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十月的中旬回到了淮阳老家,这近三年淮阳老宅的人也有不少变化。首先就是十五叔的儿子满月了,二夫人的长子娶妻生子了,次子也即将完婚。四婶娘的儿子六弟魏柏参加了今年的会试,只是不幸落榜,现在回家继续攻读等待下一科再考。那个代二夫人交《女诫》和荆条给沈寄的三堂妹已经嫁人……这么大一个家族,这么多房人,这些婚丧嫁娶的日常事务真是不一而足。
这一次,出大门来迎接他们的马车的依然是魏柏,马车停下他便迎了上来,“大哥大嫂一路辛苦。”
魏楹笑笑,“比起上次,好多了。多谢六弟相迎,我们一道去看祖父吧。大夫怎么说?”
“就说是上了春秋的人了,保养为上。”
沈寄皱皱眉头,一边安排凝碧等人随着来接的老宅下人先把行李搬回梨香院,一边跟上前头两兄弟。夫妻二人进了老太爷的屋子,迎面扑来便是一股陈腐久病的气息,沈寄跟着魏楹在床上跪下,抬眼望去,老太爷苍白瘦削人都变形了。
陈姨娘在床前伺候汤药,福身在老太爷耳边道:“老太爷,大爷大奶奶回来看您了。”
老太爷睁开眼,看到魏楹露出了一个干瘪的笑意,朝他伸出了手,魏楹膝行两步过去两手握住那只枯瘦的手,“祖父,楹儿回来了。”
“好好!”
沈寄心头也是一阵难过,陈姨娘过来搀她起身,“大奶奶起来吧,一路奔波本就辛苦,老太爷不讲这些了。”
沈寄看她一眼,这么明显的示好,看来陈姨娘也是觉得老太爷日子不久了,要找个新靠山。她怎么不找二老爷却找上了他们呢?不过,这是好事。沈寄见老太爷看了自己一眼点点头,便顺着陈姨娘的力道站起身来,“多谢。”老太爷也是要把他的身边人托付给魏楹和自己照看的意思么?他也信不过二儿子儿媳妇啊。
魏楹也站了起来,坐到床边去俯下身子和老太爷说话。
“三年间,你竟换了四个品级,也算少有的了。”
魏楹挠挠头,“是啊,纵观本朝建国数百年,也没三个人有这样的经历。”
老太爷说话有些吃力,陈姨娘便说道:“一开始听说大爷被贬官,我们都急得不行,还是老太爷说大爷经得起摔打,如果经不起不如等任期满了回来做田家翁也好过日后在朝廷上跌更大的跟头。不过他老人家对您可是很有信心的。后来大爷三个月就升了知县,老太爷说您不愧家门。之前也是听到您升了知府这才……”
沈寄一愣,原来魏楹升官的消息传回老宅竟给老太爷当了一回强心丹么。
老太爷精神不好,也没和魏楹说几句。魏楹都在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的,而沈寄站得远根本不知道这爷孙俩在说什么,只能从魏楹的回答判断是在问这三年的情形。
陈姨娘送二人出去,沈寄察觉她有话要说,在出了老太爷寝房还没到大厅的时候便停了下来。陈姨娘果然出声:“梨香院恢复原貌了,我们都去看过,很是不错。”
只要肯砸银子,就是恢复不了十成,八九成总是有的。何况经手的都是当年见过原貌的老人,又有十五叔督着,当然没有什么差错。
“哦,那就好。我也还没有看到,不过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必定不错。”
“二夫人说要把三爷的婚期提前,也算是个老太爷冲冲喜,就是这两天定下的。”
沈寄一愣,先说梨香院恢复原貌了,然后说老三要成亲,这两者什么联系。等等,老三名义上是过继给了魏楹父亲自家公爹的,所以,婚房要设在梨香院也算名正言顺。可真是好算计啊!他们做兄嫂的不但不能推脱,还得揽事来做。毕竟,他们是亲兄嫂,二老爷二夫人都是婶娘而已。而且,不但要出力,怕是办婚事的钱也全得长房掏。
还有,日后长房的家产也是有老三一份的。虽然魏楹是嫡长占大多数,但是也不能不分一部分给老三。如今那些产业是他亡母所留,老三分不着,因为他没过继到自己婆婆名下,婆婆的嫁妆自然归魏楹一个人。可是公爹名下那份就得兄弟两人分了。虽然说沈寄不是很看重那笔银子,可是被仇人这样从自己腰包里掏银子心头也是极忿然的。可是她也知道任何不满都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接下来,她肯定得作为长嫂出钱出力出地方的操持老三的婚事了。还不能有一点没办好,因为这是要给老太爷冲喜呢。万一出了差错,回头老太爷又走了,她不是又背个摘不掉的黑锅。
二夫人!沈寄此刻真是很想做小人扎她啊。这老宅的事是逃不开了,这次老三办喜事,哪怕是未来冲喜许多仪式从简,前后定然也要忙一个月的。她没法和魏楹一起回蜀中了。而且身边连得力的帮手也没有,她独自操持小叔子的婚事怕是要手忙脚乱,到时候二夫人再顺势出来帮忙。这样一来,沈寄不会管家不会做事,遇到大事就捅篓子的印象便留给人了。她想到二夫人要出招,可没想到她居然改动老三早已定好的婚期来难为自己。太歹毒了!
虽然心头心念电转,可是面上沈寄是滴水没露,笑着和陈姨娘道了别往前头去。
魏楹和魏柏说了几句科场的事不要急于一时,今科没准备好下科再来过就是的话,兄弟俩便分别了。他在前头走着,沈寄便在一步的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一道回梨香院去。
进了梨香院,魏楹在门口站了站。如今,那几户族人已经迁到十五叔帮着买的房产里去,房契也都给了他们。梨香院已经恢复了魏楹童年时的模样,他看了半晌才抬腿从正门往里走。这回进门终于不用走侧门了。
“祖父那位姨娘同你说什么了?”沈寄脸上虽然么没表露,但耳鬓厮磨这么长日子,她心情不好心火正在熊熊燃烧他还是知道的。
“三弟要提前办喜事,应该就是这一两个月正在看日子呢。”
“然后呢?”
“我估着二夫人的意思,这是长房的事,要丢给我。说起来我也做了三年主妇,她给我机会操办这样的大事也是看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