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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请回到我身边来

芽庄的海岛游是不能错过的一场欢乐派对。

也许是对国内的跟团旅游产生了极大的抗拒心理,以至于本地人给我推荐海岛一日游的时候,我不停地摆着手摇头,说NO。还好,我并不倔强,一天十美元的费用让我豁然开朗,即使是失望,也就这么一点儿损失。

直到后来,我是这样总结的。谁要是错过了这场海上欢乐派对,就真的是遗憾透顶了。

我们的船长是马来西亚人,他称自己为Mr.Monkey。黑得发亮的肌肤透着健康和阳光。他在狭小的船舱里真的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扭曲着脸做着各种搞怪的表情。你有时一转头,冷不丁就看见他在你身后翻着白眼吐着舌头没心没肺地笑。

一直都憧憬水手般的生活,漂流在苍茫的大海之上,天晴的时候躺在甲板上遥望天空,风浪来临时随着大海摇摆,站在船头迎着海风把它吸进肺里去。最好还能做几天海盗,在满是金银珠宝的山洞里饮酒作乐,然后再把财物分发给苦难的穷人。这一切的遐想都源于那个传奇的人物杰克·伦敦。

那本《马背上的水手》让我爱极了这个“另类”的水手。杰克·伦敦是一个私生子,因生活所迫十四岁辍学当起了童工,十五岁成为了一名“小海盗”。他最大的爱好除了酒就是把自己锁在船舱里,一个人躺在床铺上读书。十八岁开始流浪,亲眼目睹同伴被火车轧断腿。十九岁和同伴在北极圈淘金,因为付不起运费淘金梦破灭,最后沦落到坐着乌篷船航行十九天回到家里。他的苦难人生一直陪伴他到死去,可是他却说了这样的话:“我愿做一颗华丽的流星,愿我的每一刻都呈现那动人的光辉,而不做那沉睡并永远不灭的星星。”每当读到激情澎湃的人物传记时,总是觉得人的力量有时大得惊人。

虽然眼前的这个猴子先生并没有杰克 ·伦敦一样的传奇经历,可是我依然觉得他很有魅力,他站在船头为我们介绍海岛的时候,阳光就照在他脸上,帅得一塌糊涂。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都有点儿爱上他了。不用笑我花痴,和一个阳光的水手漂泊在一片蔚蓝之上,关键是他很幽默还很帅,即使他很贫穷,你也会有想跟他走的冲动。面对大海,理智这件事,完全是个累赘。

船舱里开始了特有的演出,所有的船员都聚集在一起拿出自己的乐器,有人把塑料桶倒过来做成了鼓,有人抱着琴头都已经生锈的吉他,拿沙锤的船员一跃跳上桌子,摇摇沙锤,再冲着我们扭扭屁股。

音乐一起,我都惊呆了,这群人太牛了,手里的乐器已经成为他们的玩物,水平一点儿也不比专业的乐手差到哪里去。猴子先生更是兴奋地脱去了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拿着话筒深情地唱了起来。这样的演出若是放在生活中的某个地方,你也许会嗤之以鼻,可是在这浩瀚的海面之上,却觉得它美妙极了。

然后是邀请船舱里的游客们一起来唱歌。法国的大男孩唱了一首欢快的歌,唱到兴奋的时候单膝跪在地下,忘情地敲打地面。西班牙的美丽女孩歌声婉转动听,像是在和情人耳语。韩国男人的“倒垃圾”唱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已经暴突出来。俄罗斯的壮汉唱了没几句,已经被自己逗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安静的越南男孩唱了一首越南歌,旋律特别好听,但是却有些忧伤。

最后,猴子先生拿着话筒对我喊“Chinese girl,come on”。我确定了他是在叫我以后一阵脸红,其实唱歌这件事我是从来不怕的,可是我从没当着这么多不同国家的人唱过,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也不能退却,心里骄傲的民族情结一瞬间就迸发出来了。

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很多鬼佬居然都会唱,轻轻地跟着我哼出来,然后帮着打节奏。船舱摇摇晃晃的,阳光从海面上反射过来晃着我的眼睛,我一下子觉得有点儿恍恍惚惚的了。这首歌我唱过不下一百遍,也许是身处的环境不一样,就觉得这一次唱得最动听。猴子先生跳到桌子上大声地说:“Beautiful girl,beautiful song.”(美丽的女孩,美丽的歌声。)我的脸立马又红了起来。

我们的船会分别到达四个海岛:Mun、Mot、Tam、Mien。其他的三个海岛只能在岸边的浅水处游玩,只有 Tam海岛可以上岛待上两个小时自由活动,大多数人一上岛都飞奔着跃进了大海里,我在海边找了个躺椅躺下,旱鸭子真是无福享受大海的怀抱。

芽庄的海滩比三亚的更为舒适,它独显的寂寞和深幽能抓住你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使得你无法拒绝它。这里没有拥挤的旅行团,没有下饺子般的喧闹。睁开眼睛,是晴空和碧绿的海面。闭上眼睛,只有海风和海浪的声音。此时此刻它是属于你的,我已经想不出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闭着眼睛正在享受,却感觉有人挡住了眼前的阳光,睁开眼,是那个刚才在船上唱歌的越南男孩。他手里拿着银色的佳能傻瓜相机,表情可爱

又带着一些腼腆,中分发型实在让人忍俊不禁。我对他友好地一抬眼,意思是“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他这才羞涩地指了指自己的相机。原来,他是需要我帮他拍些照片。

于是,我们走到更近一些的海边去。我每按动一下快门,他都会作出伸开双臂望天的动作,仿佛除了这个动作,他就不会再做其他的动作了。拍完照片,他不停地感谢我,直到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他坐在我旁边的躺椅上,表情温和地笑。

我问他刚才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非常好听。仅凭我所有的单词量,这句话还是能表达清楚的。他张着嘴点了点头,马上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歌名给我,Hay ve Day ben Anh。除此之外,我们的交流一直存在障碍,他的英语也不太好,我更是手舞足蹈地乱比划。一幅鸡同鸭讲的场面。

其实,英语不好这件事情我是有些遗憾的。虽然它从未阻碍过我旅行的脚步,但是在交流方面确实令人抓狂。在尼泊尔的时候,那个卖廓尔克弯刀的店里,高大英俊的尼泊尔帅哥在语言交流未遂后在纸上给我写单词,我耸着肩一脸无奈,他满头大汗地摇头表示遗憾。我想,自己也许错过了一段美妙的跨国友谊,抑或是一顿浪漫的晚餐。所以在面对这个越南男孩的时候,我知道这个旧梦又要上演了。

这个男孩有着无比温和的表情,话很少,只是微笑。后来他特别开心地递过一张照片给我看,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孩,他们相拥在一起亲密无间,那一定是他的女朋友。我说她很漂亮,他虽然在微笑,但表情略有尴尬,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分开了。也许这个女孩移情别恋背叛了他,也许是他爱上了别人,也许是家族的影响让他们不能在一起。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分手、离婚。

一个美国医生曾经写过一本书,他说,临终前的病人百分之九十都心里存着遗憾,所以他认为这个世界就是由遗憾构成的。这样说来,任何遗憾都是人生的某一个构成部分。

我把照片递还给男孩的时候,他轻声地说:“She’s dead.”(她已经去世了。)

我在那一瞬间确定他说的话我听懂了。一下就收回了递出照片的手,再一次仔细看了看这张照片,那个女孩笑得委婉含蓄,含羞的眼睛,光滑的额头,浓密的眉毛,她轻轻地仰起头对着男孩温柔地笑。

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觉,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耸了耸肩,依然带着微笑,那微笑让人心里更加不安。

回国后,我在网络里搜索了这首歌, Hay ve Day ben Anh,才知道了它的中文名字叫《请回到我身边来》。

总在想,如果我的英语不是那么差,可能就知道女孩为什么会离开了,就会了解男孩心里的痛苦了。我也庆幸自己没有了解这些,因为苦痛始终是自己的,他只能自己背负着这疼痛,坚强地走下去。

那时,我突然又想起了你。虽然我们已经分离,可是,我知道你仍然还在这个世界上鲜活地存在着,这已然是另一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