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郁宁馨的父亲来住院医生宿舍看望女儿。
郁宁馨嬉皮笑脸地把咖啡递给脸现怒气的父亲,在他对面坐下来:“爸,闺女亲手给您沏的速溶咖啡,多加了一倍糖,甜吧?”
郁青:“你少来。我问你,你最近上窜下跳地又找我以前认识的一帮搞文艺的朋友,又卖包卖车,居然现在在挂牌卖我给你在医院附近买的公寓,你到底在干嘛?!”
郁宁馨:“爸,那包和车,不太适应我现在的生活,我觉得宿舍挺好,特别亲民,我越来越跟同事关系好了,哎哟舍不得他们啊!”
郁青:“你少废话,你到底要钱干嘛?”
郁宁馨:“反正也瞒不过您。好,我就是想投资个音乐作品,我特喜欢,本来么,只想把我这些年攒的这20多个没用的小香包卖了,筹集个几十万也就够了,维持一个民间网站,全免费地配合着推广儿童歌曲,结果没想到,中途出点事,那张碟居然不能做下去了,投资方中途撤资,冻结项目。其实都做得差不多了嘛,我看干脆我作为投资低价把版权买下来。”
郁青冷笑:“得了吧你。想做生意,我有的是项目等你做,你做什么不好,做一个本来市场就不见得看好的儿童歌曲?就算真的好,现在主创出这么大丑闻——”
郁宁馨跳起来:“什么叫丑闻?什么叫丑闻!爸你不能信口开河跟着胡说八道!”
郁青:“我管得着事实是什么样子?现在说的是生意,是市场!”
郁宁馨僵了一会儿,慢慢地,脸上又缓和下来,讪讪地凑过去:“爸,你看我是脑袋进了水养了鱼,居然跟您来这套耍小聪明,真是该死,把我脑袋摘下来煮煮给您喝鱼粥得了!”
郁青:“理由?”
郁宁馨想了想,认真地说:“朋友。那种,我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赚钱赔钱,拿得出,就要力挺的朋友。”
许楠安静地坐在少年宫的办公室,看看对面的领导。
领导:“许楠啊,今年的工作评估呢。”
许楠低头,绞着手指。
领导:“你本来一贯是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带的学生在各种比赛中也成绩最好,只是最近受到影响,唉,所以反馈回来,不太好。”
许楠安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领导:“咱们明年排课也是根据学生家长意愿双向选择,明年你暂时没有课程安排。”
许楠猛地抬头:“不安排课程,我还是员工对吧?”
领导愣了一愣,似乎不太相信地:“不给你安排课,你也愿意留下?”
许楠赶紧点头。
领导:“但是如果不安排课,可能只能让你做一些杂务。”
许楠:“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喜欢这份工作,喜欢教孩子学琴,他们以后……会忘记这件事的。”
领导的脸上渐渐显出猥亵神色,他笑眯眯地说:“许楠,很喜欢这里啊?”
许楠:“是,我自从毕业就在这里……”
领导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拍在许楠手上,进而干脆用肥胖的手掌,把许楠的手合在了自己手里揉搓:“其实么,工作安排,一部分考虑学生家长反馈,一部分,也是要由领导做主。许楠啊,你就是做人不灵活。”
许楠惊怔地猛地撤回手,仓皇地站起来,凳子倒地,她踉跄后退。
领导吊眉撇嘴,又摆出了官样,咳嗽一声:“根据家长反馈,明年是不能给你安排课了,如果你愿意在这儿,就暂时去后勤科报道吧。”
许楠深深吸了口气,警惕地看着领导,半晌,把椅子扶起来,低低道:“好,我去后勤科报道。”
许楠从少年宫门口出来,茫然地走着。
许楠的眼前出现李睿暴怒打人的画面,李睿被无赖耍赖,被围观路人低声议论的画面,这些画面跟当初初识的时候,他明朗略微羞涩的笑脸交相出现,中间交叉着许楠时而甜蜜时而痛不欲生的表情,绝望的眼睛。
许楠的眼里,渐渐泛起泪花。
过往的人,奇怪地看着她,她终于醒过神来,苦笑着盯着那个方向,心里只盘旋着一句话:“小睿,遇到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快乐,可是我……是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污点和噩梦? ”
儿科门诊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
一个小朋友等得不耐烦,加上发烧,嚎啕大哭起来,家长又心疼又焦躁,一会儿哄,一会儿骂。另外一边的一个孩子,受了传染似的,也开始哼唧。
诊室内,林念初刚刚把听诊器放上小朋友后背,小朋友就尖叫踢打,林念初长长出了口气,在自己抽屉里翻找出一个小小泥娃娃,逗着小朋友,总算在家长的威逼利诱配合下,做完检查,开片。
她正要叫下一个,突然听见楼道里传来轻快柔和的儿歌声,林念初一怔,忍不住走到门口,却见是郁宁馨领着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把一套相当高级的音响在护士台旁边装好了,正在放音乐,而同时,另外几个工人把个平面高清电视吊在楼道正中的天花板。
电视里放的是无声的可爱漫画,配合着音乐。
刚才哭闹的小朋友的注意力被画面吸引,停止哭闹,而刚才焦躁的家长,也平静下来:“这些儿歌好像从来没听过啊!真好听……”
林念初有点惊讶地走出来,问郁宁馨:“这是?我们上个月提过建议,考虑儿科病人的特殊情况,学习国外等候室,放玩具、动画片,这么快?”
郁宁馨嬉皮笑脸地:“凌院长对儿科的申请肯定先过目,先考虑。”
林念初狐疑地,叫了下一个病人,进了诊室,郁宁馨伸伸舌头,转身,却看见凌远走进来,她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凌,凌院长。”
凌远上下打量她,皱眉听着音乐,过了1分钟,问:“许楠的碟?”
郁宁馨点头:“嗯,您看,效果不错,我自己掏腰包制设备,我也是让小朋友们有机会听见这么好听的歌。”
凌远有些隐隐忧虑地道:“你自己悠着点,别闹得太过分,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郁宁馨不以为然地撇嘴,凌远却没理她,往林念初诊室去了。
许楠抱着一大摞乐谱,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包,出去复印。
一辆保时捷停在她跟前,门打开,一个40多岁的男人下来,叫到:“许老师。”
许楠:“您是?”
男人:“亮亮爸爸。”
许楠:“哦,亮亮跟新老师学得还好么?”
男人:“不如许老师啊,整天闹着要找许老师。”
许楠:“过些日子就好了,孩子还没习惯。”
男人忧虑地说:“可是她3月份就比赛了。您看,如果现在犟,不好好练琴,3月的比赛……哎,这次比赛很重要呢,如果得奖,就是评特长生的入场券,到时候考初中加分的。”
许楠:“那我跟她讲讲?”
男人叹口气:“哎,是这样,就是亮亮她妈妈,你知道这个上了年岁的女人,有些事情真是讲不清道理。不过她最近出国考察2个月,亮亮也马上放寒假,能不能请许老师在这两个月,继续教亮亮,为了她的比赛。”
许楠为难:“但是她妈妈已经给她换了老师,我这学期又不带课了。”
男人:“我的意思,请您做她的家教,一周三次集训。一是为了比赛准备,二是,您也多费心,给她讲讲道理,跟新老师处好,谢谢您了。”
许楠刚摇头,突然又停住,愣怔一会回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