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寄,你觉得我该练么?叔父说,临时抱一抱佛脚,也未尝没有一点用处。至少,皇上在亲阅考卷时第一印象会比较好。”他只是最擅长的字体不是簪花小楷,并不是不会写。相反,各种字体他都写得很好。否则,临时的要强化练习也是练不出来的。
沈寄瞥一眼他看了一半放在书桌上的书,本朝天子文武双全,也是有文章传世的。魏楹正在看的便是这位天子的文章,最后的时间,他用来反复的琢磨天子本人的文章。那书被看的都旧了,是平素便时常翻阅的,如今拿出来不过是温故而知新罢了。
被魏楹问道,沈寄斟酌了一下反问:“那今科考得好的人里,有人是最擅长簪花小楷的么?”
魏楹方才送走了叔父遣来的人,就一直在犹豫,如今听到沈寄的一句话豁然开朗,微蹙的眉头顿时展开,“嗯,你说得没错。我如今这么练上十来日,怎么比得过从小苦练的人。到时候若是成了邯郸学步,岂不是弄巧成拙。我还是用我最擅长的字体作答。”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没能取得个好成绩,旁人便有话说了。有个好叔父替你花银子托关系费尽心思弄来这样最高层的小道消息,居然弃之不用,傻不傻吧你。既然做了这个决定,那么祸福都得担着。
魏楹笑开,笑容里满是自信,“我是怎样便怎样吧。我想字体是能取巧,但关键的还是得这个人有才。”
沈寄点点头,当今的皇帝,她这个不搞个人崇拜的现代人也觉得是挺不错的。目前已是四十多岁,还算开明,也励精图治。以前远在华安那样的偏远之地感觉还不明显,但进京的一路以及在京城的几个月还是有感觉的。而且靠迎合皇帝喜欢的字体取巧,那也只能是在两个人其他条件都并列的情况下。这十来日,还是多多的调整心态更重要些。
这样关键的建议,换了另一个人沈寄是绝不会出口的。因为是魏楹,而她了解他,他是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对她生出怨怼的。因为她不过是给个建议,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他自己。当然,除了魏楹,也不会有人拿这样重要的问题来问她。
这个疑惑解开,魏楹继续翻看天子文章,沈寄也出去忙活。已经开春了,当初带上京来的多半是冬装,如今穿不出了,收起来放好,再搁上防蛀虫的药丸。还有春装,之前各人制备了两身,如今魏楹立即就要步入官场了,也该再多准备几身才是。
魏大娘走后,沈寄一下子就觉得身上的担子重了。以前她只管食物,如今她要打理衣食住行。虽然只是两个人的,但是也要处处操心。像魏楹这种书生,那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要他来操持这些日常琐事,不知道会给你闹出多少笑话来。
什么都要替他想着,沈寄也曾嘟囔过两句“我又不是他娘”,但是接下来还是得接着替他操持。以前还是帮忙照顾人的想法,现在却又了几分小妻子的心理。
现在,银子是不缺了,里外里沈寄手里一共有七百多两银子,用她的话说“一下子好像成了暴发户”。不过,七百两在京城要用,还是很快可以用完的。他们如今的开销不大,租房子一个月八两,吃的是德叔德婶提供的,用得多一些的也就是制衣和出行而已。沈寄想了想便到成衣铺去替魏楹订了三套比较上档次的衣物,然后还有些配饰她不敢乱买准备等他自己去选。不然万一她买到块假玉那不就亏大了。
到了京城,沈寄越发觉得自己懂的东西太少了。以前只在乡下呆着还不觉得。到魏府去,魏夫人和欧清灵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她就喝不出来人家给她喝的是今年的新茶还是往年的陈茶,更品不出是不是玉泉河的水或者是雪水什么的。她一直以来都在为生计发愁,而且魏大娘除了出身绣坊绣工了得,其他也教不了她什么。
她没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想着看过的《红楼梦》,还有日前见识过的魏夫人和欧清灵的举止,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要和魏楹在一起,那恐怕真的是任重而道远。她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然,日后是无法在那个圈子里立足的。
沈寄是很会居安思危很有危机意识的一个人。所以,在前世,她可以适应社会比其他同学先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如今,她发现了自己的不足,自然是要想办法弥补了。可是,那些大家小姐都是从小就被母亲培养的,为了将来做当家主母可是下足了功夫准备。她却是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淑女学校教这些,她也没有熟识的大家出身做当家主母的女性长辈。本来,如果魏夫人愿意,是可以做这个将沈寄引入官太太社交圈的人,并且教授她各种知识技能的。可惜,魏夫人不认同她,而且还很不满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嫡亲侄女的幸福和荣耀。唉,有什么不知道直接问百度谷歌的日子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就这么停步不前了,魏楹还能日复一日的把她当手心里的宝。人生是需要修炼的,感情和生活是需要经营的。她也不可能脱离如今的社会秩序,当一个我行我素视教条如无物的官太太,她必须融入那个圈子里去。
魏楹温书之余,也发现了沈寄有心事。这天,成衣铺把衣服送来,沈寄让伙计送进去给魏楹试穿。这些尺寸都是她之前量过如今目测的,如果不合适还可以再改改。
魏楹试过,都挺合身,沈寄便取了银子把人打发走了。她自己也打算转身出去却被魏楹叫住了,“小寄,你没话跟我说么?”
“没有啊。”
魏楹便做出生气的样子来,“你有事情都不跟我说,是觉得咱们还是外人吗?从头到尾,我可都是拿你当……看的。”他把内人两个字在嘴里玩味再三然后含糊吐出。
沈寄懒得跟他计较这种口头上被讨去的便宜,那可真是计较不完。于是权当不知道,“我怕影响你温书备考。”
“你有事情不同我商量,我心里就会老想着,那才会影响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