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想着退后做什么?”比非图见她那个样子,手上一用力,艾薇就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轻轻地,又是一个温柔的吻。
呜呜……第二次了!这个贱人,这个浑蛋!
她在心里大声地骂着,比非图又淡淡地说了下去:“这十天来我发现,你还是一直呆在我身边比较好。”
这,这算是什么狗屁发现!
“不过也应该给你报酬,既然你很想要。”
她想要的报酬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所以我,”他好像积攒着勇气,然后才说出来,“所以我决定迎娶你为我的第一个偏妃,就在祭祀之后。怎么样?”
啊?!
“做我的女人,我埃及法老之子的女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妃,我第一个偏妃!”琥珀色的眼睛格外认真。这个年轻、俊俏、勇敢的法老之子,是第一次想要迎娶一个女人为他的妃子吧?艾薇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心里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的心里只有哥哥啊。她承认比非图很帅、很聪明、很厉害,但是在她心里,只有哥哥是她想要嫁的人,如果不能嫁给哥哥,她便宁愿终身不嫁。
更不会嫁给一个三千年前的埃及古人。
还是做他的小老婆!
“我不要这个报酬。”艾薇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想要离开这里,我要自由。”
“奈菲尔塔利……”
他的眼里怎么是一副很是受伤的神情啊,拜托,别这样看着她了。
“你都知道我最喜欢的人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比非图的嘴边突然勾起了一丝冰冷的笑容,“你口中的‘哥哥’,真是了不起啊!”紧接着沙哑的声音却又增添了几分阴鸷的煞气,“他让我嫉妒得发狂……”
艾薇全身一抖,骤然怕了起来。
她感觉得到,如果比非图能见到艾弦,便一定会杀了他的。比非图真的这样喜欢自己吗?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突然动摇了一下,很想知道,他的心情,甚至,想要回应……不不,她狠狠地摇了摇头。即使喜欢上了比非图,又能如何呢?她迟早是要回到现代去的,这只是另一段万劫不复的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而已。
她不要再承受那种伤痛了。
想到这里,水蓝色的眼睛骤然坚定起来,冷冷地看着比非图,看着他眼中的失望几乎转变为一丝绝望。僵持了一会儿,比非图松开了艾薇,把她放到一旁,站了起来。
艾薇心中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比非图开口说话了,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几乎让她想起鸿门宴上他杀人的场景。
“我,是埃及的法老之子。埃及的一切将属于我。”琥珀色的双眼里含着几分不由分说的冷酷之气,“你,也是一样。祭典之后,你会成为我的偏妃。”
什么!太过分了!!
艾薇抓起身边的水果,冲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扔了过去。
祭祀。
古埃及是一个“神之王国”。全国上下从王室到平民,全部信奉着名目众多的神。
然而对于所有的人来说,法老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从最远古的时代起,法老就一直履行着双重的职责,所以法老死后,即会变成神,继续守护这个神圣的国家。他不仅仅是通常意义上的君主,凌驾于所有的臣民之上,维护埃及的稳定,捍卫公正、秩序、正义和真理。同时,作为众神赐福的人,法老还是诸神和尼罗河两岸人民之间的中保。他是上下埃及所有寺庙的最高祭司,他要大兴土木,修建各种神像、神庙来表明自己对神的尊敬,同时也要把人民的各种祈愿转达给神,至于祭祀,就更是重要的环节之一。
尼罗河作为埃及的母亲河,每年都会给埃及带来大量肥沃的泥土。农业是古埃及最为重要的支柱产业,因此尼罗河女神也是他们最敬重的神之一。祭典时,法老、王子、祭司都会到场,举国同庆。所以,这次祭祀也是埃及每年最重要的祭祀之一。
比非图决定在这次祭典上向所有的民众宣布他将纳娶第一个偏妃,也是他的第一个妃子。
将这个决定扔到议事院的时候,就好像扔了一个炸弹进锅,在座的大臣们几乎要炸了窝。当时的法老正在指挥与赫梯王国的一次战事,比非图作为摄政王子有全部的政事决定权。于是他趁着这个机会把纳娶偏妃的决定向众人宣布,不料却掀起了轩然大波,满朝元老——没有半个表示赞同,甚至有人以死相求。
“殿下!万万不可啊!太阳不能被黄沙遮掩,尼罗河不可被淤泥阻碍!第一王妃不可以随便纳娶啊。您已经双十年纪,您现在迎娶的妃子以后极有可能成为我大埃及至高无上的王后!这个奈菲尔塔利是来路不明的外国人,殿下如果执意迎娶她为第一王妃,简直……”
比非图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打断了老臣夸张的说辞,“你听清楚我说的话行不行,是偏妃而已,和第一王妃有什么关系,退下!”
“殿下!殿下!殿下……您是‘年长法老之子’啊!您的生命和权力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您纳娶偏妃,也应要迎娶一位身份尊贵的小姐,而非身份不明的女子!不可以让您高贵的身体蒙受此等污辱啊!”
“放肆!”比非图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我乃法老之子,有诸神庇佑,我尊贵的地位不容你质疑!下去!”顿时吓得大臣连滚带爬地退到一旁。
“殿下,即使您不为自己着想,您也要为国家着想啊!如今的大埃及西有利比亚虎视眈眈,南有努比亚不断扰境,而北方与赫梯王国的战火更是从未停止过!当务之急是您应尽快迎娶一位有实力的国家的公主,巩固我国的势力,否则届时前狼后虎,后患无穷!这也是陛下的御意所在啊。”
比非图终于抬眼看了一下,说话的正是朝中快入土的元老,西曼。没错,这个人说的都没错。身为摄政王子,他充分了解西曼刚才所说的一切!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王室巩固自己实力的最佳手段,身为“年长法老之子”,这也是他对于国家的责任。在他十五岁的时候,父王确实决定为他迎娶一名外国的公主,然而那位可怜的公主在还没有入境之前就被别国的军队劫杀了。大祭司当夜占星祈求神谕,得知此为不祥之兆,预言法老之子比非图的婚事应当来临甚晚,因此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纳娶王妃。
这个时候仅凭冲动就迎娶偏妃,确实有所不妥,而且此举之后,父王也肯定会强烈反对,甚至杀害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不由得稍稍沉思了一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他不能在祭典后迎娶奈菲尔塔利,她就会消失,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相信这个感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西曼摆摆手,“谢谢众臣的建议,我心已决,势必要迎娶奈菲尔塔利为妃。”众臣一片议论,“但是我也会听取西曼的意见,重新考虑迎娶她的时间和方式。”
这是身为法老之子的让步,众臣不由得更加崇敬德高望重的西曼。然而一种不安的气氛却难以抑制地在臣子之间弥漫开来。曾几何时,见过睿智、理性、成熟的殿下如此坚持一件明知欠妥的事情?那个奈菲尔塔利绝非小可!
“呵嚏!”靠在窗边眺望尼罗河的艾薇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个大喷嚏,“谁骂我!”
尼罗河祭典明日就要开始,也就是说,明天晚上她就有可能成为三千年前古埃及人的小老婆了!此时的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成为比非图的偏妃的话,她可能永远都无法逃离这个世界了,可能她再也回不去弦哥哥的身边了。但她必须也问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直到现在她还没逃走呢?
是怕?怕逃不出宫殿?还是怕离开宫殿却依旧回不了家?怕失去了比非图的保护,她无法在古埃及存活?确实怕,但是这些理由都不充分。想到比非图那双认真得令人心动的琥珀色眼眸,艾薇不得不承认,没有逃走的理由让她自己都不愿相信。
哥哥的身影在她的记忆里逐渐开始模糊,剩下的只有欲爱不能得的疼痛,而随着与比非图的接触愈来愈多,她的心开始有点不听她的控制!她是多么惧怕,惧怕自己又一次陷入不该不能不应当的情感中,又一次受到伤害。
三千年的距离足够遥远,她与他之间本就不该发生任何交集,她也不可能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他是摄政王子,未来的法老,塞梯一世的继承人,那么他必然会娶无数妻,纳无数妾,生无数子来巩固自己的王朝。他的一生会由无数的战事、纪念碑还有各种法律政策而组成。再过三千年,他的一切就会化为埃及某几座金字塔里的壁画上记载的符号。
那个时候,她这个误打误撞闯回古代的人,这个她借用的,叫“奈菲尔塔利”的名字,会占有一席之地吗?如果有可能,她真是该荣幸!
“奈菲尔塔利!”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想,艾薇连忙丢开自己的犹豫,转身过来。
比非图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非常自然而武断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那份热情又一次让艾薇感到丝丝的心痛。她是否已经开始习惯他的怀抱了?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专注而认真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子映出了艾薇的轮廓,“我的奈菲尔塔利。”
艾薇骤然感到自己心情难以维持平静,她困难地呼吸着,故作镇静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语调意外的冰冷,然而尾音微微的颤抖暗示了她心中的暗潮。比非图没有注意到那细微的改变,他已经习惯了她对他的一贯淡漠。他只是更加热切地抱紧她,轻抚着她的脸庞,“奈菲尔塔利,我真希望现在就能拥有你!”变得沉重的呼吸,加大力量的双臂,艾薇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动了起来,“但是我一定要等到正式迎娶你的那天,让你真正属于我。”
“明天的祭典后,我会尽快安排迎娶你的仪式。”比非图坚定地说着,眼神里不带有一丝犹豫。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法老之子,他不能任性地在明天的祭典上强行立她为偏妃,他不能这样做。一丝挫败感深深地攫住了他。多希望,明天她就是他的妃子啊!
或许,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这样想了。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如同天空一般透彻,淡金色的直发宛若阳光一样耀眼。那样特别的相貌,一下子就吸引了他。
在处死科克的时候,她虽然很怕,但还是出声制止了他对那个罪人的折磨,他看得出她的善良;虽然一副小孩子的样子,但是她却非常清楚尼罗河的涨落对农业的影响,并想出适当的对策,他敬佩她的聪慧;虽然自己很是嫉妒,但是当她哭着对他说自己是多么爱她的哥哥的时候,他真的无法不怜惜她,他多么希望自己成为她口中那个“最爱的人”。
不知不觉、不知不觉,他已经爱上了她吧。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美丽的手镯,拉起艾薇的手,轻轻对她说:“奈菲尔塔利,我的权力还不够大,我还不能完全决定我的一切。等我有一天成为埃及的法老,我一定会更加宠爱你,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他明天不能迎娶她了?艾薇心中有了一丝轻松,却又有一点点莫名的空虚感,虽然只是一点点。她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到了比非图手中的手镯上。
那是一只做工极为精美的黄金手镯,形状好像一条美丽优雅的蛇,而蛇的眼睛则是一块异常漂亮的红宝石,那双眼睛就好像在看着艾薇一样,闪耀着特别的光芒。
“啊!是那只手镯!”艾薇不由得轻轻地叫了起来。那只手镯!就是弦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就是那只手镯!是它把自己带到了三千年前的古埃及!
“你喜欢这只手镯?”比非图看着她惊愕的表情,淡漠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这是送给你的,特别找人制作的,独一无二的镯子。在埃及,蛇是至高无上的象征,你戴着这只镯子,足可以说明你是我的人,而你也必将成为我的人。”他拉过她的手,想为她戴上手镯。
艾薇慌忙地把手抽开,比非图被她的举动激怒了,“奈菲尔塔利!你不接受我的礼物吗!”
不会错的,虽然比弦哥哥当时送给她的镯子新了许多,但是她确信这就是带她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消失掉的那只手镯。
冥冥之中,这一切竟有这样的联系。当时她戴上了那只手镯,它就把她送到了古代。那么,如果她现在戴上这只手镯,或许她就可以,或许她就可以……
艾薇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强烈地敲打着胸腔。
原来回去的方法就在眼前!
她真可以回到现代了!
艾薇的双眼死死地锁在那只黄金镯上,全身就好像被钉住一样无法移动。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不由得用力摇晃起她,她究竟又在想什么?
艾薇被这粗暴的举动惊醒一般,从比非图手中接过镯子,不,应该说是抢过去。这一举动让比非图有几分惊讶,她从不对他试图送给她的任何礼物感兴趣,为什么?……
但是艾薇并没有如比非图所想的立刻戴上手镯。她只是死命地看着这只镯子,轻轻地说道:“呃……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饰品,其实是有点舍不得戴。我真的好喜欢,谢谢你送给我,我非常开心地收下了!”
有了这只镯子,那么她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去?
看——这位伟大的君主,
既不向我们征税,也不强迫我们服劳役,有谁能不惊讶?
有谁,说是忠于他的臣民,真能做到信守诺言?
听——
她是多么信守诺言,馈赠礼物又多么大方!
她向每一个人馈赠礼物,
向上埃及,向下埃及,
穷人、富人、强者、弱者,
不加区别,不加偏袒,
这就是她的礼物,
比金银更加珍贵。
埃及是尼罗河之子。
埃及的生命源于奔流不息的尼罗河母亲。
尼罗河每年八月到十月会泛滥两个月,当天狼星出现在地平线之时,尼罗河水就会分毫不差地开始涨水,然后把这生命的波澜带到河岸两边。水退后,就会留下肥沃的泥土,带给埃及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因此,天狼星升起后的第一次祭祀,就显得尤为重要。
此时在上埃及首府底比斯的宫殿里,众人一片欢腾。
法老塞提一世在对赫梯王国的一次边境小战役中获得了胜利,而在他凯旋而归的当晚,天狼星就出现在了夜空。
“吾之幸!吾埃及之幸!神圣的天狼星出现在天际,尼罗河女神福泽大地。万物受滋润,大地解饥渴。她带来了肥沃的土地,她带来了丰收的气息,她一视同仁,将祝福带给每一个人,将生机带给吾之埃及。尼罗河啊,您是神,支配一切,唯您赐予吾埃及无尽的生命!”
“王上万岁!”
“陛下!请将我们的敬意传达给尼罗河女神!”
“愿我埃及永远沐浴在尼罗河女神的宠爱之下!”
在艾薇看来,高高的宫殿平台下的民众已经处于一种几近疯狂的欢喜状态。当塞提一世出现并念诵尼罗河赞歌的时候,台下的民众,不分男女老幼,都大声地呼喊着各种赞颂的话语。这种疯狂的君主崇拜,让艾薇不由得感到深深的震撼!目睹这一切,比任何一本书上的言语描写都来得更加鲜活、逼真 、珍贵。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艾薇回过头去,不由得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今天的比非图看起来格外有气势!显然是因为祭典,他穿上了非常正式的礼服。额前戴上了金色的发饰,上面的黄金眼镜蛇栩栩如生,胸前也是闪亮的黄金饰品,挂在身后的是做工精细的深红色披风,下身不再穿着方便活动的短裤,而是及地的纯白布裙,前方长形的挂饰上有金线绣成的精美图腾。
平日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的王子,穿上正式服装后竟然真有一股令她难以移目的王者气质。在他身后还跟随着威武的红发将军孟图斯,清秀而睿智的礼塔赫,以及一干奴役。众人全部着装整齐,正快步走向平台。
艾薇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虽然自己的房内有许多埃及宫廷的服饰,但是嫌麻烦的她永远都只挑最简单的白裙穿上,不加一丝首饰,更不会委屈自己的脸化任何妆。走在宫里,若不是她金色的头发和白皙的皮肤能说明她是比非图的“情人”,以她简朴的装束,瘦小的身材,别人都只会把她当作侍奉神殿的小女童。
此时,她才感觉和眼前的一列光鲜的古人比起来,自己确实好像太寒碜了。朴素的白裙最下摆因为她觉得活动不方便还给剪开了一个角,简单没有任何装饰的头发,光溜溜不带任何首饰的双臂……除了上次那个能把她带回现代的黄金手镯,被她小心地收在了随身的小袋子里。
在现代,因为经常要参加哥哥与爸爸的各种酒会及社交聚会,她非常注重在公众场合自己的穿着,并且永远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佼佼者。如今却被一群古人比了下去。
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往边上躲了躲,但是比非图却直直地向她走过来,大声地叫了几次她的名字,引起所有人对她侧目,这使她心中不由得有几分埋怨。
“奈菲尔塔利,你随我们来,呆在后面,我让你见识一下我埃及伟大的祭典。”
身后的大臣、侍从、宫女,除了孟图斯和礼塔赫以外,都开始小声地议论纷纷,眼中不由得都露出对艾薇冰冷的怀疑和不屑。
艾薇看了一下他们,非常知趣地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在这里看得很清楚了。”
比非图皱着眉,用力地拉住她,继续往平台走,“奈菲尔塔利,你又反抗我!今天不许你不从,跟我来,你的着装不当,到时候就站在后面吧,不许你抗命。”
他也知道她着装不当啊!那为什么还强迫她跟着他去礼台,还不够丢人的么!
“奈菲尔塔利!”比非图还不等她反驳,又以命令的语气指挥着她,“今夜你要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着,我埃及的强盛,我埃及的威风!看看是否比你国家更胜一筹!”
他总是惦记着把她留下,古代人就是这样单纯,觉得气势大、人多、奢侈就是牛。唉,该怎么回答他呢?艾薇选择了沉默,就那样被他拉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向高台行去。
“你就站在这里!”比非图把艾薇扔在高台人稀的一角,还丢了两个侍女在她身边,一方面是看着她,另一方面也是怕她寒酸的穿着会被当作可疑人士抓出去,“好好地看着。”
语毕,比非图带领着一干人等,带着得意的笑容,向高台前端走去。当他出现在民众眼前时,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声划破夜空。艾薇不由得惊讶,如此年轻的比非图竟然这样受人民的拥戴。
恐怕前些日子的鸿门宴起了不少作用吧。
“王儿!你看,人民这样拥护你,快来到我的身边。”塞提一世身着华丽的君王服饰,双手持着象征权力的法杖,带着王者的威严,召唤着比非图。
“父王!”比非图连忙上前拜礼,“父王亲征得胜,凯旋回朝之日便遇天狼星升起,这真是吉兆啊!”
“哈哈哈哈!”塞提一世爽朗地笑着,“我伟大的埃及,待本王成为神后,即会交由你去管理,看看人民对你的欢呼!你要好好守护这片肥沃的土地,扩大我国的疆土,增强我国的国力!王儿,来,看看这神圣的河流,看看这充满活力的民众。”
“吾王万岁!埃及万岁!”众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哈哈哈哈!”塞提一世突然话题一转,“趁今天这个吉日,我想给你指配一门合适的婚事,并会亲自主婚,尽快为你迎娶第一王妃。你的王兄王弟都有了若干妻妾和后代,你已双十年华,亦要开始娶几个妃后,尽快诞下后嗣,延续王室正统血脉。
比非图面露犹豫之色,塞提一世便转为耳语,轻轻地对比非图说:“为父有所听闻,你将一名外国少女收于深宫,还动了纳她为偏妃的心。我也并非反对此事,你这年纪早就该有若干妃嫔。只是……”法老话锋一转,言语中瞬间染上了几分严厉,“在此之前,你一定要纳娶数个地位稳固的贵族之后、邻国公主为妃,否则你的威信必将受到动摇。”
比非图微微一愣,塞提一世却早已变回了平日里表情,大手一扬,爽朗地笑了起来,“况且,到时候说不定你也另有新欢了。哈哈哈哈!众臣,随我来!今日我将为吾儿迎娶王子妃!”
语毕,塞提一世带着一干王子、臣子、侍从浩浩荡荡地从平台向宫殿走去。比非图垂首,沉默地跟在法老身后。
艾薇站在暗处,没有人注意到她,而刚才塞提的一番话,她全部听到了。
比非图身为第七王子,但是却能被亲封为摄政王子,除了他有过人的政治能力外,显然也是因为塞提一世对他宠爱有加。既然已经十之八九要成为未来的法老,那么,多纳妻妾、多生子嗣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他已经二十岁,还没有后代,在古代埃及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吧。
抚摸着身边袋子里的黄金镯,艾薇不由得暗暗思忖,或许自己回去的日子真的到了。
艾薇想不明白自己在刚拿到手镯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立刻戴上它回现代去。她不明白自己的心里还有怎样的期待,不明白是怎样的原因令她产生了些微的不舍。
避开脸上充满喜悦的人群,她一个人安静地回到房里,从口袋里拿出黄金镯仔细地端详起来。红宝石制成的蛇眼冰冷地盯着她,让她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微微的惧怕。自己不是一直在期待这个时候吗?如果戴上它,就可以回去,就可以把荒唐的迷惑全部遗弃,重新回到哥哥身旁。
她举起手镯,呆呆看着,然而思忖再三,还是放下了。
既然在身边,什么时候都能回去,既然来到了古埃及,多待一下也未尝不可,反正哥哥都要结婚了,回去也是伤心。不如先去看看古埃及法老之子的选妃大典吧。这种机会可是非常难得。或许回到现代,还可以写几篇相关的文章发表发表。对,机不可失。艾薇说服自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把手镯放回了袋子里,移步向大厅走去。
大厅里酒筵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塞梯一世坐在大厅正中的王座之上,随意地靠在软驼毛制成的靠垫上,旁边坐着比非图,身后站着孟图斯等一干护将。接下来是年满十五岁尚留在首都的王子们,再往下坐着诸如西曼这样的朝中重臣,然后便是各国的使者及随从。
艾薇用布将自己的头发包起来,戴上面纱,趁乱混入了使者随从的行列。这些随从也是来自四面八方,装束和打扮更是五花八门,艾薇轻易就融入其中,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这就是古埃及王朝的酒宴吗?与其说是为尼罗河泛滥而举行的庆典,倒不如说是塞提一世对各国使者的接见仪式。虽然不少国家都心怀鬼胎,蠢蠢欲动,但是在强大而富有的埃及举行祭典之时,还是不得不表示自己的尊敬,纷纷派使者前来向塞提一世进献礼物。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奴隶美女,可谓应有尽有。古代埃及独有的奢华风格及排场,让艾薇几乎看花了眼。
塞提一世带着得意的笑声,对比非图说:“王儿,可否见到称心的贡品?你要什么我都可赐予你。此次征讨赫梯,你将政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轻重分明,还一举除去了朝中几大恶瘤,你的事迹,父王都有所耳闻,一定要重重赏赐你。”
比非图恭敬地回答:“多谢父王,协助父王管理政事是我应尽之本分,无须额外奖赏,况且我的财物已经足够,不用……”
“哈哈!那么我便赐予你其他礼物。”塞提一世打断了比非图的话,“今夜不仅仅有来自各国的使者,也有几位外国的公主和贵族的小姐,就由我一一介绍给各个王子吧。”
塞提拍了拍手,身边的传令兵便唤道:“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接着就听到门口的传令兵喊道:“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接着听到更远处有人喊道:“利比亚公主,洛妮塔——”
半晌,缓缓地走进来一列人马。为首的是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少女,年龄不过十五上下,身材却有一些发福,走起路来很像一只小猪在扭来扭去。她慢慢地走了进来,带领身后的侍从队伍向埃及法老行礼,然而弯腰的时候却没有站稳,几乎摔倒在地上,幸好身后的侍女反应快,手忙脚乱地把她扶住。
比非图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塞提就好像没有看到利比亚公主的糗相一样,没有感情地说:“洛妮塔,欢迎你来到埃及。希——”
列座的一个王子站了起来,看年龄至少有三十岁。
“希,你的第二王子妃刚刚因为恶疾去世,为父就将洛妮塔公主赐予你为第二王子妃。明天你就举行仪式迎娶公主。”
“是。”名叫希的王子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不过还是低头领命。艾薇在心里不由得同情起他来。而紧接着,塞提话锋一转,“七日之后你便出发去吉萨,我任命你为吉萨及周边地区的总领事。”
希的脸上一阵惊喜,连忙躬身道谢。大厅里一下子议论纷纷。
“希王子身为年长的王子,最后却仅仅落得了一个西北边境领事官的职务。”
“看看他倒十分开心,不过也是,还有诸多王子连个实权的职务都没有。看来塞提要立第七王子为王的传言是真的,他真的非常重用第七王子呢。”
“难怪被立为了‘年长法老之子’,不过这个摄政王子,也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啊。”
“嘘……小心被人听到。”
身边两个随从自以为高明地小声议论着,不想全被悄悄坐在一边的艾薇听进了耳中。在她的印象里,古埃及的西北边境正是与利比亚接壤的地方。塞提此举的用意,一下子变得非常明确。此时她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对塞提一世的几分崇敬。
塞提此时微微地咳了一下,打断了艾薇的思考,也打断了大厅中众人的种种议论。
“洛妮塔,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是。”洛妮塔公主带着随从下去了。
“传,西曼之女,卡蜜罗塔。”
西曼?是谁。看看前面列座的大臣里面,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子带着自豪的微笑向周围的人点着头。好像是见过他,艾薇心中不由得想起之前他对自己隐隐的敌意。那份敌意,于她看来真是莫名其妙,或许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与他的女儿争抢比非图吧。不管怎样,若不是重臣元老,也不可能把女儿嫁到王室,恭喜了。艾薇心里正想着,卡蜜罗塔就带着一队侍女走上殿来。
虽然西曼老得快入土了,他的小女儿卡蜜罗塔长得倒是十分美丽动人。而艾薇心中却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快,看来这个就是塞提口中“送给王儿的礼物”吧,确实很漂亮呢。
“西曼。”塞提一世唤道,西曼连忙上前几步,行了一个大礼,“你是我的重臣,你的二女儿也是我的宠妃,现在念在你的忠心,特纳你的小女卡蜜罗塔为十王子的第一王子妃。以后你要继续辅佐我的王儿,让我埃及继续强盛。”
西曼感动得几乎站不稳,慌忙拜倒在地:“谢谢王上,谢谢王上啊!” 卡蜜罗塔也拜倒在地,连声称谢。
呼,不是要嫁给比非图啊。
艾薇小小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撇撇嘴。嫁给一个未来不会继承王位的王子真的需要这样感激涕零吗?大女儿嫁给了国王,小女儿却嫁给国王的儿子,以她的眼光来看,这简直是乱伦,是一种悲剧!她抬头起来看看比非图,那俊美的脸上不见半丝波澜,看来是习以为常了。有一天,他成了国王,为了种种政治目的,他也会以婚姻作为一种手段,巩固自己的政权基础,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身为一个古代人,他会将这一切当作理所应当,而作为一个现代人,她……
想到这里,艾薇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不是滋味。前几日他认真地想她做他的王子妃的一幕宛若就在眼前。那样专注的表情,是否有一天也会为别人而展现呢?艾薇晃了晃头,不愿找到一个理由来解释这个令她呼吸困难的悸动。她怔怔地盯着比非图,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突然,比非图好像察觉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了这里,那一瞬两人对上了视线,比非图犀利的双眼就好像一阵闪电打进了艾薇的脑中,她慌乱地把头低下,假装整理衣物,生怕被认出来。
“王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