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这里的环境为什么这么差对吧。”那精灵问道,目光依旧望着天空。
牙没有说话,凝视了那精灵一会,迈步走了进去,在靠近精灵边上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精灵淡淡一笑,仿佛从开始就没有期待牙会回答,续道:“对于精灵来说,自然简洁就是最舒适的。这里四面闭塞,石台林立,虽然谈不到自然,不过碍于客观原因,也是没办法的。那么就让一切尽量简洁一些吧。”
顿了一下,那精灵又道:“天空中有了太阳,为什么还要有月亮呢?为什么夜神一定要和至高神争夺夜晚的空间呢?”
“如果太阳出现在夜晚,那么世界上就不存在夜晚了。所以并不是夜神和至高神争夺夜晚,而是月神创造了夜晚。”牙淡淡的道。
“那么世界上为什么要有夜晚呢?没有的话不是也挺好么?”那精灵笑道。“让世界充满光明,一切都会变得富有生机。”
“世界上为什么要有白昼呢?没有不是也很好么?”牙也仰望着天空,反问道。“太阳虽亮,却并不是人类可以用眼睛去观望的。那高不可攀的模样仿佛在蔑视着一切生灵,似乎在告诉人们他是多么多么的伟大,人们只能、只需要、仅可以低头膜拜而已。”
“那样不好么?至高神本来就是伟大的。”精灵第一次将目光投向牙。
“父母在他的子女心中再怎么伟大,始终没有权利去管邻居家的小孩。持强凌弱的勾当谁都会做,区别在于是否需要找一个漂亮的借口。”牙冷哼一声。
“你好像对至高神十分不满呢。”精灵轻柔的道。
“你似乎对至高神过于崇拜了。”牙不答反问。“这是母神留下的教导?”
“你如此不能理解至高神是因为身属夜族的关系么?”精灵问道。
“夜族在黑夜出现,人类在白昼活动。彼此泾渭分明,互不相干,这不是也很好么。”牙闭上双眼,感受着从那小小的窗子中射进来的柔和光芒。
“可是夜族会袭击人类,又叫人类如何与其互不相干的和平共存呢?”精灵道。
“是人类先袭击夜族,还是夜族先袭击人类呢?帮我在精灵族找找答案。”牙冷哼一声,奚落道。
“唉,这是永远也解不开,或者说不应该解开的谜。”精灵轻叹一声。“我始终还是会偏袒人类,看来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历史见证者啊。”
“历史见证者是负责守护圣典的么?”牙冰一样的双目精光一闪。
“你觉得呢?”精灵轻轻一笑。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问道:“你知道我今年多少年岁了么?”
“和圣典有关的话我猜猜也无防。”牙凝视着那精灵的双眼。
“我今年已经有三千二百七十六岁了。对于人类来说,甚至于在夜族中都是很不可思议的吧。可是我所看到的,经历过的历史还不足圣典中一滴墨迹代表的含义多。你想看圣典么?到不如直接去找母神大人来的方便。”那精灵咯咯娇笑了两声,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要不这样,等你和我一样年纪的时候我就把圣典借给你看。”
“我和你差了三千多年,我长一岁你也长一岁,我如何能够和你同样年纪。”牙眉头一挑,沉声说道。
“啊,你发现啦!”那精灵好像很惊讶的轻呼了一声,随即嘻嘻的笑了起来。好一阵才止住笑意,眯着眼睛盯着牙道:“我好久没和人这么轻松的说话了。嗯,有你在真好。对了,你对母神大人有什么感觉?”
“芙蓉娜?”牙眉头一皱。他对母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不,确切的说还有那么一点点温馨。或许是因为在圣域鹿神没有对他出手的感激,或许是母神和夜神之间那微妙联系的羁绊。
“不要直呼母神大人的名字好么?”精灵有些不高兴的道:“至少在我们精灵的面前稍稍注意一下,我想这是起码的礼貌。”
“你问这个干吗?”牙没兴趣理会精灵的好恶。在他看来精灵和妖精很像,区别在于精灵没有那么复杂的眼睛,不过头上的触角也许代表着相近的含义。
“帮我个忙,好么?”那精灵犹豫的沉下头,良久,突然说道。
“帮什么?”牙问。
“精灵之乡出了问题,那是有史以来绝没出现过的问题。那可能会危机到精灵一族甚至于母神大人乃至整个人类的安全,所以我来这里请求帮助。”精灵道。
“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援军还需要我干什么?”牙冷冷的道。
“不要和我捉迷藏。我对你的了解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少。”精灵嘿嘿一笑。
“圣典不是万能的么,上面没有破解劫数的方法?”牙哼道。
“圣典中有没有记载我不知道。我只是见习的,还不是正式的历史监督者,还没有资格见证并记录历史。不然我也不会离开精灵之乡来到这里。”那精灵叹道。“现在的历史监督者,我的老师。他老人家已经有两万岁了吧。他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是一个最最伟大的智者。他让我来到这里,我又遇到了你,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么?”
“什么时候捕风捉影变成智者的象征了?”牙哂道。顿了一下,又问:“精灵都有这么长寿么?”两万岁,牙听了就头痛。活的时间越长,越老,也就越麻烦。
“当然不是,只有管理圣典的历史监督者才有超长的寿命,普通精灵活到我这年纪也绝乎仅有。”精灵假装没听到牙之前的奚落,转而问道:“好了,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愿不愿意帮忙呢。”
“你们受袭了?”牙问道。
“是。”精灵干脆的回道。
“好吧,我可以帮忙。”牙轻轻点头。“不过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不是说精灵之乡的位置始终没有人能够发现么?”
“你答应就好了。”精灵甜甜一笑。“袭击我们的是很多种族的联军,其中当然也有人类,人数众多,所以才来向人类求援。我来律景院,我的一个同伴去了神殿。”说着,脸上的表情渐渐黯淡了下来。“我刚才不是说了,是前所未有的大麻烦。我们精灵之乡本来是在结界的守护下不断的转移,可是现在却突然转移不了了。不单如此,外部的结界也有崩溃的迹象。据长老们推测,在袭击我们的联军当中,恐怕妖精族也插了一脚。只有她们才有这样的能力。”
“妖精族啊!”牙想起自己所遇过的两个妖精。“这个大陆还真是不安宁啊。”
“并非是我们大陆不安宁,而是你这个杀神,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将嗜血的气息带到哪里。”精灵哼着鼻子道。
牙没心情和她争论这些,起身向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既然要我帮忙你就要提前和什么校长的说一声,免得出发的时候闹出事情。你不是说我嗜血么,自然也不想看到屠城的场面吧。”
“喂,你……”精灵听着眉头一挑,想要呵斥几句,却看到牙因为微微转头而从耳角透过来的目光。她第一接触到黑暗中牙的目光,那冰冷的仿佛可以刺穿人心的杀意就连这个有着三千多年冗长生命的精灵也不禁透体冰凉。
“也许你对我的了解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多。”牙冷笑一声,推门而出。身形转过门口,突然想到连日来一直莫名追杀自己的吸血族,嘴角上扬,咧出一个笑意。“顺便说一句,也许我会招惹来更多的敌人也说不定。”
听着牙下楼的声音,精灵的心脏都仿佛跟着一下下的颤动。突然,楼梯上的声音消失了。精灵神经一瞬间被绷紧,眼前一黑,瘫坐在地上。嘴唇青紫,全身不住的颤抖。“杀,杀意!他,极度危险,就像大长老所说的那样。他是只为了杀戮而生的魔神。”
鹭鸶呆呆的坐在床边,这两个月来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温习一下这个动作,只是从来没有今天这样长久。
床边白影一闪,月光下映出一个雪白的身影。
“你回来了!”鹭鸶一惊。“你,看到精灵了?”
“看到了。”牙淡淡的道,环目房间四周,找了个墙角靠坐下去。
“你没有惹出什么事情吧。”鹭鸶有些紧张的问。心中还要同时安慰自己:“没事的,没有听到警报声,应该不会有事的。”
“你指什么?”牙一愣,凝视着鹭鸶,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脑袋。
“你有没有遇到什么人。”第一次感觉牙的目光中不带冰冷的投射在自己身上,鹭鸶一颗芳心好像炸开一样跳个不停。她红着脸别过头去,强忍着思绪混乱的脑袋,问道。
“遇到一个老头,用魔法不出声。很古怪的人。”牙回忆了一下。
“什么——”鹭鸶几乎是从床上直接窜到了牙的面前。“你,你,你,遇,遇到,到,院,院长,了!”
“那老头是院长啊。”牙轻道,看着鹭鸶的反应,突然有种想要捉弄她的古怪想法。“院长原来也不怎么厉害啊。”
“什么——你,你竟然还和院长动手了?”鹭鸶又大叫了一声,好像从脚趾到发稍都在发抖。
“没,我就是捅了他几剑,谁让他总是挡在我面前。”牙微微侧头,让面颊隐藏在黑暗中,淡淡的道。
“完了!”鹭鸶几乎晕撅。“你刺伤了院长竟然还敢回来。你,你……唉,这下我和你一起都完了。”
“骗你的!”看着一脸绝望的鹭鸶,牙忍不住笑了一下。
“啊?”鹭鸶一脸迷糊的看着牙。
“他想用魔法抓住我,我逃掉了,没和他动手。后来发现了那个精灵,精灵亲自邀请我,所以院长也没有再阻拦。我和精灵聊了一会,她求我帮她,所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出发。”牙轻道。
“你,你竟然,竟然会捉弄我!”鹭鸶伸出纤手,虚空点了牙十几下,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高兴还是生气。
牙心头一跳,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轻轻摇了下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良久,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的正中,鹭鸶来到牙身边坐下。“为什么不去床上,你很喜欢墙角么?”
“房间里不是只有一张床么?”牙并未睁眼。“倒是你,为什么不去床上。”
“我想在墙角坐一会。”偷瞥了牙一眼,看到牙没有睁眼,不知道为何,鹭鸶觉得没有之前那么害羞了。她甜甜一笑,轻声细雨的说着些东西。有她过往的经历,也有埋藏在心中无聊又幼稚的想法。不知为何,她就是想一股脑的都说给牙听。
“月光,是不是很温暖?”牙问道。
“嗯,柔和又温暖,好像婶婶一样。”鹭鸶说着,头枕在牙的肩上进入了梦乡。
清晨,阳光透过窗子射在墙角。鹭鸶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身边的牙已经不见了,只有自己独自一人靠在墙边。
“不解风情的笨蛋。”鹭鸶撅了撅嘴,在心中咒骂。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偏偏挑了这么一个人呢,只能说是自作自受吧。
鹭鸶起身舒展了一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多少天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鹭鸶整个人由里到外都精神了好多。
洗淑之后,鹭鸶换了一套长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推门出来。刚到楼门就看到一群人坐在草坪中央的大树阴凉下聊天,其中竟然还有牙。他靠着大树闭目养神,似乎在听别人说话,又好像没在听。在他身边琼带着她那一伙人唧唧喳喳的说个没完,时不时调皮的瞥上牙一眼,好像已经十分熟悉了。在她对面,乔和伊库带着另外几个戒律使却很少说话。偶尔瞥向牙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敌意。
“你们都在啊。”鹭鸶走过去和众人打招呼。
“哇,鹭鸶姐!”琼今天好像特别的兴奋,一下子跳起来,跑到鹭鸶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笑眯眯的问:“今天起的好晚哦,是不是昨天累到了。”
“啊?”鹭鸶一愣,发现乔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莫名的东西一下子集中了过来,她不知道为何突然俏脸一阵发烧,吞吞吐吐的道:“没,没有啦。就是,就是睡的,沉了些。”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刚才院长叫人来,说等你醒了去他那里一趟。”琼灿烂的笑着。
“哦,好。”鹭鸶的心一翻。不知道院长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会不会和牙有关。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呢。真是的,我好容易拉他出来晒太阳,可是他却一句话都不说。”琼突然指着牙撅着小嘴说道。
“他不喜欢晒太阳,他比较怕热。”鹭鸶轻笑了一下道。
“哦!鹭鸶姐每次看到他都很开心呢。”琼压低了声音说。
“小滑头。”鹭鸶娇羞的在琼的头上敲了一下。
“那他叫什么啊?”琼笑眯眯的吐了一下舌头。
“牙。”牙突然张口。缓缓起身越过众人来到鹭鸶的跟前。“你要去院长那里吧,我和你一起。”
“啊?哦,好吧。”鹭鸶迟疑了一下,才有些勉强的答道。说实话,她总觉得在牙的身上飘浮着某些不安定因素。就像精灵说的那样,仿佛随时会带来嗜血和杀戮。
两人并肩而行,沿着甬路离开众人。乔和伊库对望一眼,皱着眉头跟身边的几戒律使耳语了几句。
琼来到巴厘的身边,拉了拉巴厘粗壮的胳膊道:“喂,你说那个叫‘牙’的和鹭鸶姐究竟什么关系?”
“琼,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人家隐私不好啦。”克琳撤着琼的肩膀道。
“有什么关系。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配么?”琼道。
“配是很配啦。不过我们在背后这样乱说始终是不好。”克琳遥遥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有些羡慕的垂下头。
“会么?我到不这么觉得。”巴厘斜着眼睛看着牙雪白的身影。“那样瘦弱的身躯怎么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战士。我看他根本就配不上鹭鸶姐。”
“去,你懂什么。难道一定要像你这样的蛮牛才配得上么。”琼一巴掌打在巴厘的脊背上,结果把自己手掌震得嗡嗡发麻。
“以鹭鸶姐的条件自然是应该找最优秀的人了。战士就应该身体强壮才行,魔法师自然就不需要了。我们律景院那么多优秀的魔法师,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么?”巴厘哼道。
“弱不禁风?哼,人家可以能够冲破空中防御结界闯进律严城的人。你昨天没感觉到他的气势么?我看你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琼一边揉着手一边大嗔道。
“这……”巴厘一张大脸火烧般红了起来。他本来就是好脸面的人,再被心仪的女孩这样说,更是受不了。他长身而起,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琼站立不稳跌坐在草坪上。“昨天我只是对他那从来没见过的招术不了解而已。如果要是真正动手,我也未必就会输给他。我可是拥有战士素质的魔法师。论到实战的威力,我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你神经病啊!”琼哪有心思管巴厘昂扬勃发。气他突然站起让自己跌倒出丑,起身狠命在巴厘的腿上踢了两下。也知道他不疼,气乎乎的拉着克琳走掉了。
“你好。我是鹭鸶·戴蒙戒律使,院长让我来见他。”在一个圆拱形建筑前面,鹭鸶向门口的一个卫兵递出一块小令牌。令牌上面有一个古怪的徽章,应该是代表他们戒律使身份的信物。
“请稍等!”那卫兵没怎么看就把令牌换给了鹭鸶。鹭鸶在律严城无人不知,哪还用检查。
不多时,那个卫兵出来请二人进去。
这个圆拱形建筑是律景院的中心管理机构,几乎所有律景院的日常公务,突发事件,会议集会都在这里办理。
牙跟在鹭鸶的身后,绕了几个圈之后来到一个房门前面。目光向旁边轻瞥了一下,眉头一皱。一只像狗又像猫的古怪生物趴在门边仰着脖子看着牙,目光中隐约可见一丝挑衅的味道。
“是鹭鸶来了吧。进来吧。”没等鹭鸶敲门,里面传出院长的声音。
鹭鸶回头看了一眼牙,整理了一下衣装,推门进入。“鹭鸶·戴蒙戒律使参见院长大人。”
“哦,不必多礼。”房间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立在书桌旁边,背对着鹭鸶二人面朝着窗子。“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咖啡也变得好喝了很多。”说着,院长转回头来,指了一下桌边上的咖啡壶和空杯子。“你们喝么?”
“不用,谢谢。”鹭鸶道。
“唉,你太拘谨了。”院长摇头笑道。虽然胡子和头发都白了,可是老人家精神矍铄,容光焕发,恐怕普通的年轻人也没有他这样的精力。院长将目光移到牙的身上。“年轻人,以后不要在晚上随便乱跑。要去哪里和我说下就行了。对了,你得赔我的棚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