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那时候我多问你一句,是不是就能早些体会你的心情。
假如那时候我坚持要等你,是不是就能分担些你的苦痛。
假如最最开始的时候,我不那么倔强,是不是一切就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夏天的飞鸟究竟带走了谁的思念呢。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在莲桥见到小春。每天穿着花衣服的小春。
从前隔好远就会听到小春的声音,她总是用力的朝安好过来的方向挥手。——安好~朴安好~我在这里~
可是今天那声音那身影都没有。
开始的时候安好只是想着小春大概是睡过头了,所以迟点到。于是心安理得地站在桥头等着。她还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假装生气吓唬她一下。等呀等。等呀等。眼看着学生们一群一群陆陆续续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朝学校方向走去。起初她还能平心静气地安慰自己,小春马上就来了。马上来了。小春在那里。可是她怎么回头。怎么翘首。小春哪里也不在。再过一会身边已经没有学生再经过,她看了下手表,七点四十五。不知不觉她已经站在这里干等了四十五分钟。直觉告诉她小春不会来了。她或者生病了。或者自己一个人先走了。她只能想到这两点。距离早自习只剩下十二分钟。她必须在第一遍早自习铃声响之前赶到教室。于是,她拽紧书包带子,用最快的速度朝学校跑去。因为跑的实在太快,她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迅疾,强劲。紧急情况总是能最大限度激发人的潜在力量,而人自己并不自知。安好像离弦的弓箭,一头扎进座位里。她气喘吁吁,小腹抽搐伴有明显疼痛。抬头看了看教室正前方悬挂的石英钟,七点五十六分。竟然早到了四分钟。看来自己不去参加马拉松比赛真是可惜了。小春呢?
视线直接转向第一组第四个座位 ,真好,她来了。没有生病。小春还是穿着花衣服,蓝底白花的棉衬衣。她在认真的读课文。直到早自习铃声响起,她记起自己书包还背在背上,人也一直傻站着。于是,三下五除二取下书包,一屁股坐下。只是视线却久久不肯收回来。
整个早自习朴安好都如坐针毡,心里好像千万只蚂蚁在爬。好几次她都转脸去看小春,希望撞上她的目光,但小春从自习开始到结束眼睛都没有离开过语文书。从前自习时间,读几篇课文,背几篇重点,就过去了。可是今天这三十分钟显得格外的漫长,怎么盼望都还差一点点才到时间。这是唯一一个早自习朴安好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就想着小春到底是怎么了,想着这早自习到底什么时候才下课。
捱呀捱呀总算捱着下课铃声响起,那一刻,朴安好真心觉得全世界最美妙的声音就是这八点半的铃声了。真是太美妙太美妙。
朴安好把书一放就一溜烟来到小春身边,嘿,早上干嘛不等我啊,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
啊~嗯,早上……早上有点事就先来了,正准备告诉你呢。对不起啊,在那里等我很久吧。小春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在安好随手拍了下她的手臂时,不过她很快又露出一丝笑容。
我刚下手太重了吧。对不起啊。太激动了。来,给你揉一下。朴安好看到小春一瞬间的疼痛的表情,想自己真是太粗鲁了,她正要去把她的手臂扳过来。没办法,真是习惯了。和小春熟络以后,每次都这样和她打招呼。小春每次都会笑话安好,没一点淑女的样子。安好就马上含情脉脉地说,小春~对不起嘛~故意把最后一个字拖长,安好的声音本来就是甜甜的,这么一来,简直让人听了心里酥麻酥麻的。STOP!STOP!小春最受不了朴安好这招,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每到这个时候,朴安好就笑的前仰后合。你这个幺蛾子!小春只能无可奈何地扔给安好这几个字。
不用!我没事!小春却倏地躲开了。她佯装要拿书包。
……朴安好的手就这样悬在空气里。今天的小春,感觉有点不对劲。很不对劲。没事就好。待会英语课呢,你赶紧预习下。说不定会抽查的。朴安好说完这句话就回自己的座位了。
朴安好日记 2003年10月24日 霜降
书上说霜降杀百草,爸爸说,其实是霜冻杀百草。更何况地里的大白菜打过霜以后反而更甜了。而且园子里的柿子也可以吃啦。所以,这是个不错的节气。
今天小春没有等我呢。头一次。虽然从前就一直是一个人来上学,我真不该有什么不习惯的。但是,谁叫认识小春以后,就一直是两个人了呢。你能理解吧:如果你一直一个人,才不会在乎今天没有人等你呢,因为反正你都是一个人啊。但是,只要你有一天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然后你习惯了,然后,再有一天,你又变成一个人。你就会非常非常的不习惯。尽管你还是你自己,你一个人,可是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小春已经成为不可失去的人。也许比婧雅更加重要。
小春日记 2003年10月25日 我们要一直好一直在一起
有人说看着摩天轮一圈一圈的旋转,就可以带来幸福。还有人说在摩天轮转动到最高点的时刻,和自己心爱的人接吻,就可以一生都不分离。我通通都不信。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说的摩天轮,即使在电视上也不曾见过。他们说摩天轮是一个巨大的转盘,有很多很多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装着满当当的幸福。但是,我想它们都不属于我。因为莲花渡永远也不会有摩天轮。而我也永远不会离开莲花渡。我要永远永远留在莲花渡。我出生在这里,将来我也要埋葬在这里。我生命里唯一最重要的两个人也都在这里。奶奶。安好。我爱她们,深深的爱着她们。我想和她们永远都在一起。
莲花渡的莲花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花。我总是这样认为。每个夏天我都不想错过这绝美的莲花盛宴。每个夏天我都要跟着安好去荷塘里玩耍,我们一起看着荷花发呆。时光就这样缓缓流过我们的心田,留下淡淡的荷香。我敢保证,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值得怀念的事情了。假如没有安好。
就算永远没有豪华的摩天轮,我的人生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有莲花渡。我有白色粉色的荷花。我有亲爱的安好。
我有安好。
有比我的生命还重要的安好。
试问,还有什么比这更加让人幸福呢?
就算永远没有豪华的摩天轮,我们也要一直好一直在一起。
好朋友是一辈子的,永远不变。
小春日记 2003年10月26日 如果我是莲花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则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的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着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了它内心的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漂随命运的波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也就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林徽因《莲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