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投妳一票喔。’他对6号美女说。
“够了喔。”我再瞪了他一眼。
‘绣球。’6号美女说,‘你应该帮我介绍你朋友。’
“他的网络昵称是虎落平阳变北七。”我说,“妳可以叫他北七。”
‘喂。’他先瞪了我一眼,再转头说:‘妳好,我叫赖德仁。’
‘幸会。’6号美女微微一笑。
‘这是我当家,她叫小倩。’赖德仁说。
‘妳好。’6号美女说,‘我叫翁蕙婷。’
‘妳好,我叫佳绮。’小倩点个头,‘但他们都叫我小倩。’
‘为什么?’6号美女很疑惑。
‘因为她像王祖贤一样美。’赖德仁说。
‘我才不像王祖贤那么漂亮呢。’小倩说。
‘妳很漂亮呀。’6号美女说。
‘哪里。’小倩笑说,‘妳才漂亮呢。’
‘可惜我们之间没办法有她们这种对话。’赖德仁拍拍我肩膀,‘你称赞我帅是理所当然,但我无法昧着良心说你才帅呢这种话。’
“你高兴就好。”我说,“你们还不赶快去约会?”
‘既然这么巧我们都看了同一场电影,有巧合一定是好事,我们四个一起去喝咖啡吧。’
“巧合不一定都会是好事。”我说,“就像老婆和情妇的生日如果是同一天的话,就是不好的巧合。”
‘你举这个例子有点糟。’6号美女笑了笑,‘我只好包涵了。’
“感恩。”我说。
‘去喝咖啡吧。’赖德仁又说,‘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
“天气这么好应该要去跑操场,不是喝咖啡。”我说。
‘你真是白痴。’他骂了我一句,再朝6号美女说:‘一起去吧。’
“这……”6号美女似乎有点为难。
‘如果没事就一起去嘛。’小倩也说。
‘会打扰吗?’6号美女转头轻声问我。
“我们应该会被打扰。”我也轻声回答。
‘笨。’6号美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再把手指向赖德仁和小倩。
“喔。”我明白了,“我常跟他们一起,不会打扰。”
‘别说悄悄话了。’赖德仁笑了笑,‘走吧。’
6号美女看了看我,我点点头,她才缓缓点了头,说了声‘嗯’。
原本我想载6号美女,但我只有一顶安全帽,只好作罢。
‘路程只有一点点而已,不会那么巧刚好被警察抓到。’赖德仁说。
‘这就是不好的巧合。’6号美女说。
“如果我刚刚举这个例子,妳就不必包涵了。”我说。
‘没错。’6号美女笑了。
结果是赖德仁骑机车载小倩,我自己骑机车,6号美女骑脚踏车,我们约好在学校后门附近东丰路上的柏拉图咖啡。
我最早到达这栋外观漆成白色的两层建筑物,感觉很纯净。
一分钟后,赖德仁和小倩也到了;再三分钟,6号美女也到了。
‘这里很不错哦。’小倩对6号美女说。
店里面可以上漆的地方几乎都漆成白色,桌椅也是很淡的木头原色。
我们找了靠窗的四人方桌坐下,6号美女坐我旁边。
我想到在普罗旺斯的场景,但这时6号美女扮演我当时的角色。
也就是说,对她而言,除了较熟的我之外,还有两个还算陌生的人。
我开始担心她是否会觉得不自在?
过了一会我便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因为6号美女跟小倩很有得聊。
甚至6号美女和赖德仁也聊开了。
四个人当中我的话最少,我好像是跟三个早已互相熟识的人喝咖啡。
我并非抱怨或不自在,只是有点讶异6号美女的好相处。
虽然只要有第三者在场时,我只能用‘妳’来称呼6号美女,但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再需要小心翼翼提醒自己别说溜了嘴。
我放宽了心,静静享受跟6号美女一起喝咖啡的秋天下午。
我想赖德仁是刻意找我和6号美女喝咖啡,目的是帮我制造机会。
我那时不明白,还说天气好应该要跑操场,看来他骂我白痴是对的。
如果不是他,我和6号美女看完电影后,大概只能挥挥手说再见。
因为我完全没计划,我一心只觉得能跟6号美女看电影是幸福的事,根本没想过电影看完后接下来该做什么?
真是多亏了他,以后我跟他借计算机时一定要多加个‘请’字。
我们在五点左右走出柏拉图,再一个小时太阳便会下山。
‘蕙婷。’小倩说,‘晚上也一起吃饭吧。’
‘今晚没办法。’6号美女说,‘我另外有约了。’
‘那么下次要一起吃饭哦。’小倩又说。
‘好。’6号美女点点头,笑了笑。
人行道旁种满了树,虽然是秋末,树叶还很茂盛。
小倩想和赖德仁沿着人行道走走,问我和6号美女要不要也走走?
我说不用了,走路这事我常做,请他们自便。
小倩和赖德仁说了声bye-bye,转身离去。
我注视着他们手牵手的背影,非常羡慕。
但只羡慕了几秒,便开始思考该如何潇洒地跟6号美女道别。
‘他们一定会天长地久。’6号美女突然说。
“这又是妳的莫名其妙预感?”我很疑惑。
‘不。’6号美女摇摇头,‘这不是预感,这是有根据的。’
“什么根据?”
‘两人手牵着手,从背后看,两只手臂形成V字,也像打了个勾。’
6号美女遥指小倩和赖德仁的背影,‘所以是对的,会天长地久。’
“那什么是错的?”我问。
‘如果两人互搂着对方的腰,那么从背后看,两只手臂便形成X字,也像打了个叉。’6号美女说,‘那就是错的,早晚会分手。’
“这……”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坦白告诉你,我小时候也是会莫名其妙害怕锅子的那种小孩。’
6号美女笑了笑,‘所以也请你多包涵。’
就像6号美女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样,我也常觉得6号美女有种莫名其妙的可爱。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通常是莫名其妙的,就像我现在莫名其妙有个念头,很想牵着6号美女的手,走到莫名其妙的地方,过着莫名其妙的生活。
‘对了,你为什么要帮佳绮取了个小倩的外号?’6号美女说,‘小倩虽然漂亮,但完全不像王祖贤呀。’
“可能是我八字不够硬,晚上看见小倩时会莫名其妙觉得冷。”
‘冷?’6号美女有些纳闷,‘小倩不冷呀,她很活泼开朗。’
“这么说好了,我在晚上看见小倩时,会觉得她不属于这个空间。”
‘这个空间?’
“就是阳间。”
6号美女愣了愣,过了一会才笑起来。
‘这么漂亮的女孩,你怎么会觉得像鬼呢?’她摇摇头。
“女鬼通常很漂亮。”
‘但她完全不像呀。你这种想法太莫名其妙了。’
“所以我说我是那种会怕锅子的小孩。”
‘不。’6号美女又摇摇头,‘你只是眼睛有问题而已。’
“嗯,有道理。”我说,“所以我当初没有投妳一票。”
‘现在呢?’
“我会把十张票都投给妳。”
‘那是犯规的。’
“即使犯规,我也要把全部的票都投给妳。”
‘谢谢。’
“不客气。”
我想6号美女似乎并不急着离开,便指着人行道的长椅说:
“要不要坐下?”
‘嗯。’她点个头。
我们在长椅上坐下,太阳快下山了,阳光的颜色非常浓黄。
‘绣球。’
“是。6号美女。”
‘如果我不是6号美女,你会帮我取什么外号?’
“嗯……”我想了一下,“燕鸠吧。”
‘燕鸠?’6号美女很疑惑,‘那是鸟类吗?’
“不是鸟类,但同样有翅膀。”
‘那么是什么?’
“angel。”我说,“所以妳也不属于这个空间,因为妳是天使。”
6号美女并未回话,只是转头注视着我。过了一会,才问:
‘你真这么觉得?’
“嗯。”我说,“有时我彷佛可以在妳背后看到白色翅膀。”
‘你的眼睛果然有问题。’她笑了笑。
“或许吧。”
‘谢谢。’她说,‘虽然我不敢当。’
我们不再交谈,静静看着阳光的颜色由浓变淡,最后染上灰。
不知道如果从背后看着我们,会形成什么字?或是有什么形状?
“太阳下山了,很快就要天黑。”我站起身说,“走吧。”
‘嗯。’6号美女也站起身。
我陪她走到她的脚踏车停放处,说了一声骑车小心。
“bye-bye。”我挥挥手,“燕小姐。”
6号美女笑了,我觉得四周彷佛又变亮了。
‘bye-bye。’6号美女也挥挥手。
我骑机车回学校,先到学校餐厅吃晚饭,饭后再走回寝室。
虽然很想知道6号美女今晚有约是指什么约?
但目前的我并没有立场多问,所以不知道比较好。
这晚很平静,上BBS没被sexbeauty打扰、赖德仁在我睡觉后才回来。
我有一整晚的时间,去回味今天跟6号美女在一起时的点滴。
隔天起床后,我发觉天气好像变冷了。
自从我可以感受到秋天后,就对天气的改变很敏感。
秋天快结束了,搞不好在某些人的认定里秋天已结束。
我莫名其妙觉得感伤与担忧,感伤的是秋天的易逝;担忧的是我和6号美女的交集能否持续到冬天?
感恩节那天,小倩通过我约了6号美女出来吃饭,她答应了。
6号美女还带了蚊子来,所以是我、6号美女、蚊子、小倩、赖德仁,总共五个人一起到南门路的木棉道民歌西餐厅吃晚饭。
巧合的是,慧孝刚好每周四晚上在木棉道打工驻唱。
我们五人各在纸条上点了一首歌,慧孝都一一在台上唱出来。
我比较俗套,点的是欧阳菲菲的《感恩的心》,算是应景;6号美女则点了罗大佑的《野百合也有春天》。
“这首歌不适合妳点。”我转头轻声对6号美女说,“妳是娇艳的水仙,蚊子才应该点野百合也有春天,她也够野。”
6号美女笑了,然后看了蚊子一眼。
‘学长。’蚊子说,‘你是不是在说我?’
“啊?”我有点吓到。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男生应该要坦率。’
“是。”
‘你一定是说今晚你要请我吃饭。’
“这……”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男生应该要坦率。’
“要。”我叹口气。
‘感恩。’蚊子笑了。
‘我也要感恩。’赖德仁说。
“我才不要请你。”这次我非常坦率。
‘期中考时你向我借计算器,该不该报答我呢?’
“该。”我叹口气。
‘感恩。’赖德仁笑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要感恩。’小倩说,‘如果没有我的提议,今晚你就不能看到蕙婷。’
“没错。”我又叹口气。
‘感恩。’小倩也笑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感恩节的火鸡。
慧孝在九点演唱结束后,也过来一起聊天。
我们都称赞慧孝歌唱得很好,让我们在感恩节里很感恩。
慧孝的男友十点来接走她,我们五人则在十点半离开餐厅。
在餐厅门口,我们五人简单互道再见,赖德仁和小倩先离开。
他们走后,蚊子便说:‘学姐,我还有事,要先到别的地方。’
‘那我怎么回去?’6号美女问。
‘当然是学长载你回去呀。’蚊子说,‘不然学长干嘛请我吃饭?’
‘别胡说。’6号美女拍了一下蚊子的肩膀。
‘学长。’蚊子说,‘你说说看,你想不想载学姐回去?’
“这……”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男生应该要坦率。’
“想。”
‘这不就得了。’蚊子笑了。
蚊子拿了顶安全帽给6号美女,然后发动机车走人。
我和6号美女愣愣地注视蚊子骑车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不好意思。”我说,“我载妳回去吧。”
‘说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吧。’6号美女笑了。
我们默默走到我的机车停放处,我发动机车,引擎发出低沉的怒吼。
“请上车。”我说。
‘谢谢。’
这是我第一次载6号美女,我非常紧张。
即使现在的温度很凉甚至有点冷,我依然感觉手心在出汗。
我骑得很慢,印象中考上驾照后就没骑过这种速度。
从地上的影子判断,6号美女虽然上身前倾,但双手是抓着车后。
我想她应该也觉得不太自在,所以沿途我们都没交谈。
终于到了她的住处楼下,我停下车,熄了火,松了一口气。
‘谢谢。’6号美女下了车。
“感恩节快乐。”我说。
‘感恩节快乐。’6号美女也说。
“天气有点冷,妳上去吧。”
‘嗯。’
“感恩节快乐。”
‘你说过了。’
“如果非常感恩的话,要说两次。”
‘绣球。’
“是。6号美女。”
‘感恩节快乐。’
“妳也说过了。”
‘因为我也是非常感恩呀。’
6号美女笑了笑,掏出钥匙转身开门,再回头跟我说了声bye-bye。
铁门再度关上,发出细微的铿锵声。然后我发动机车走人。
我在秋天刚开始时认识6号美女,现在时序快进入或是刚进入冬天。
已经跨越了一个季节,没想到我还是可以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份。
真是感恩。
感恩。
三天后,第一道寒流笼罩全台湾。
这波寒流来势汹汹,听说会持续好几天。
我换上厚外套,把秋天穿的薄外套收进衣柜。
可能是天气变冷懒得出门,我和6号美女上线的时间都变长。
偶尔在在线遇到时,互丢水球的次数也变多。
‘今晚要麻烦你一件事。’6号美女的水球。
“请说。”
‘11点55分,可以麻烦你到我住处楼下吗?’
“没问题。如果误差超过1分钟,妳可将我倒过来念,叫我球绣。”
‘谢谢。’
“请别客气。”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我到了之后就知道了啊。”
虽然我好奇她为什么要我11点55分到她住处楼下?
但可以在这么晚的时间见6号美女一面的兴奋感,远大于我的好奇心。
即使她是叫我去沿着巷子捡垃圾,我也甘之如饴。
我很准时抵达她的住处楼下,才刚停好车,铁门正好开启。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好准时。’6号美女看了看表。
“因为我不想让妳以后叫我球绣。”
6号美女笑了笑,又看了看表。
‘天气真的变冷了。’她说。
“是啊。”
‘听说这波寒流很强呢。’
“嗯。”
‘应该还会冷几天。’
“嗯。”
‘你不发表对这波寒流的看法?’
“嗯……”我迟疑一下,“我们是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讨论天气吗?”
‘你可以算是千辛万苦,但我只是走下楼而已。’
6号美女又笑了,第三次看了看表。
“妳的表怎么了?”我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的表没事。’她说完后,看了第四次表。
“妳……”
‘请等一下。’她第五次看表时非常专注,‘快了。’
我很纳闷,但只能静静等待。
‘10、9、8、7、6、5、4、3、2、1……’她抬起头,笑得很开心,‘新月快乐!’
“啊?”
‘11月走了,12月到了。现在已经是12月1号了,你不快乐吗?’
“快乐?”我一脸茫然,“请问妳在做什么?”
‘跨月呀。’
“跨月?”
‘每365天才跨一个12月,跟每365天跨一次年的机率是一样的。’
她笑着说,‘所以每一个新的月份到来时,也应该跨一跨才对。’
“这……”
‘新月快乐。’她说,‘你不跟我说声新月快乐吗?’
“新月快乐。”我只好说。
‘你仍然很疑惑吗?’
“不,我更加确定了。”
‘你确定什么?’
“妳小时候果然是会莫名其妙害怕锅子的那种小孩。”
6号美女笑了,很俏皮的笑容,我也跟着笑。
‘其实12月1号是很特别的。’她停止笑容后,说。
“怎么个特别法?”
‘它是冬天的第一天呀。’
“嗯。”我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绣球。’
“是。6号美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请你来陪我跨12月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
‘因为我想在冬天来临的瞬间看到你。’
6号美女的眼睛闪闪亮亮,我突然联想到花灯。
那一瞬间,我觉得冬天根本还没来,因为我全身上下都很暖和。
‘你是我今年冬天看到的第一个人哦。’
“妳也是我今年冬天看到的第一个人。”
‘这是我的荣幸。’
“妳又抢了我的台词。”
6号美女的脸上又露出俏皮的笑容,并往我靠近半步。
‘还有一个约定呢。’6号美女说,‘请你闭上眼睛。’
“遵命。”
我知道她要做什么,因为我也记得这个开玩笑式的约定。
果然一阵带有热气的强风刮过我的脸庞,我觉得更温暖了。
‘这可是道地道地的,冬天的风呢。’6号美女笑着说,‘这次是干的,而且没有火锅的味道了吧。’
“嗯。”我笑了笑,“所以我更感动了。”
“6号美女。”
‘是。绣球。’
“妳一定会长命百岁。”
‘那你也要哦。’
秋天过了,冬天来了。
而6号美女的眼神和笑容,依然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