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十一章 (1)
事情真如晏倾君所料想的那般,祁天弈来宜沣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顾旁人眼色对她关怀备至。每来过一次,人走之后大量的赏赐紧跟着被送过来,当然,是打着赏赐“绍风郡主”的名头。不过几日,宫中纷纷谣传,宜沣殿恐怕会飞出一只金凤凰。
这金凤凰,有人说是皇上迷上了绍风郡主身边的宫女,对其百般爱怜,也有人说是低调温顺深入简出的绍风郡主虏获君心。
一月之后,祁天弈几乎****溺在宜沣殿里,与楚月谈笑说唱。晏倾君每每识趣地找借口退下,坐在房内的窗边刚好能看见他们在沣水湖边的凉亭里,一个抚琴低唱,一个眯眼欣赏,好不惬意。
“思甜,你入宫多久了?”晏倾君随手抓了一只荔枝,慢慢剥开来。能在这个时候尝到新鲜的荔枝,还真是她沾了楚月的光。
思甜恭顺道:“十五年了。”
晏倾君有些意外地扫了她一眼。小宫女一般是六岁入宫,那她就是二十一岁了?看那副天真干净的脸,还真不像比自己大了六个年头。
“郡主莫要好奇,奴婢生就一副娃娃脸,看不太出来年岁。”思甜收到晏倾君的眼神,甜甜一笑。
晏倾君微笑,十五年,应该知晓宫中不少事情才是。
“皇上以前可曾对哪个女子……如对楚月这般?”晏倾君假作好奇地问思甜。自从上次在兴华宫把晏卿掐了一把,他就没再来找过她,也不知是不是积怒在心,真是小气。她无法从晏卿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便只有看看思甜这里能否解开她的疑虑了。
思甜远望凉亭处,长叹了口气,惆怅道:“皇上天性好玩,还是皇子的时候奴婢就听说他时常与身边一名宫女溺玩,为此还受了先皇几次责骂。若说对女子好……皇上该是对那宫女最好。”
宫女?
晏倾君扬眉,问道:“你见过那宫女么?”
思甜连连摇头,“当时奴婢品阶还小,哪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
“那她人呢?”晏倾君仍是好奇道。
“好像……八年前投湖没了。”思甜又是一声叹息。
“哎,真可怜……”晏倾君应景地怜惜一番,转眸道,“好生生的一条命,为何要投湖呢?”
思甜眼神一闪,垂首道:“奴婢不知。”
晏倾君看出思甜有所隐瞒,却也不再多问。
“郡主,奴婢为您添点妆吧,今日一早丞千宫的人就来过,说扶汝太后召您过去用晚膳。”思甜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拿出一套全新的衣物。
晏倾君仍是柔顺地颔首,慢慢地吃掉荔枝吐下核。有些事情,总会一点点剥去外衣吞掉果肉露出最后的真相来!
凉亭内的楚月身上掠过一道凉气,打了个寒颤。祁天弈忙揽住她,柔声问道:“月儿觉得冷了?”
楚月连连摇头,丹凤眼里倒映着湖面磷光似的波纹,对着祁天弈微笑。祁天弈的眼神瞬时又柔了几分,看向楚月,那神情似要化出蜜来。他单手搂过楚月在胸口,一手抚上他的长发,五指在其中穿梭,滑过每一丝,没过每一缕。
“今后,你就陪在我身边,可好?”祁天弈眯着双眼看向烟雾弥漫的沣水湖,黑色的眸子似乎被湖面的雾气萦绕,混沌又溢满柔情。
楚月羞涩地缩了缩脑袋,嗔道:“皇上……”
“你该唤我弈儿……”祁天弈的眼神并未收回,神色愈加安逸温柔。唤他弈儿,多年前他也让那女子这么唤他,落英缤纷时节,大雨滂沱之季,秋风扫落叶,冬雪覆皇城,只有她陪在他身边,唤他“弈儿”,欣喜的,无奈的,娇嗔的,恼怒的,一声声一句句,从未在他耳边淡去。
“弈儿……”楚月声音极细,试探地唤了一句。
祁天弈眼睫一颤,竟是红了眼圈,蓦地闭眼,垂首攫住楚月的唇。
瞧,她现在在他怀里,温顺地娇弱地心甘情愿地躺在他怀里,从不曾离开。
***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祁国在东昭西面,比不得东昭两面环海,天气湿润温和,晏倾君踱步出宜沣殿,不过片刻功夫,额间已经染上细密的汗珠。
她眯眼看了看落日,时间,果真是快得无知无觉呢。
春季时她还是失宠的“倾君公主”,在东昭皇宫内等着奕子轩从白子洲回来,到了夏季她却是“绍风郡主”封阮疏,赶着去见她在宫中唯一的“靠山”。
“见过晏公子!”思甜突然停下行礼。
晏倾君闻言,收回眼神看向前方,果然见到晏卿正迎面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袍子,藤兰暗纹在绯红的夕阳下一褶一皱。他步履悠闲又不失稳重,一步步地走近她,面上仍是习惯性的微笑,仿佛这世间最温柔最谦和的男子。只是,眼底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淡漠总是让晏倾君很适时地捕捉到。说适时,因为那双眼扫过晏倾君时,那抹淡漠就变成明显的揶揄戏谑,随即消散,恢复成他谦谦公子的模样。
两个本该陌生的人,一个扮演的是与世无争的谦和质子,一个扮演的是柔弱寡言的失忆郡主,碰上了,互相客气地笑笑,连寒暄都免了,便擦肩而过。
“郡主……”思甜小心地推了推突然怔住的晏倾君,暗笑莫不是郡主也被东昭五皇子的美貌震住。
晏倾君眨了眨眼,稳住心神,笑道:“走吧。”
刚刚,就在她与晏卿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不知他是以什么样方法说了一句话,语速极快,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她耳里。
“有重臣上奏绍风郡主正值嫁龄,品貌出众,又建有大功,堪为一国之母。”
这句话听在晏倾君耳中,无疑是惊天一雷。后位之争,向来是有权有势的家族之争,在这祁国,其实也就是璋华背后的邱家和扶汝背后的越家之争。如今加上一个她,算什么?本来她只需在这皇宫里选择一个强者依附,而那强者,她已经选好了。若是淌进选后的浑水里,只有被利用的份,一不小心站错了边连命都保不住!
“思甜,你之前是不是还说过,今日邱家长女和越家嫡女入宫?”晏倾君假意好奇地问道。
思甜颔首,“她们今日一早便受召入宫面见两位太后,这个时辰该是回去了才对。”
晏倾君恍然地点头,什么都未发生一般,继续向丞千宫行去。
若她所猜不错,今日扶汝诏她过去,便是提选后一事吧?或许,会委婉地交给她什么任务,助她越家女子得后位?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要扶她为后,除非扶汝想与越家决裂,信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背后只有封家旧部的“私生”郡主。
“疏儿,你来得正好!”晏倾君正想着,扶汝温柔宠溺的声音将她拉出思绪,忙屈膝行礼。
“快快随哀家去兴华宫。”
晏倾君一礼未成,便被急速赶来的扶汝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兴华宫的方向走。晏倾君略为不解地瞥了一眼扶汝,见她面露焦急,神色凝重,柔声问道:“太后,可是发生什么大事?莫要急着赶路,伤身不好。”
扶汝闻言,步子反倒更急,面上浮起无奈,叹息道:“刚刚有人来报,皇上与璋华太后在兴华宫闹了起来,这、这让哀家如何不急?我们快些过去才是。”
晏倾君敛目,加快了步子。祁天弈与璋华闹?闹什么?真闹还是假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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