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哲学超人——尼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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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爱情的磨难(3)

麻烦接着就来了。尼采并不知道瑞也喜欢莎乐美,他拜托瑞做媒,说合他与莎乐美的婚事,理由与瑞的一样,如果好事能成,莎乐美也可避免随母亲回俄国了。尼采在此犯了三个错误,一是过去的老毛病,太急躁唐突,与人家师生关系还没混熟,马上就要改为情人关系,这不可能让莎乐美接受;第二个错误是说的时候不合适,虽说能解决实际问题,但让女孩以爱情为代价进行交换,就不仅是俗的问题,而且还有点趁人之危的嫌疑;这第三个错误是用人不当,他怎么能够让情敌为自己做“媒”呢?

傻乎乎的尼采倒是给精明的瑞出了一个难题,有心不说吧,朋友之托,有碍情面,而且还存在莎乐美能否留下的实际问题;有心说了吧,这不明摆着是在给自己添麻烦?最后,瑞还是向莎乐美委婉地转告了尼采的意思,当然他没有忘记及时提醒莎乐美注意尼采的经济、身体以及其他一些不利的因素。从此,拉开了他与尼采争夺莎乐美的序幕。

莎乐美当然不可能答应这件事,并打算把她与瑞的事告诉尼采,瑞怕尼采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再说,还有他这个中间人的角色,弄不好。尼采会怀疑瑞夺人之美。因此就推说,莎乐美现在不能结婚,否则她就将失去俄国政府的抚恤金。尼采竟然也就相信了,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追求。三人各有心思:莎乐美既想在尼采这里获得知识,又不想因自己而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索性来个不谈婚事,她极力想维护这个“三位一体”的学术小团体;瑞此时已有些后悔,他想带莎乐美离开尼采,另到别的地方,但为时已晚,因为现在莎乐美不愿意离开;而尼采呢?他似乎已经发现,只要瑞在这里,他和莎乐美的“正事”就很难谈成,于是他就极力想赶瑞走,并为自己和莎乐美的单独相会创造条件。

尼采搬出的第一个援兵就是他的妹妹伊丽莎白,他写信告诉妹妹,希望她能够邀请他和莎乐美到老家那儿去,也为他们的彼此了解创造条件。这事还没敲定,4月,莎乐美的母亲就要带女儿回去,沿途经过瑞士、德国,最后到达俄国。莎乐美并不愿意回去,但她希望能借此机会到各地旅游。瑞和尼采都受到了邀请,两人都乐意成为护花使者。

相会的第一站是在米兰,那是一个美丽迷人的地方。他们一起参观了奥尔塔湖和那里著名的大教堂,这时瑞和莎乐美的母亲已感疲乏,提议返回驻地。尼采乘机邀请游兴正浓的莎乐美到蒙特塞罗去参观那里的一座小教堂,莎乐美欣然前往。两人在那里呆了很长的时间,在清新幽雅的氛围中,尼采不失时机地向莎乐美大献殷勤。莎乐美本是性情奔放、热情似火的女孩子,尼采的激情表白让她如醉如痴,并在尼采面前蹦跳撒娇、卖弄风情。两人可能在这里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拥抱、亲吻。当他们再次返回驻地时,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特别是尼采,更是像个小孩似的,激动不已。像所有的处在热恋中的男人一样,尼采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多么幸福》——“我又见了圣马可的白鸽:/静悄悄的广场上,光阴在昼眠。/我在宜人的绿荫凉里,悠闲地把一支支歌/像鸽群一样放上蓝天——/又把它们召回,/往羽上挂一个韵儿/——我多么幸福!我多么幸福!

你宁静的天穹,闪着蓝色的光华,/像丝绸罩在五颜六色的房屋上空飘动,/我对你(我说什么?)又爱、又妒/又怕……/但愿我真的迷醉于你的心魂!/可要把塔归还?——/不,你的眼睛是神奇的草地,供我安息!/——我多么幸福!我多么幸福!/庄严的钟楼,你带着怎样狮子般的渴望/胜利地冲向天空,经历了何等艰辛!/你的深沉钟声在广场上回荡——/用法语说,你可是广场的‘重音’?/我像你一样流连忘返,/我知道是处于怎样丝绸般柔软的强制……/——我多么幸福!我多么幸福!

稍等,稍等,音乐!先让绿茵变浓,/让塔伸展褐色温暖的夜晚!/白天奏鸣是太早了,黄金的饰物尚未在玫瑰的华美中闪烁,/我又勾留了许多日子,/为了吟诗、漫游和悄悄独语/——我多么幸福!我多么幸福!”

可是,命运注定要和尼采开个玩笑,莎乐美的一时冲动,激起了尼采希望的火焰,他正陶醉在无比的欢心和幸福之中。而莎乐美却没有尼采那么投入,当她回来面对母亲和瑞时,立即又恢复了理智,她重新回到了现实。看到尼采那么得意忘形,她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捅了娄子,由于自己的冲动和不检点,可能要给尼采和瑞造成很大的伤害,她所喜欢的三人小团体或许也不能存在下去。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到了瑞士的卢塞恩城,在瑞的授意下,在她与尼采的另一次单独约会时,态度就显得自然得体多了,这似乎是在给尼采降温,并向尼采明确表示她不愿结婚,她希望维持“三位一体”的学术小团体。尼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虽然对此很失望,但他还是不失绅士风度地表示尊重莎乐美的意见。

但尼采并不放弃。于是,围绕莎乐美,尼采和瑞都在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卢塞恩城有个很有名气的照相馆,那里有个名叫波奈特的优秀摄影师,擅长拍摄反映城市生活的艺术照,为了给这段经历留下永恒的纪念,尼采有一天突发奇想,提议他们三人到那里照张相,以纪念他们的“三位一体”。莎乐美热烈响应,瑞虽然表示反对,但他嫉妒莎乐美与尼采的关系,尤其不喜欢尼采主动与莎乐美套近乎,可这些毕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

到了照相馆,由于尼采与摄影师熟悉,所以一切都由尼采安排,他先把一辆小马车推到布景前,让莎乐美蹲在车上,然后找来一根绳子,分别拴在他和瑞的胳膊上,另一头递给莎乐美当做缰绳。瑞极不情愿,片表示抗议,但尼采认为这样极好地反映了他们三者现在的关系,瑞不想让尼采占了上风,只好勉强地服从着尼采的安排。这样,尼采和瑞就充作两匹忠实的马儿,心甘情愿地拉着车上心爱的公主。摄影师对这样的构思很不满意,认为它有失体统。但尼采却不以为然,仍然坚持他的主张。莎乐美蹲在车上也很不舒服,催促着赶快拍摄。尼采转过身看了看还觉得不满足,为了体现驭手莎乐美的权威,他又跑到外面找到一根小棍子,并在棍子上拴上一小截麻绳,这样就做成了一根鞭子。他满脸通红地跑回摄影棚,把鞭子递给莎乐美。为了装饰“鞭子”,尼采又顺手拽下一根丁香枝,拴在鞭稍上。只听“咔嚓”一声,一张完美的合影就呈现在大家面前:莎乐美半蹲着身子,挥舞着鞭儿赶着两匹忠实的马儿;尼采手扶车辕,仰着头,凝视前方,激动不已;而瑞呢,面对镜头,拉着边套,很不自然。

这张照片很快就在朋友中传开了,大家对此褒贬不一。瑞觉得很难堪,一直试图把这张照片撕掉,但还是被莎乐美保留了下来。而尼采呢,几个月后在自己著名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写下了这句据说是老妇人告诉他的小真理:“你到女人那里去吗?别忘了你的鞭子!”

至于拿上鞭子干什么?尼采没说清。不过,他倒是提醒过人们把作者本人和著作中的观点区分开,“我个人是一回事,我的著作是另一回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生活中的尼采乐意被女人鞭打,著作中的尼采却乐意用鞭子打女人。尼采的这种双重标准似乎也得到他的妹妹伊丽莎白的证实:她说尼采对“女性充满了最温柔的关切”,他所反对的女性好像是指“完全抽象的存在,同我们女性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怎么说,照片的成功拍摄,应该算是尼采的胜利。它不仅记录下了三人的真实关系,而且还向莎乐美表明了自己的爱意:如果我们真诚地爱一个人,就心甘情愿地为她当牛做马,为她出力流汗,为她承受鞭子的抽打,为她忍受感情的折磨,为她付出死亡的代价。

这幅照片还隐含着尼采一种病态的心理感受。

他把鞭子给了女人,在被心爱的人抽打中体验到疼痛的快感。这种被鞭子抽打的感觉,让我们想起王洛宾那首有名的《草原情歌》(又叫《在那遥远的地方》),那是首缓慢、悠扬的抒情歌曲,诉说着一位渴望爱情的小伙子,站在遥远的地方看到美丽的牧羊女的遐想,他把她的小脸比做太阳,把她的眼睛比做月亮,为了爱小伙子甘愿抛弃所有的家产,随着女孩去牧羊。就这样,小伙子还不满足,他突发奇想,希望自己变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小伙子确实渴望体验一种内在的、切肤的快感,但他的心灵是那样地温柔、细腻,他把鞭子给了他的心上人,那是根细细的鞭子,他要她像对待小羊那样轻轻地打,这是一种追逐的游戏,一种温柔,一种爱抚,一种麻酥酥的疼,一种在美丽的大草原与天合一、与羊为伍、与可爱的牧羊女形影不离、终生相伴的感受。

尼采的感受却不是这样。他有一种近乎虐待和自虐的疯狂,他性情暴躁,受压抑的心灵渴望燃烧和爆炸,他渴望被更为强烈的刺激唤醒,使他在暴烈的冲动中体验到生存的快感。他希望莎乐美手执钢鞭,向他狠狠地抽打,使他体验一种血流如注的快感,一种骨头碎裂的快感,一种浑身被撕成碎片的快感,一种在燃烧中化为灰烬的快感,一种被海风吹干的快感。“地中海北风,你是乌云的猎户,/忧愁的刺客,天庭的清道夫,/咆哮者,我对你多么倾心!”“我看见你的骏马驰骋,/看见你乘坐的车骑,/看见你手臂高悬,/当你闪电般的扬鞭/抽打着马的背脊——”

无独有偶,也是在1882年,尼采写下了两首同类题材的诗歌,一个是在意大利的热那亚,由此推算,应该是尼采见到莎乐美之前,尼采在那个著名的斯塔格里诺广场,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女牵着一只小羊,他动情地写下了那首温柔的抒情歌(前面已作过介绍),和王洛宾歌中的少女不同的是,那是一个美丽的、柔弱的、因感情受到伤害而缄默、憔悴的女孩,尼采投注给她的是怜香惜玉般的同情,而不是王洛宾歌中美丽、健康、活泼的牧羊女。尼采也写过一首《一个渎神的牧羊人的歌》,写的是一个被人欺骗、身心憔悴、心烦意乱的牧羊人。“我躺在这里,病入膏肓,/臭虫正把我叮咬。/而那边依然人语灯光!/我听见他们纵情欢跳……/她答应这个时候/来同我幽会。/我等着,像一条狗——/可是毫无动静。诺言岂非十字架?她怎能说谎?/——也许她见谁跟谁,就像我的山羊?霓裳仙裾今何在?/何处是我的骄傲?/莫非还有别的公羊/在这株树旁安巢?——恋爱时的久等/真使人烦乱怨恨!/就这样沉闷的夜间/花园里长出潦草簟。/爱情使我憔悴,/如经七灾八病,——/我全然不思饮食,/你们去活吧,洋葱!/月亮沉入大海,/众星已疲倦,/天色渐白——但愿我长眠。”这不正是尼采求婚被拒,看到莎乐美和瑞正在亲近时的心态吗?粗野、狂暴,与前一首诗判若两人。让我这个真诚的人为爱而死,而你们享受虚伪的大餐!

还是让我们把那个三角恋爱继续下去吧。

计划总是在不断地改变着,三个人各怀心思,分分合合也是难免的。不过,在这彼此的分合中,我们可以看到爱情的发展趋势。

求婚被拒,尼采并不心甘,他还是抓住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向莎乐美动情地倾诉,说到激动,言语哽咽,声泪俱下,也不知是被尼采的真诚所感动,或是出于对尼采的同情,甚或是良心发现,莎乐美爽快地答应了尼采的邀请,准备一起到德国的图腾堡去度假。

莎乐美的三哥应母亲吩咐前来说服妹妹回国,而瑞搬来了母亲为自己助战,在母亲答应接受莎乐美为干女儿后,莎乐美的母亲才放心地离开汉堡回俄国去了。莎乐美在瑞的母亲处住了一个多月,两个人的感情有了明显的进展,尼采感到自己正在被疏远,他甚至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7月,拜洛伊特音乐节在巴伐利亚进行,尼采说服妹妹伊丽莎白,让她陪同莎乐美参加音乐节,并邀请莎乐美8月份到图腾堡。伊丽莎白按照哥哥的吩咐,与莎乐美一起参加了瓦格纳的音乐节,在冯·迈森贝克的推介下,莎乐美很快成了音乐交际圈里的亮点人物。让伊丽莎白反感的是,莎乐美在与瓦格纳信徒荣可夫斯基交往时很不检点,并不顾忌尼采与瓦格纳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会上与尼采的敌人打得火热,还把她与尼采和瑞的照片拿出来展示给众人,让伊丽莎白很是难堪。更让伊丽莎白伤心的是,莎乐美觉得荣可夫斯基比尼采更有魅力、受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