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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香消

心下一急,再不念及往日对胡媚儿的心爱之情,登时闭了胡媚儿的穴道并将其脱了个精光,只一心想要杀掉胡媚儿。

当下,王乾坤向一众卫士简短吩咐了几句,要他们留下一个人好生看着许邵,其他人则全部去门主那里集合,之后便将胡媚儿高举过顶,怒吼疯叫道:“我他娘的将你喂蛇!”

那意思显然便是说要将他扔到蛇池中去。蛇池内当然全是蛇,而且各个剧毒。其实,那些毒蛇本都是早先的鬼门弟子放养的,以留做到时提炼毒药之用,怎知自打鬼门城被凤凰门占去之后,那里竟无端成了凤凰门主惩罚重罪之人的一处天然刑场。

胡媚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给许邵的那封书信竟然真的成了绝笔,万没想到自己这短暂痛苦的一生竟真的就要从此完结,她在被王乾坤推下蛇池的一刹那,心中霍然轻松了下来、竟霍然有了一种解脱。

她仰面倒在池中,任由那一条条的毒物爬满自己身体、任由它们啃噬自己的血肉,她竟是毫不挣扎,甚至面上都无痛苦抽搐之态,直到她失去知觉前的一刻,才忍不住流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那实是她对自己心爱的许邵最后的一次思念,也是她最后的一次伤感,伤感自己再也无法见到许邵了。

这些事情都是早早发生在许邵醒来之前,所以,即便是许邵此刻赶到蛇池也已是不及,他已再无法见到胡媚儿最后一面了,甚至真的可能连尸骨都已荡然无存。没有人能够形容蛇吃东西时的速度,仅一条盈尺长的小蛇都可以在一瞬间吞掉一只肥大的蟾蜍,更何况蛇池中有蛇成百上千呢这些,许邵当然不会知道。

书接前文,继续说许邵从石牢中脱出,一路向蛇池方向寻来。

行将片刻,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尊高大的怪石假山,许邵记得那瘦削汉子说过:“当绕过一进假山后,便可望见蛇池了。”当下略一观察,心下暗忖:想必他说的便是这里了吧。正想间,忽闻假山背后有打斗声传来,听声音,似还不只一两人。许邵暗觉奇怪,搞不懂在凤凰门之中怎的还会有打斗,莫不是他们自己人在切磋技艺?于是便放缓脚步,悄悄蹑步到假山边沿,微探出头去查看。

只见到那边果有四人缠斗在一处,仔细辨别下,四个人许邵竟全都认得。

四人之中,有一个使厚背长刀的五旬老者,还有一个手持一对三尺长短方天画戟的瘦高青年,这两人赫然便是云天啸与葛英。再看两人中间,还夹着一名手使判官笔的后生,此人竟是那邹平。这刻,三人正联手合击一使薄刃长剑的男子,那男子更是熟识,正是将许邵恨入骨髓的王乾坤。

只见王乾坤挥舞手中长剑,左挑右搠、上劈下撩、正刺斜削,虽力战三人,却是毫无败象,反是将那三人逼得有些左支右绌、频频后退,只能不时抽空还击两下。

许邵异常纳罕,心道:云前辈和葛兄怎的也来了?难不成他们也是被抓来的?那邹平又是怎么回事?

怎知,许邵仅是这微一思忖的当,场中竟是生了变故。

许邵忽听得一声惨厉地嗥叫,抬目看去时,那邹平已是浑身浴血地倒在了地上,仔细看下,伤势竟是那等骇人。只见邹平从脖颈右边大约寸许处,竟已是生生被斩切了下去,整个右肩连同着手臂及部分胸骨全都被斩落到了一边,此刻邹平正自痛苦地在地上做着挣扎。再看云葛二人,由于骤然间少去了一个帮手,再因见到了邹平的那副惨象而同都心中发怵,登时被王乾坤逼了个手忙脚乱,云天啸一个没留神还被王乾坤长剑削去了左边耳垂,险些没了半拉脑袋,而葛英左手中的短戟也被远远荡了开去。

许邵见势不妙,大喝一声飞身从假山之后窜出,在空中顺手接下葛英那只被荡出的短戟,之后顺势一个搂身,直扑向王乾坤。

王乾坤乍见许邵出现,心中悚然大惊,登时便失了斗志。要知道,他虽恨许邵入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当面与许邵对峙的。当下,手运长剑向云天啸急刺两下,之后再横削一下葛英,瞬间将两人迫退半步,自己则借着这间不容发之机转身飞逃开去。

许邵大叫道:“宵小之辈,休逃”嘴上虽做如是喊,但赶到时已是不及,王乾坤早已飞掠出了七八丈远。许邵见一时间已绝难追上王乾坤,且此间邹平又是伤得甚重,不禁冲着王乾坤“呸”了一声,任由他自行逃脱去罢。

再看邹平,此时已是奄奄一息,其躺身之处已经可说是血染成殷,但饶是如此,他一时却还是难以死去,这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实是一件痛苦非常的事情。

许邵蹲下身来查看邹平,也不顾邹平浑身鲜血的粘稠,伸手握住了他那只完好的左手,欲哭无泪地望着邹平。

邹平见到许邵,忽然面上现出了一个极为诡异的表情,或许那应该是在笑,只是已无人能再看得出来了。邹平的手与许邵紧紧握着,勉力说道:“许……武师,你对我……邹平的几次饶命之恩……我只能来……来生再报了。”

许邵语声也有些哽咽,但眼中仍是无法挤出泪水,似乎此刻他的眼泪已经干涸,说道:“不,你已经报了,你冒死为给剑阁报信时就已经报了。”

邹平面上似又是一笑,依然是那般诡异,点点头道:“哦,那……就好了。我师父……被他们杀了,如今我也该……去陪他老人家了。”说着,又是急促地喘了一阵,之后继续说道:“许武师,三小姐她……她很喜欢你,只是……却被王乾坤害死了,我……我没来得及救……她。”

许邵听得胡媚儿已经死去,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来迟了,不禁心中猛地一阵刺痛,登时变得手足冰凉,颤声问道:“她、她在……哪儿?”

邹平撒开许邵的手,无力地向身后不远处的一圈围栏指去,说道:“在下面。”

许邵只微一看,便已猜到了那里是什么,那一定就是蛇池的所在,霍然起身就欲奔去,忽然又被邹平死力抱住了脚踝,心中微地一怔,低头向邹平看去。

只见邹平眼中满含乞求地说道:“许武师,快,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许邵见到邹平这副将死不死的样子,确实也颇不忍心,当下缓缓点头,将手中短戟微微提起,说道:“愿来生你我能做朋友。”说完,手中猛一送力,那短戟的锋头便正直刺入了邹平心窝。

邹平只说了一句“多谢”,双眼便无力地阖上了。

许邵又再俯下身,将邹平的尸体摆放好,将那只短戟抽出丢到了一边,深深一个长叹。之后猛地起身,飞冲到那圈围栏边,探目向内中望去。

只见那一圈围栏内是一个深深的大土坑,坑中纵横盘错着无数条花皮长虫,不时地仰头上望吐信呲牙,那深坑之内还隐隐向上面泛着一股刺鼻的腥臭,不觉使人一阵毛骨悚然。

许邵却已是顾不得惊骇,他凭栏下望,在坑中不住搜寻着。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找什么。是在找寻胡媚儿?还是在找寻她那已被群蛇啃噬得残缺不全的尸身?许邵心中甚至还抱着一丝幻想,希望胡媚儿还活着,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了。任你是武功再高强之人,掉进到这里,那也是绝难有活命的可能了。

终于,许邵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他一直想要寻找的、却又是极不愿看到的景象。

角落里,有一具血肉模糊或者说那已经是血肉稀烂得露出森森白骨的残破尸身,已经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面目及身体的轮廓,几似一滩烂泥。但依稀可以看出,那躯体上残留的血肉还是新鲜的,显然在这里还没有多久,再加上那副躯体明显可见到少了一条手臂,许邵已完全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胡媚儿,可是他却再也无法见到胡媚儿那张俏丽娇媚的容颜了,这实是他万分没有料到的,他根本就没曾想到,自己与胡媚儿千佛崖一别,竟成了最后的诀别。

许邵心中的情感再难抑制,忽然抚栏失声痛哭起来,早先一直干涸着的泪水此刻竟如急湍一般汹涌而出,口中不住喊叫着:“胡姐姐,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我对不起你呀!”

云天啸及葛英见到许邵如此,生怕他一个不好会失足坠进蛇池,赶忙双双上前将其左右搀扶住,然后将之慢慢拉得离那围栏稍远了一些。但除此之外,二人却是再不知该如何出言劝慰许邵。

直等许邵哭号了许久,不远处又再赶来几人,看样似都是闻声而来的。云葛二人心下一慌,只道是又来了敌人,待得那几人走近这才长嘘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原来赶来的几人为首一个正是鬼空,其后跟着夫人及子女,再后则是宋青书、王可心一对。

鬼娇乍见到倒在地下号啕大哭身上遍染鲜血的许邵,心下不禁猛然一紧,只道是许邵身受重伤,急忙惊叫一声“许大哥”飞身跑来查探,其余几人见到许邵那一身怕人的血衣也同都惊慌着赶来。倒是鬼空,表现得颇为镇定,虽见许邵浑身血染,但却又在纵情痛哭,显是就算受伤也不过是轻伤,但因心下又好生奇怪许邵因何而哭,遂也加紧了些脚步,缀在众人之后赶来。

许邵过度伤恸之下,乍见到自己最亲爱的情侣,顿觉能够有了个依靠,竟是未再他顾多想,一把揽过鬼娇,趴在其香肩上哭得更是厉害了,只恨不得将心中的苦闷全都宣泄出来。谁说男儿流血不留泪?只缘未至极伤处。

这一下,倒是真个搞得刚刚赶来的一众人等各个晕头转向,一时间都是想不通到底出了何事,愣愣地怔在当堂,彼此圆睁着眼睛面面相觑。

鬼娇被许邵这一突然的举动弄得最是窘迫难堪,但因着不知道爱郎到底伤心何事,一时倒也只得由得他,直过了半晌,才终于举手轻抚着许邵后背柔声道:“好啦,别哭了,这许多人都看着呢。”

许邵本来并没注意到周围人众,此刻听到鬼娇的话,微的一愣,顿时止了哭泣抬起头环视一下周身众人,随后又再瞧了瞧自己臂中紧紧搂抱着的鬼娇,这才茫然发问道:“你们……怎的都来了?”

这下,不禁又使得一众人均是啼笑皆非,各个摇头苦笑起来,凌潇潇更是笑叹道:“唉,真是个孩子。”

原来,鬼空自从那日与许邵被蒙翻擒到凤凰门之后,与许邵所受的待遇便就不同。许邵是被直接关近了石牢,而鬼空则是被弄醒转之后带去见了凤凰门主华卫贤。此番,华卫贤当然不会安的什么好心。

昔日的鬼门议事大堂仍旧还是那等的庄严肃穆,又由于后来被华卫贤重新翻修了的缘故,那等气势似乎还更胜从前。只可惜,此间已然是物是人非,原本那掌门人宝座之上的真正主人,此时已然作古,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而且此人竟还是以别派门主的身份坐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强行占去的。

厅堂的风采虽然依旧,但却浑没了曾经那等正气凛然之象,反使人觉得,这里就好似是一座魔宫地狱一般。这一切,鬼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中的苦辣酸甜当真难于言表。是啊,一个本应是这里主人的人,如今却被人当作客人“请”来,你叫他心中如何能够好受呢?

华卫贤向着鬼空颔首一笑,举手向一处客位示意说道:“鬼武师,请坐吧。”

鬼空满含激奋地看着华卫贤,半晌无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华卫贤本人,此人相貌倒也颇端正,举止间更显得有几分超尘脱俗,从表面上竟能给人一种世外隐者之感,然与之目光乍一接触下,便能倏然感到其眼中那等阴险毒辣的、咄咄逼人的杀气与邪气。鬼空看得心中一凛,这才将目光移开,自行坐到了客首,然面上的怒意却是仍未退去。

华卫贤又是一笑,伸手向着鬼空手边的茶杯指了指,说道:“鬼武师且先饮香茗,消一消怒火,解一解干渴。”语速不疾不徐,语声亲切有佳,若非是早知此人的那许多令人气愤不齿的行径,鬼空还真要以为他是个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贤士了。

鬼空冷眼瞧着华卫贤,冷冷说道:“鬼某口还并不很渴,这怒气也并非清茶所能够浇熄,再者,鬼某早前已经领教过了阁下的手段(这显然是指他与许邵被蒙汗药所迷之事),哼,我看这喝茶就免了吧。阁下邀鬼某前来到底所为何事?而且既然以礼相邀,却又为何要施出那等事情?难道,是怕鬼某人半路上跑了不成?”

华卫贤遭鬼空一阵奚落,面上也微有些挂不住,但仍是强自抑制着怒气,干笑两下说道:“哈哈,鬼武师倒真是性情中人,性子急得很呐。哈哈,好吧,那咱们就先谈正事,之后再品茗畅聊不迟。”

鬼空并未再言语,只是沉声一哼,以做回应。

华卫贤继续说道:“本座听闻鬼武师武功颇为不弱,比之贵兄长鬼封还要高强不少,为人更是忠厚有佳,在天州中也是较有威望。遂本座便动了惺惺之心,想与鬼武师攀个交情,日后你我……”

华卫贤话尚未说完,鬼空便已截道:“阁下不用转弯抹角的,有什么话就直截了当点说出来,鬼某可不愿与人打哑谜。”

华卫贤面色微寒,即又转和,说道:“啊,既然鬼武师是直肠肚的人,那本座也就再不用做忸怩之态了。哈哈,好,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鬼武师,本座是想邀你重反鬼门,接任掌门人,你可愿意?”

鬼空剑眉微扬,瞪眼看了看华卫贤,冷哼道:“我看,阁下是想要鬼某到贵门下做个傀儡掌门吧。”

华卫贤意图被道破,倒也不再掩饰,便说道:“其实,以你鬼武师的才干,又怎会觊觎区区一派掌门。哈哈,日后你我若能合力,那这整个天下天州岂不都将是你我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如那个什么许云天一般,妄求与本座争一日之短长,那最终无非也就是枉送了性命。”

“哼”鬼空怒哼一声拍案而起,高声道:“华卫贤,你太小看鬼某了,鬼某岂会与你这等卑鄙小人同流合污你也勿要以你那小人之心度许武师君子之腹,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天州造福,岂会与你苟同”

华卫贤的语气也有了些许的急躁,板脸道:“鬼武师,我看你是被那许云天给蒙骗了。要知道,他许云天如若没有与本座争雄之心,又怎会放着他那好好的清净日子不过,重新趟入这是非纷乱的世界中来?再说,本座欲统一天州,那才是真的为天州造福。要知道,如今这天州就如同春秋时期群雄割据一盘散沙之局面,只有真正实现了大一统,才会使各门派间不断的仇怨纷争减小到最少。到那个时候,天州中岂不到处都是一片安定祥和之景象。”

“一派胡言”鬼空怒指华卫贤道:“华卫贤,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看咱们是不用再谈了”

华卫贤眯了下眼,说道:“鬼武师不再多考虑一下了么?何必将话一口气说得如此僵呢?日后,武道上彼此还是朋友嘛。”

鬼空又是一声冷哼,道:“鬼某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已无须再多做考虑了,你赶快将我那许贤侄放出,平安让我们离去,日后咱们战场上见”

华卫贤冷冷一笑,道:“鬼武师,话说得如此满,日后想要反悔或许都是不行了哟。”

鬼空断然道:“废话少说,快将许邵放了”

“许公子对本座尚还有些用处,”华卫贤脸色以渐转阴沉,说道,“况且,许公子的想法或许会与鬼武师不同呢,过后本座还要与他攀谈一番呢。不如,鬼武师先在府中少留片刻。”

“哼,你不放人鬼某自行去找,想这鬼门城中还没有我鬼空认不得的地方”说完,鬼空衣袖一摆,转身就欲行出。

“鬼武师,”华卫贤忽然高喝了一声,跟着说道,“你如此一走了之,难道就不顾及这鬼门城中一众弟子百姓的身家性命么?你不要忘了,他们各个可还都捏在本座手中”

“你……卑鄙小人”鬼空回身怒瞪华卫贤,之后又略微思忖了片刻,冷冷一笑,说道:“我量你也还没有那等能耐,能够真的控制得了这城中的千百居民,我想他们只是暂时受了你的蒙骗,等到他们得知真相群起而攻之时,你也是无可奈何。哼告辞。”话一说完,真的转身便走。

怎知,鬼空方到门口,忽觉眼前一晃,竟平白多出了一个身形。鬼空微怔,定睛一看,此人却是那王乾坤。鬼空不禁又是怒道:“怎么,你想拦我不成?”

王乾坤斜楞着眼,轻蔑地瞧着鬼空,说道:“手下败将,你何足言勇”

“你……”鬼空立时勃然大怒道:“好小子,你我上次一战尚未完结,最终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

王乾坤眯眼一笑,说道:“好啊,有本事再陪小爷重新打过,来啊”

鬼空愤然道:“来便来,鬼某岂会怵你”说着便欲合身向王乾坤扑去。

岂知王乾坤却是不进反退,提剑向一旁跃将开去,竟似是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鬼空微觉诧异,茫然道:“怎么,这就认输么?”

王乾坤哼笑道:“本少爷是看你手中无剑,与你相斗颇不公平。”

鬼空这才想起,自己盛怒之下,竟是忘记了自己手中早已失了兵刃,王乾坤那凌厉的快剑他是见过的,一想到方才如若是王乾坤挺剑相迎,那此刻自己当真是凶多吉少,不禁暗叫了一声“侥幸”。然而,心中虽然有些后怕,但嘴上却是不愿示弱,说道:“你若是想在兵器上占得些便宜,鬼某也绝对没有什么异议,出招吧。”

“哎,我王乾坤岂是那样的人,若是那样,你便是输了也绝不会心服。”说着,王乾坤便又向堂外候立着的一个小厮道:“你去为鬼武师取柄长剑来。”那小厮应声退去。

要知道,鬼空虽然是个老武道,但却是最受不得激,方才被王乾坤无端奚落了一番,心中颇为不快,这一赌气,便要先跟王乾坤打上一场。况且,鬼空也早已看出,就是此刻他不与王乾坤对战,那华卫贤也绝不会轻易放他离去。

剑来之后,交入鬼空手中。鬼空微微掂量了一下那柄长剑,见还算趁手,当下便手挺长剑凝神而立,轻喝道:“小辈,进招吧”

王乾坤二话不说,提剑便刺,一出手便即是凌厉的杀招,实是欲好生叫鬼空难堪一番,在自己师父面前逞一逞风光、煞一煞方才鬼空的傲气。

鬼空由于早前曾领教过王乾坤的厉害,此时更是不敢大意,知道王乾坤剑法以奇快著称,当下便紧守门户,决定以守待攻,手中一柄长剑左迎右拒、上封下挡舞得可谓是风雨不透,招招都采守势,一时间竟也未给王乾坤留下什么机会。一边打心中还一边盘算着,觉得如若是凭借自身多年来修炼的深厚内功与王乾坤打消耗战,那绝对是能够占得上风的。

王乾坤当真是步步猛进、式式强攻,忽而如猎鹰伏兔,忽而又如猛虎猎鹿,一道道银白色的剑光浑如水银泻地一般,得孔即入。但虽然如此,怎奈鬼空的防守竟是固若金汤,毫无漏洞可寻。王乾坤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竟好似是汹涌的江涛在不断地冲击着一面生冷坚硬的顽石,只可听闻到两柄长剑相互交拼碰撞所发出的龙吟之声,却是得不到丝毫的效果。

场中形势,虽然是王乾坤急攻鬼空力守,但由于从一开始鬼空便是凝神戒备,未给王乾坤丝毫可乘之机,使得王乾坤堪堪击出了五十多剑后仍是未能抢去先机。鬼空反倒是越打越来了气势,不时还提足一口真气猛发起一声断喝,以起到震慑对手心志之效用。

王乾坤当真是越战心越急,自己本想在师父面前好生表现一番,怎料却会是如此一个局面,别说是杀伤鬼空,现在就是想要轻易逼住人家都已有些力不从心。

渐渐的,二人又再缠斗了近四十招,王乾坤已是额头现汗、气息不稳。

要知道,二人拼斗,其中攻击一方最是耗力的,往往在三、四十招之内如若没能抢得先机便要立时转变策略,不可再一味的进击无端耗损体力,况且久攻不下,自己心中也会渐渐急躁起来,高手对决最忌讳的便是心浮气燥。反而是防守一方,如若是能够拼全力捱过前面的几十记狂攻,那么到后来,则会是越战越有气势、越战信心越足。这就好比用兵打仗之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即破之”便是这个道理。

其实,王乾坤如若是在方才三十招之时见到仍无法制敌便应及早收手转变对敌策略,如此,或许反能引得鬼空放手进击,从而再窥探出其剑法、身法上的破绽,乘机击破。然,只因王乾坤求胜心太切,且其剑法只是绝对的迅疾,造诣上实并不如鬼空深厚,持久战将下来,当然会落得个败多胜少的局面。

而且,王乾坤此刻就是想停下手中的进攻也已不行,他知道,鬼空肯定已经蓄势待发久已,只要自己手下稍微一缓,对手的攻势立时便会犹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袭来,到那时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得住的,所以说什么也不能给鬼空有反击的机会,当真是骑虎难下。

二人斗到一百五十多招时,王乾坤已隐隐感到手臂酸麻,体力也是出现了不济之象,额头上的汗水已成线状流下,额顶更是暴起条条青筋。以此情况看来,王乾坤现下就是仍不停手,鬼空也已足可全力反扑了。

鬼空当然也已经看出了王乾坤的颓势,心下微喜,但为了保险起见,又再放王乾坤攻了十来招,见到其真的已成强弩之末,登时提足真力暴喝一声,抡臂摆剑奋力荡开王乾坤长剑使得其胸前空门大露,跟着猛抖手腕,长剑在王乾坤眼前疾幻出五朵剑花,臂肘间霍然发力疾吐青锋,一记“流星飞雨”势如破竹般直袭王乾坤胸口膻中。

好个王乾坤,危急之下竟然忽将身形猛拔,一式“细胸巧翻云”堪堪避过鬼空一击。但如此一来,却已是先机尽失。

鬼空一击之后,身形仅微顿,便接连又是一招“怒海翻江”长剑运注全力狠砍王乾坤。眼看这次王乾坤已是气力竭尽,再难躲闪,怎知竟又突然生了变故。

但见王乾坤不退反进,蓦地将长剑狠命一抖似乎其拇指还在剑柄上扣动了一下,但听铮然一声,那长剑的上半段剑锋竟是脱离剑体弹射而出,鬼空心中登时大惊,浑没料到对手剑上还会有如此机巧(那一次许邵就于此上吃过亏,只是事后却是忘了将这事告知众人,而当时许邵与王乾坤一战鬼空又是在帮着宋、王二人缠斗云、葛,当然也就没有见到后来的过程,只知道王乾坤最后是施巧计逃脱的,至于那巧计到底为何却是不晓)。

鬼空遭飞剑突袭,心中虽然惊诧,但也毕竟是个老武道,竟是毫不慌乱,岌岌顿住手中长剑攻势,撤剑回撩,堪堪赶在那飞剑将及面门之时将之激荡了开去。然,如此一来,却也是平白失去了刚刚抢得的战机。

王乾坤见偷袭奏效,鬼空攻势已缓,立时便挺断剑猱身扑上,疾刺鬼空由于方才闪避飞剑而露出了左胸处的空门。

鬼空见王乾坤断剑倏然袭来,自己的长剑尚在外门回击不及,情急之下力贯左掌,竟是使出了自己多年未曾施用过的“摧金手”,单以一只肉掌生生抓向王乾坤剑锋。

但听“咔嚓”一声脆响,王乾坤剑上那仅余两尺的剑锋竟又再齐根断去,这次却是被鬼空以手掌上那股残金之力硬生生拗断的。

这回可要换做王乾坤大惊了,见到自己接连两次凶技都未能得逞,立时便对鬼空生了惧意,惧极则又思退,当下便欲翻身逃窜。要知,王乾坤虽然剑法了得奇快无比,但于其他武功却是不行,此刻手中已再无剑,当然更加不是鬼空之敌。

可鬼空又怎肯轻易放王乾坤逃去,立时抢上一步,右手中长剑微摆封住王乾坤退路,左手丢了那片“夺”来的剑锋跟着便是一掌当胸直拍王乾坤。满以为自己这一掌之下,王乾坤不死也得重伤,怎知铁掌方拍到半途便忽然又被一股强大的外力生生顿住。鬼空心中微怔,定睛看时,自己的左臂不知何时竟已是牢牢攥在了一只如铁铐般坚实的手中,而那手的主人便是凤凰门主华卫贤。

只听华卫贤冷冷说道:“鬼空,休伤我徒”

鬼空浑没想到,仅在一霎之前尚还远远坐在两三丈外那掌门宝座上的华卫贤,竟又无声无息有如鬼魅般地忽然出现在跟前,不禁心中暗叫了声“惭愧”。但其心中虽惊,手下却毫不放松,左掌奋力抽动了两下,见到竟是没有从华卫贤手里脱出,于是便急运右手长剑,回肘内刺向华卫贤。

岂知,华卫贤武功竟真个已臻化境,不闪不避,只是将那只紧扣鬼空手腕的右手迅速从其臂上撒开,反掌疾拍鬼空胸口,那一掌竟是后发而先至。

砰然一声闷响,鬼空竟是被拍得倒退出七八步方才强自拿住身形,之后顿感胸中一阵气血翻涌,跟着目中一眩、足下一软,一个踉跄坐倒了下去。

鬼空本还待强行站起,忽见华卫贤左足在方才自己被震退时便脱手丢在地下的长剑剑柄末端微微一蹴,那长剑便登如离弦金箭一般,夹着一道疾风霎忽之间便迫至自家面前。鬼空慌忙侧头闪避,只觉凉风贴面而过,之后只听“扑哧”一声,那长剑竟是直插入身后丈许的一根石柱之内,直没至柄。片刻之后,鬼空额上才涔涔地渗出冷汗来,却是再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听华卫贤又是冷冷说道:“鬼空,本座本念你是个人才,无心杀伤于你,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哼,本座姑且再给你些许时间考虑清楚,望你能够回心转意。”说完,便着手下人将鬼空带了下去。

鬼空由于震慑于华卫贤那一身如魑魅般莫测的武功,竟是未再有所反抗,径自随着那名手下去了。

不过,华卫贤对待鬼空倒还算不错,并未如对许邵一般将其关押,反是如待上宾,给他备好了一间客房,只是那客房之外,却是调来了“重兵”把守。

本来华卫贤是打算要鬼空再好生考虑一晚,来日再问过其心意。却不知第二天方要叫人带鬼空上来,便有手下来报,说鬼门城中的百姓忽然间起了骚动,此刻正成群结党地向鬼府开来,华卫贤一听登时惊得差点没从那掌门宝座上蹿起来,赶忙吩咐爱徒王乾坤尽快去集结门徒,以平定骚乱,鬼空一事则忘到了一边。

要知道,华卫贤虽然身具盖世武功,手下也不乏高手能人,但却仍是很怕鬼门中的百姓群起而攻。这鬼门城虽不大,但其中百姓少说也有千把百人,他自己座下的门人有能耐没能耐的都算上也不过就是一千来人,就算能将城中百姓全部杀光,那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更何况城中百姓大部分都多少有些武功,又有不少人还精通毒药暗器,这等声势自己如何应付得来。遂饶是华卫贤平时为人阴险处事沉稳,此刻不免也有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起来。

原来,这一场骚乱竟是由许云天等人挑起的。

那日许邵和鬼空从剑阁方走没过多久,剑阁便赶来了一名许云天派来的信使,传信说蒲云山群英盟的大队人马已经抵达黄龙,要剑阁众人做好准备,不日就要分路攻打凤凰门。

众人听到此消息,先是一番喜悦,之后又马上想到了许邵鬼空二人这刻还正在赶去鬼门城的途中,由于事出突然,尚未来得及告知许云天那边,生怕许云天在不知情下贸然攻打凤凰门,弄不好会害了许、鬼二人。当下,众人计议一番,立刻由邀月仙姑写了封回信,交给那使者带回,要许云天再将整个进攻计划重新考虑周全。

许云天得知了如此突发变故后,心下也颇震惊,摸不透那凤凰门主这刻将鬼空与自己儿子请去有何意图,赶忙将各大掌门人等招集一处,重新商讨应对计策。

其实,华卫贤就是因为得了前方探子的回报,知晓许云天“大军”已将临吴州,这才赶紧设计将许邵鬼空骗来门中。一是想试试看能否以言语将鬼空降服收为己用,这样便也可无端地减去了剑阁那边对自己的威胁;再者,则是想用许邵作为人质,以要挟许云天,迫使其退兵甚至是就范。

蒲云山群英盟的一众群雄聚在一处,商讨议论了两个多时辰,最终总算是拟出了一条比较周全可行的计划。决定先从盟会中抽调出几个精明干连之人,乔装一番,偷偷潜入到鬼门城中,在城中“恶搅胡搞”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