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普特笑了,“当然没有了,姐姐希望能和需要她帮助的人更多地在一起。啊,到了!她就在那里!”舍普特开心地跑了过去,艾薇连忙快步地跟了上去,走了没有几步,便走到一间简朴的埃及民居门口。院子里,夕阳的余晖之下,站着一位气质不凡的女人。这是一位典型的埃及美女,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深棕色的双眸附近涂着孔雀石般的深绿眼影,眼尾被勾起,笔直挺立的鼻子下面有一张美艳的唇。她身着白色的长衣,带着刻有太阳神图饰的饰品。她正将手放在一个孩子的头上,喃喃地念着什么。孩子的母亲虔诚地跪在一旁,仿佛也在祈祷。
舍普特连忙拦住艾薇,“嘘……姐姐正在帮那个孩子驱病呢。”
“她是医生?”
“不是,但是大家有的时候没有钱治病,只好来找她来做祈福。作为一个平民,可以得到辛克布神庙祭司的祝福,已经很不容易了。”
艾薇呆呆地看着那个沐浴着金色阳光的美丽女人,轻轻地念道:“奈菲尔塔利……”
突然,美丽的女人停止了祈文,她转过头来,看向舍普特和艾薇。舍普特连忙鞠躬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艾薇也跟着弯下了腰。
奈菲尔塔利笑了一下,转身对孩子的母亲说:“可以了,如果没有好转,请再过来,我会继续为他祈福的。”妇人接过孩子,连连叩谢。奈菲尔塔利扶起她,又轻轻抚了一下孩子的脑门。
“愿拉神的祝福与你永存……”
妇人带着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舍普特开心地跑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叫道:“姐姐!我带了一位贵客来见您!”奈菲尔塔利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便看向艾薇。艾薇不由得小小慌了一下,不自然地冲她笑了回去。
奈菲尔塔利看到艾薇水蓝色双目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这不是……啊,您是奈菲尔塔利殿下啊……”
艾薇脸红了起来,慌忙摆摆手,“不不,不要这样叫我,请叫我艾薇。”眼前的这位可是本尊,她怎么还能大言不惭地称自己为奈菲尔塔利呢?
“但是,艾薇小姐您确实是……”奈菲尔塔利脸上带着十分的不解,“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艾薇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舍普特走过来接过艾薇手中的水瓶,对她们说:“我在门口等殿下吧,殿下有什么想和家姐说的,就请讲吧。”
她一踏出门口,艾薇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冲上前,站在奈菲尔塔利的面前,低着头,大声地说:“我对不起你!你才是真正的奈菲尔塔利啊!你才应该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妃子,不是我,不是我啊!”
奈菲尔塔利一下懵了,“您这是……何出此言呢?我听不明白啊。”
温柔的声音让艾薇更加觉得内疚,接着说:“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叫艾薇,我来自三千年后的世界。我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不属于埃及!我只是出于恶作剧的想法,才借用了你的名字。我没有想到我的出现,竟然,竟然……”
竟然改变了你的命运啊!
她不由得握紧了双手,更大声地说:“请你原谅我!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法老,归还你应有的身份的。”
奈菲尔塔利愣了一下,然后便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您说的话,我没有听太懂。但现在您是法老珍视的妃子啊,不管您叫什么名字,您才是他最宝贵的女人,刚才的一番话,是没有必要的啊!”
艾薇努力地晃晃头,“奈菲尔塔利,听我说,我本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更不应该借用你的名字,现在,全部的历史改变了,我希望能改回去啊!你看,那辛克布神庙上面的雕塑,本应该是你的啊……”
奈菲尔塔利笑了,她温柔地对艾薇说:“殿下,您错了。”
什么?艾薇沮丧地抬起头,带着几分讶异地看向奈菲尔塔利。
“您不要带着任何内疚的心情来对我说这些。我本不想入宫,或许当时被法老迎娶的是我而不是您,那么我的人生也许会截然不同……”奈菲尔塔利仰首看了一眼渐沉的夕阳,眼中出现了一丝坚决与惬意,“但是我现在非常喜爱我的生活,我愿意作为一个神职人员,贡献我的一生。至于您——”
她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艾薇。
“至于您,您是来自未来的人也好,其他地方的人也好,法老已经深深地爱上了您,全部埃及的人都知道陛下对您的心意。既然历史已经因您而前行至此,或许您不要再想着将它更改回去,如果能选择一条更好的路,对埃及、对陛下、对您都会是一个更好的结果啊……”
艾薇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行,我……”这个责任真是太大了,她终究是要回到未来的啊!那个时候,奈菲尔塔利就又消失了。那么未来应该在埃及的政治、外交中扮演重要角色的那个女人,难道就这样从历史中被抹去了吗……真是大错特错。况且……
“不一定就会是好的结果啊。因为我的出现,我已经害得他,害得他……命运天翻地覆了啊……”
面对着奈菲尔塔利沉静的面容,艾薇竟然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的、不能说的秘密和烦闷一股脑地吐露了出来。奈菲尔塔利是具有魔力的吧!看到她,心中就充满了莫名的信任,自己一个来自未来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扮演她的角色呢?艾薇的自信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她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好容易找到了可以延续生命的木板似的,紧紧地握住了奈菲尔塔利温暖的手。
奈菲尔塔利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就好像在安抚自己的妹妹般说道:“艾薇小姐,这些都不是您的错……我觉得如果您能够好好地面对自己的心,去想一想什么是正确的,那么神总会指出一条路来给您的。”
什么是正确的……
“或许您应该更忠实于您的想法。法老对您有炙热的爱情,为什么您不考虑留下来,把他的命运向更好的方向引领呢?”奈菲尔塔利轻描淡写地说着,艾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留下来?
“不……不,这不可能啊……”艾薇喃喃地说着。
“殿下,或者现在说不可能还太早了吧,您要走的路,毕竟是在您的手里啊,不要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到不得不怎样做,更忠实于您的想法、更忠实于您的心,那么有一天,当您张开眼睛,您就自然看到答案了。”
艾薇看向奈菲尔塔利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坚定而宁静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知道自己的答案了吧,所以她可以这样心如止水、坚持如一。
如果她也能够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真实想法,是不是一切都会解决?
是不是面对比非图她就不会再如此迷茫,是不是想起弦哥哥她的心就不会这般疼痛,是不是她就不会再伤害和改变诸如布卡、奈菲尔塔利等人的命运……
只是,在她如此毫无头绪、繁杂纷乱的心中,究竟有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呢……
拉美西斯烦躁地将手中的纸莎草书扔在一边,盯着眼前精致的黄金足链发起了呆。
本来是要送给她的,特意召集了底比斯最有名的工匠,用最好的黄金,最精美的宝石铸成了这条特别的装饰,独一无二。
配上她嫩白的肌肤应该会非常漂亮吧?他想着,嘴边不由得勾起了一丝笑容,然后下一秒,这笑容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要拒绝他呢?为什么要那样伤他的心呢!五年时间,可以让他恼怒、让他失去控制、让他抓狂却又无可奈何的,恐怕也只有她了。把她关到冷宫里,这根本就是个不能算是办法的办法,他已经开始想她了,或许明天,他就会找一个借口把她放出来了吧!
然后呢?面对着她,看着这个心里最牵挂的人冷酷地对自己说:一点都不喜欢你吗……
“该死!”他低沉地诅咒着,把手中的足链狠狠地扔了出去,甩到了刚跨入房门的礼塔赫身上。
礼塔赫一进房门,迎面飞来一个金灿灿的物体,他一愣,东西就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慌忙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条精致的足链。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把足链小心地拿好,宛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上前了几步,向拉美西斯深深地鞠躬行礼。
拉美西斯瞥了他一眼,觉得自己的情绪被他发现了,心里不由得有点恼怒。他重新拿起了手边的文书,假装看着,还冷冷地扔给礼塔赫一句:“我确实特许你不经通报就进来见我,但是现在天色已晚,于礼你还是应该提前求见。”
礼塔赫带着温和的笑容,以前自己经常夜晚来见法老,两人共同讨论国事、军情,想来从拉美西斯还是王子的时候起,至今也有了近十年时间,这还是他第一次作这样要求呢,看来自己刚才真是让他尴尬了。理解到这一点,礼塔赫没有顶撞他颇带有几分找茬意味的话语,又是一个弯身道:“是。陛下,是礼塔赫不对了。但是今天在下是有重要军情相报,从吉萨传来的。”
“哦?”拉美西斯挑了挑眉,终于放下了手中被当作掩饰自己情绪道具的文书,没有表情地看向礼塔赫。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仿佛在不停地催促礼塔赫快说。
利塔赫会意地点了下头,“孟图斯将军传报回来,吉萨已经被收回了,多特里顺利地接管了一切事务,将军已经休整完毕,将大军驻扎在孟斐斯,即日返回底比斯……希殿下他还是做了一些抵抗……”礼塔赫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接着说了下去,“好像是在坚持等利比亚人的支援。然而最后还是没有等到。在吉萨城被攻破前,自缢了。”
听到这里,拉美西斯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神色,可只是一秒,他就点点头,冷冷地问:“他的第二妻室,那个利比亚的公主呢?”
礼塔赫回答道,“还在吉萨,正等候您的发落。”
“杀掉希所有的妃子和儿子,女儿就许配给吉萨边境村落的残疾人。”
礼塔赫仍然带着微笑,没有任何语气地说:“是,陛下。臣还有一事。”礼塔赫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封好的纸莎草纸条,“孟图斯将军说,这封密信是写给您的,所以在下没有拆开看。”
拉美西斯向礼塔赫伸出手去,他就恭恭敬敬地上前几步,将纸条交给了拉美西斯。年轻的法老一边拆一边对礼塔赫说:“孟图斯的密信,既然经由你手,必然你是可以看的,以后不用太多顾虑。”
“是,陛下。在下觉得还是由您亲自过目,再决定告诉臣下与否比较恰当。”
拉美西斯点点头,不再说话。利塔赫是很注重礼节的,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优点是,即使跟随自己多年,而到了如今这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他仍不会产生任何不敬的心理;缺点就是,有的时候过多地拘泥于繁文缛节,可能会导致他做事情不够果断……拉美西斯打开了信,在看到信息的一刹那,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
但是他的表情却始终如同一汪沉静的湖水一样,什么都没有显露,更让人无从猜测那密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读完,他把纸莎草的字条放在手边的灯上,烧了。火苗在他眼前慢慢燃起,映得他的表情更加冷漠起来。他看着纸条逐渐变为灰烬,之后便轻描淡写地说:“孟图斯发现了当年希王子和利比亚人的秘密文书,更确认了是叛国罪,问我要不要公布于世。你的看法呢?”
礼塔赫一欠身,“事已至此,公布与否都不重要了。”
“对。”拉美西斯把那堆灰烬轻轻地散落在空气中,“我不会公布的……我要休息一下,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
“是,陛下。”礼塔赫答道,又拿出了一进门时拉美西斯扔出来的精美饰品,“对了,陛下,这个足链……”
“……过来放在这里就好了。”拉美西斯轻轻咳了一下,不看他。
利塔赫又是一笑,上前把足链放在桌子上,退后几步,又拜了一礼,才恭敬地反退着出了门去。
确认他的身影消失了,几分阴霾才慢慢浮现在了拉美西斯年轻的脸上。
刚才看过的密报内容,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陛下,在希殿下与利比亚人往来的文书中,属下还发现了赫梯人的黏土板……属下恐怕这次叛乱,赫梯才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您一定要多加小心,以免身边出现赫梯的内奸对您不利!属下即日便起程返回底比斯,力保您的安全。
他用修长的指头轻轻地敲打起了桌面。
希王兄还真是不简单,被别国利用就算了,居然还是被两个国家同时利用,还被利用得这么傻……看来毕竟是自己刚登基不久,利比亚和赫梯也是想试探一下这个新法老到底有几斤几两。利比亚人只是象征性地出了一点兵,至多同赫梯一起配合了在孟斐斯搞的那场暴动。真正在打仗的,真正耗费了财力、物力最后搭上性命的人还是希王兄吧……
如果这次叛乱只是赫梯想来试一下深浅的话,恐怕接下来确实还会有下文,并且还可能会是风起云涌的大事件。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地勾起了一丝笑容,带着几分野心、和着几分兴奋、混着几分紧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这个逐渐强大起来的帝国一决高低。祖父拉美西斯一世固然伟大,但是仍然不能将埃及的版图扩张于尼罗河两岸之外;父王塞提一世固然勇猛,但始终不能制止赫梯人无休止的扰境。自从少年时期,每次与孟图斯、礼塔赫一起在埃及的国土上策马奔驰的时候,就会想要有朝一日将这太阳神庇佑的王国扩张、更加扩张一些,让埃及的版图占据地中海沿岸、冲向西奈半岛。
所以现在,只是开始。
那么如果他是赫梯人的话,下一步他会怎么做呢?
拉美西斯轻轻地颔首,冰冷的琥珀色双眼映出了窗外清冷的月色。
不知不觉,又是深夜了,不知道奈菲尔塔利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呢?
艾薇和舍普特回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抬头望去,夜空已布满了星辰,犹如摊开了装满宝石的盒子。静谧而空阔的建筑中,间或可以听到小虫的叫声,风吹过来,高大的蕨类植物就随风摇曳,叶子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到了后宫,就更为冷清,连卫兵都看不到几个,没费多少周折,两个人就到了艾薇下榻的寝宫附近。
“呼,还好一切顺利。”看到艾薇的寝宫仍然灭着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舍普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要是被陛下发现,舍普特就死定了……”
艾薇看着路边熟悉的矮树,突然想起前日在这里遇到礼塔赫的那一幕。
“舍普特,你是一直呆在后宫吗?”
“嗯?是吧,不过不长,刚满三个月,以前一直都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舍普特看了看天,不过侍女都是做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吧。打打水,扫扫庭院什么的。不过现在总算是有了一个“主人”可以服侍,以前可是连个名正言顺的主人都没有,陛下的妃子本身就少,冷宫里就更是没什么人,唯一的住客马特浩倪洁茹王妃,又好像幽灵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舍普特三个月都没见到她几面。
艾薇点点头,“那么你有没有见过礼塔赫出入这里呢?”
“啊?”舍普特张大了眼睛,吃惊地看向艾薇,“怎么会呢?您是说礼塔赫大神官吗?他可是神官啊,怎么会出现在陛下的后宫呢?”
神官出入后宫,有这样奇怪吗?这么说,那天看到礼塔赫乔装出现在冷宫,就一定更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艾薇更加确定了自己对礼塔赫的怀疑。如果能再确认一件事情,如果正如她所想的话……
“那么,礼塔赫,他是埃及人吗?”
舍普特更为惊讶,嘴巴几乎都合不拢了。早就听闻奈菲尔塔利王妃是一个说话大胆的女人,没想到真的会这样不拘小节,难道一点都不怕得罪朝中的重臣吗。她结结巴巴地回答:“当,当然,礼塔赫大人如果不是埃及人,又怎么会当上王国的第一先知呢?”
噢……艾薇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失望。舍普特很奇怪地看着她,礼塔赫大人是不是埃及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了一想,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说:“不,不过,我是听说过一个传闻……”
“嗯?”艾薇转向舍普特,水蓝色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好奇,“快说快说。”
舍普特踌躇了一下,“请允许我在您耳边告诉您。”
艾薇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忍住没笑,走到舍普特边上,把头低了下来,“说说。”
舍普特悄悄地说:“其实……礼塔赫大人是赫梯和埃及的混血,还有传闻说他是先王塞提陛下的弟弟尼哥殿下与一位赫梯女俘虏的孩子……”
咦?这真是戏剧化的情节。艾薇不由得饶有兴味地听了起来。
“但是……”舍普特犹豫了几秒,突然很不好意思地拜了一礼,小声地说,“请原谅舍普特的不敬……”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那位小姐本来已经结婚了,是尼哥殿下强要了她……听说在产下礼塔赫大人后,她就自尽了。”
什么?艾薇眼前骤然浮现了礼塔赫如同阳光流水一般的温暖笑容,如果舍普特的传闻哪怕有一半是真的,那么礼塔赫无疑是一颗定时炸弹,在长长的潜伏期后,随时都可能爆炸。
“那么那个尼哥,现在怎么样了呢?”
“六年前死了,被毒死的……”
倒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结局,直接的仇人死了,那么他会憎恨一些间接的仇人吗……比如埃及的法老?比非图会不会想到这些呢?理论上讲,孟斐斯那边的战报也该到了,如果真的如同前日发现的黏土板上所写,接下来还有什么第二计划,那么第一计划——下埃及叛乱,就必然有赫梯的参与,无论如何都会留下点蛛丝马迹被发现的……如果知道了那些,比非图就应该会想到吧?艾薇不再说话,陷入了无尽的思考当中。舍普特担心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出声,跟着艾薇往她的寝宫走去。
没几步,就到了房间门口,里面黑漆漆的。舍普特连忙上前几步,“奈菲尔塔利殿下,让舍普特来开门吧,等我把灯点亮了,再请您进来。”艾薇自顾自地思考着,点了点头。舍普特便跑到门口,用力将门推开。
进门后一松手,重重的门就又关上了,屋子里面一丝灯光都没有,几乎什么都看不到。舍普特进了屋子,慌忙开始寻找可以燃火的东西。突然一个人一下子掐住她的脖子,几乎将她提离地面,舍普特刚想呼叫,一个冰冷的金属触感的东西骤然横在了她的胸前,吓得她一口气咽了回去。正在惊恐当中,那个人冷漠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奈菲尔塔利在哪里!”
不是问句,带着几分威胁、几分怒意,还有更多无尽的寒冷。
舍普特不由得从心里怕了起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再说门口的艾薇,见舍普特进去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黑糊糊的,不由得好奇地走了过去,“舍普特?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听到艾薇的声音,舍普特不由得忘记了害怕,大声地说:“奈菲尔塔利殿下,别过来,有恶人!”
艾薇推开了房门,月光洒进了房间。她惊讶地看见舍普特被人掐着脖子提起来,用一把剑抵着胸口。而那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
“是你!你干什么?”艾薇慌忙冲上前去,拽住他持剑的胳膊,让宝剑远离舍普特,“快把她放下来啊!”
他转头看向了艾薇,冷冷的表情让她不由得小小颤抖了一下,但是她依然用力地拉着他,大声而坚定地说:“放她下来,陛下。”
舍普特一震,陛下?那不就是拉美西斯陛下吗?刚才自己居然叫陛下恶人!啊啊,天啊,姐姐啊,舍普特怎么会做出这样不敬的事情……可是,陛下为什么会如此恼怒呢?一定是因为陛下以为自己把奈菲尔塔利殿下带走了的原因……果然啊,虽然他把她关进了冷宫,他果然还是非常想念她、牵挂她的!
拉美西斯放松了手上的力度,舍普特的身子渐渐滑落了下去,双脚一着地,她就开始用力地咳嗽,大口地吸着仿佛无比珍贵的空气。艾薇仍然死死地拽着拉美西斯持着宝剑的左手,好像担心他随时会一剑劈下去似的。她焦急地看着舍普特,不停地用眼神暗示她快走。拉美西斯低下头瞥了一眼她紧张的神情,冰冷的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温柔的疼惜之意。
“不用拉着我,我不杀她。”
话一出口,艾薇才呼了一口气,缓缓地把手放了下来。可突然下一秒,她头上的假发却被他一手扯开,里面金色的发丝,就被狠狠地拽住了。疼!她心里暗暗叫道。看来他在生气,自己要倒霉了。
舍普特担心地看向艾薇,生怕法老会把她怎么样。拉美西斯感到了她焦灼的目光,于是便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冷冷地甩出一句:“出去。”
“陛下,请您饶恕奈菲尔塔利殿下……”
拉美西斯的脸骤然冰冷了起来,“我的话不说两次,滚!”
舍普特噤声,犹豫地看了看艾薇。艾薇的头发被拽着,疼得龇牙咧嘴,忙道:“舍普特,你先出去,我没事。”她又看了看拉美西斯,脸色寒冷得快要将人冻结。舍普特连忙匆匆拜礼,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她心里想着,自己就站在门外,如果陛下要伤害奈菲尔塔利殿下的话,自己就是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进去。
房门关上了,拉美西斯拽着艾薇的头发,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你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又关你什么事!”艾薇本能地顶起了嘴,话一出口,她就有几分后悔,分明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但是见到他,就总是忍不住逆着他说话。
拉美西斯冷漠的脸更好象又覆盖了一层冰霜,“你不怕我杀了你?”
又是这一套,这个人怎么回事,昨天说对自己的感情可以让拉神为证,今天就可以沉着脸说要杀了自己。她可是为了挽救他的小命才回到这个年代的啊,这样变脸如变天,谁受得了……艾薇不由得撅起了嘴,不满地抱怨了起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为什么总是威胁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话一出口,拉美西斯愣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减轻了一些。
艾薇看他的神情出现了迷惑,便接着说:“我,还有布卡,我们都是为了你啊。但是你居然错怪我们,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趁这个机会赶紧给布卡说两句好话。艾薇心里小小地打起了算盘。但是没想到拉美西斯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你还敢提他的名字。”
“什么?”
“我说你居然还敢提他的名字,不怕我会杀了他么?”他说着,语气轻描淡写,话语内容荒谬,但却就是让人笑不起来。
“你不会杀他的,他可是孟图斯的弟弟。目前手里攥着下埃及兵权的将军,英明如你,不会办出这种傻事来吧。”艾薇故作镇静地说。
拉美西斯笑了,笑容映着冰冷的月色,更显几分诡异。傻事?他不会做傻事?那么他疯狂地渴求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女人的感情是不是傻事?毁坏全国上下的蛇形黄金镯是不是傻事?把她打入冷宫的第二天就抑制不住地来找她,当见不到她的身影时他焦急得失去理智,这些,都是不是傻事呢?
他盯着艾薇,她心里一阵发毛,“为什么你要保护他?”
“我没保护他,我们在保护你。”
“笑话!”
“你身边有赫梯奸细要害你,你知道吗?”
话说到这里,拉美西斯的眼中终于闪现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不错,他想到了,但是她是怎么知道的?观察出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艾薇心中微微呼了一口气。好了,有机会了,自己和布卡能不能翻案,就看现在了。她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思忖着究竟该如何说明。
“你收到了吉萨的战报,发现这次的叛乱,赫梯也插了一脚。”拜托上帝一定要让她猜对啊。如果这句话想错了,后面就没戏了。拉美西斯的眉毛微微扬起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艾薇心中一喜,看来应该是猜中了,于是继续说道,“但是这次叛乱,至多是赫梯想试试你的斤两,恐怕后面还有更多的计划等着你,比如……暗杀。”
拉美西斯看着她,眼中不由得出现一丝赞赏。
艾薇趁着他脸色缓和下来,灵巧地把头发从他的手中拉出来。真得很疼呢!她往后退了几步,对着拉美西斯说:“暗杀也好、奸细也好,这些都是一场巨大暴风雨的前奏,或许是惊涛骇浪,或许是腥风血雨,如果你活不下去,你就见不到那一天了。”自信、更自信,要语气坚定,要理直气壮,“想要害你的人,就是与你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
这话一甩出去,房间里面就静默了起来。月光映着拉美西斯冰冷的脸庞,他嘴边缓缓勾起一丝奇妙的笑容,“奈菲尔塔利,你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你的想法与我所想大半皆同。但是,如果你不知道确切要害我的人是谁,我是不会采取任何行动的。”
艾薇一低头,谁说不是呢。这个阶段,身为法老,他当然是什么都不能做了。即使猜到了会是礼塔赫或者马特浩倪洁茹,也不能做下一步动作。一个错误的决定,都会使真正的奸细隐藏到更难以被发现的暗处去,也会给那些心怀不轨的敌人有机可乘。她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对吗?”
拉美西斯的眼神闪动了一下,靠近了艾薇几步,说:“不,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也有可能是你,不是么?”艾薇怒瞪他一眼,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典范。拉美西斯又接着说,“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为什么?”
“你是我的女人,你踏踏实实地保护好自己,乖乖地待在我身边,这种事情你不用插手。为了好奇心把小命丢了就不好了。”他语气淡漠,却说一不二。
“不要啊,我会帮你。”艾薇连忙反驳。好不容易有了头绪,为什么突然叫她半途而废,她希望能帮助比非图啊,这才是她回来的意义。
拉美西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我知道你做这些是希望把那个叫布卡的弄回来,我就让他回来,有他保护你也好。”
“不是啊!我是真的希望能帮助你!这才是我在这里的意义。”艾薇焦急地叫了起来,不是为了布卡,也不是为了好玩,她就是想帮他,不然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话一说出口,拉美西斯就怔住了,“你,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