良心,无法做到忘恩负义,也无法将明月的生死弃之不顾。
对不起?!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对不起!
那勺饭,他举了很久,久到饭已经完完全全凉了,她还是一动不动。终于,他暗沉的声线缓缓的响起:“小锦锦,这一次,终究是我害了你。我的性命,等你随时来取!这是皇甫夜欠你的。”
语毕,将碗和勺子都放到了地上。
南宫锦也懒得再看他一眼,命?她要他的命做什么?有必要么?有价值么?
“你不想吃饭便不吃,我陪着你。最少,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独!”同生共死,也许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南宫锦冷嘲了一声,对这个人的恨意已经上升到了顶点!利用她的友情来设下圈套,现下还要在她面前惺惺作态、假作好人?实在可笑!睁开眼,淡淡的看着他,近乎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挤出了一句话:“黄泉岸边早已有人等着我了,我走了之后,也会有人来黄泉追我。至于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想看见你。更不需要你在此惺惺作态!你可以滚了!”
这话,只是一瞬间便让他美艳的脸失了颜色,一片惨白。修长的指尖都有些轻颤,好不容易,他才压制住了浑身的颤栗之感。上穷碧落下黄泉,她也不想看见他!
这样的恨意,是已经是深到了何种境地!
“比起恨皇甫怀寒,我更恨你。我与他从来敌对,他如何对我,无可厚非。但你,明明是我的朋友,却背叛了我的信任!若是皇甫怀寒算计成功,睿哥哥真的来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说完这句话,她实在是没有半分力气了,软软的靠倒在墙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静,满室寂静。
耳边几乎已经听不到他呼吸的声音。只剩下南宫锦清浅的呼吸,和门口那两个暗卫的呼吸之声。
而皇甫夜,也确实感觉到整个人都窒息了。他知道她一定会恨她,恨他这所谓的“联合设计”,也恨他到了这一步,仍旧“惺惺作态”却不肯放她走。但他却不知道,现下自己已经有这般荣幸成为她最恨的人!
那么现下,她应该不想看见他吧?或者永远都不想再看见他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
淡淡起身,艳红的衣摆在他此刻看来,鲜艳似血,刺目的红。一步一步,强作镇定的往门外而去,却终究没有克制住自己凌乱的心,一步绊在门槛上,险些狼狈倒地。
门口,有人拖住了他。一扇门,隔绝了南宫锦的视线。
抬头,是一双暗紫色的眼眸,那眸中满含着复杂,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而他的身后,站着一身宫装,高贵优雅的女子。他们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看看能不能劝到那个女人吃饭的,但却没想到夜在里面,而且也正巧给他们听见了那一番话。
“皇兄,你可满意了?”淡紫色的眸中,已然没有半分从前的妖艳,只剩下沉寂,死灰一般的寂静。仿佛整个人都黯淡到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皇甫怀寒冷冷的看着他,那双暗紫色的寒眸中终于闪过一丝不忍。冰冰凉凉的语气缓缓的响起:“朕……”
可,这一次,皇甫夜却没有给他将话说完的机会。他站直了身子,唇边勾起一抹笑,那笑,叫人找不到半丝温度。而后,邪魅的声线缓缓的响起:“皇兄,你放心,你想要臣弟做的,臣弟都会为你做到!”
这话说完,他笑了一声,颠簸着步子,转身而去。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再也找不到半丝生气。
他现下是她最恨的人,甚至,她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想再看见他。那么他,还要这灵魂做什么?还要这感情做什么?
艳红的人影,摇摇晃晃的出了这屋子。看了看他的背影之后,南宫宁馨忽然抬起头看了看皇甫怀寒的冷峻的侧颜,他的表情冷酷依旧,像是冬日里酷寒的冰封。但眉间却隐隐闪过纠结!
皇甫怀寒凝视着皇甫夜的背影良久,终于冷冷的开口:“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
他想要的夜,是一心一意,只为东陵皇室的夜。但却不是这样什么都不愿再想,而决心机械性顺从的夜。
南宫宁馨似乎早就料到了对方会有此一问,她温柔和娴雅的声线在这密室之中幽幽响起:“皇上,重要是并非你是否做错,而是你是否后悔!做什么事情,对错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您自己的心中觉得是否值得。”
听她娓娓说罢,帝王冰凉而暗沉的眼眸在她的身上扫了一眼,冷冰冰的语气响起:“不错!朕一贯也是这般认为,朕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东陵的千秋大业,所以为此,不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朕也不会后悔!永远不会!”
话音一落,偏头看了看屋内,透过门缝的光亮,看见了靠在墙壁之上面色苍白的女子,一丝尖锐的疼,刺过他坚硬如铁的心。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或者说,是……爱!但,这爱,这家国天下的面前,又太轻,轻得几乎没有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