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历代赋评注·南北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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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吴城赋

吴均

吴均(469—520),字叔庠。吴兴故鄣(今浙江安吉县)人。家世寒微。好学有俊才,其诗文深受沈约赞赏。梁武帝天监初,为吴兴郡主簿。天监六年(507)被建安王萧伟引为记室,主文翰。后又被任为奉朝请。因私撰《齐春秋》,触犯梁武帝,被免职。不久奉旨撰写《通史》,未及成书即去世。《梁书》《南史》有传。

《梁书》本传称其”文体清拔有古气,好事者或效之,谓为‘吴均体’“。其诗今存一百四十馀首,多游侠、边塞、赠答、赠别之作。音韵和谐,风格清丽,用典贴切,无堆砌之弊。吴均善于刻画周围景物来渲染离愁别绪,很注意向乐府民歌学习,拟作了不少乐府古诗,一些五言诗作,也有较浓的民歌风味。吴均的骈文成就也很高,今存《与施从事书》《与宋元思书》《与顾章书》三篇,俱以写景见长,文笔清丽,韵味隽永。其《续齐谐记》为志怪小说。《隋书·经籍志》录有《吴均集》二十卷,已佚。明人张溥辑有《吴朝请集》。

《吴城赋》见《艺文类聚》卷六三,《初学记》卷二四,仅一段,疑为残文。属都邑赋,然主要借对吴城历史、地理位置和荒芜、阴冷、凄清甚至恐怖气氛的描绘,以抒发作者对历史兴衰变迁的深沉感喟。

古树荒烟,几千百年,云是吴王所筑,越王所迁[1]。东有铸剑残水[2],西有舞鹤故廛[3]。萦具区之广泽[4],带姑苏之远山[5]。仆本蓄怨,千悲亿恨。况复荆棘萧森,丛萝弥蔓,亭梧百尺,皆历地而生枝[6];阶筠万丈[7],或至杪而无叶[8]。不见春荷夏槿,惟闻秋蝉冬蝶。木魅晨走[9],山鬼夜惊。不知九州四海,乃复有此吴城?

(严可均校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全梁文》卷六〇,中华书局,1958年)

[1]吴王:即吴王阖闾(?—前496)。吴公子光使专诸刺杀吴王僚而自立,是为吴王阖闾。阖闾即位后,命伍子胥兴建新的城郭。新城规模宏大,史称”阖闾大城“(即今苏州城),阖闾后与越王勾践战,兵败伤指而死。越王:即越王勾践(?—前465)。勾践始为吴王夫差所战败,困于会稽,屈膝求和。后卧薪尝胆,发愤图强,终于灭掉了吴国,占领了吴都。

[2]此句指干将铸剑的故事。据《吴越春秋·阖闾内传四》载,春秋时吴国人干将与妻子莫邪善铸剑,铸有二剑,锋利无比,一名干将,一名莫邪,献给了吴王阖闾。

[3]舞鹤:《吴越春秋·阖闾内传四》载:”吴王有女滕玉,因谋伐楚,与夫人及女会蒸鱼,王前尝半而与女,女怒曰:‘王食鱼辱我,不忘久生。’乃自杀。阖闾痛之,葬于国西阊门。外凿池积土,文石为椁,题凑为中,金鼎玉杯、银樽珠襦之宝,皆以送女。乃舞白鹤于吴市中,令万民随而观之,还使男女与鹤俱入羡门,因发机以掩之。杀生以送死,国人非之。“盖题为”吴城“,则用”铸剑“”舞鹤“典,皆本地风光也。廛(chán):公家所建供商人储存货物的房舍。

[4]具区:即太湖,又称震泽、笠泽、五湖等。《尔雅·释地》:”吴越之间有具区。“《山海经·南山经》:”浮玉之山,北望具区。“晋郭璞注:”具区,今吴县西南太湖也。“

[5]姑苏:姑苏山。在苏州市西南,上有姑苏台,相传为吴王阖闾或夫差所筑,登之可望五湖。

[6]历:度,越过。此句形容梧桐挺拔高大。

[7]阶筠:台阶旁的竹子。

[8]杪:树梢,末端。

[9]木魅:树木之妖。

吴均是梁代一位很有创作个性的作家,《梁书》称其”文体清拔有古气“,其文以《与宋元思书》《与施从事书》《与顾章书》最为有名,皆不用典故,不事雕琢,清新省净,明丽秀美,为南北朝时期山水散文的代表作。《吴城赋》今存一段,疑为残文,风格与其他诗文亦颇一致。作者先简要交代了吴城悠久的历史和显要的地理位置,然后用”荆棘萧森,丛萝弥漫“、”亭梧百尺“、”阶筠万丈“、”秋蝉“哀鸣、”木魅晨走“、”山鬼夜惊“等极力渲染出一种荒芜、阴冷、凄清甚至恐怖的气氛,与传统都邑赋所描写的雄伟壮丽、金碧辉煌和繁华热闹截然不同。在对古城风貌的描绘中,我们能够深切感受到作者对历史兴衰变迁的深沉感喟,也就是说,在景物描写之中,蕴含了作者丰富的主观感受。融情入景,情景交融,诗意盎然,是这篇赋的一个重要特点。中国古典诗歌很早就开始抒发历史兴亡、物是人非的悲情了,如《诗经·王风·黍离》,而在赋中抒发此种情感,《吴城赋》应是较早的。

此赋不堆砌故实,不求繁复铺陈,语言简净明丽,对仗工稳,句式整齐而又变化自如,灵动自然,读来朗朗上口,极富美感。

(张克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