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中有画画中诗
山水、花鸟本是人物画的背景和陪衬,当它们独立出来之后一直比较成功地表现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美学意境,而在这种意境中又大多溶解着一种隐逸观念,那就触及到了我所关心的人生意识。这种以隐逸观念为主调的人生意识虽然有浓有淡,有枯有荣,而基本走向却比较稳定,长期以来没有太多新的生发,因此,久而久之,这种意识也就泛化为一种定势,画家们更多的是在笔墨趣味上倾注心力了。
——《青云谱随想》
中国古代绘画史太悠久、太深厚,只言片语完全无法将其讲解透彻。绘画的发展是从低级到高级,从原始抽象意识发展到集中体现出中国文化、美学、哲学的中国画艺术,乃至发展成为文人画的诗、书、画、印合璧的中国画表现形式。苏东坡在《东坡题跋.书摩诘蓝田烟雨图》中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这里的摩诘,指的唐代著名诗人王维。
作为我国盛唐时期山水田园诗派的代表人物,王维继承与发展了谢灵运开创的写作山水诗的传统,对陶渊明田园诗的清新自然也加以吸收,使山水田园诗的成就达到了一个高峰,同孟浩然并称“王孟”,在中国诗歌史上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世有“李白是天才,杜甫是地才,王维是人才”之说。王维不仅仅有杰出的文学才能,并且擅长音乐,精通音律,而且是一位有名的画家,被誉为是文人画的南山之宗,钱钟书称他是“盛唐画坛第一把交椅”,是少有的全才。
精湛的艺术修养,对于自然的爱好与长期山林生活的经历,让王维对自然美有着敏锐独特且细致入微的感受,以至于他笔下的山水景物十分富有神韵,往往是略事渲染,就表现出深长悠远的意境,耐人寻味。其诗取景状物,极有画意,色彩映衬鲜明且优美,写景动静结合,特别擅长对自然界的光色和音响变化进行细致表现。王维的诗现存不足400首,其中以描绘山水田园与歌咏隐居生活一类成就最大。他的大部分山水田园作品,在描写自然美景的同时,也流露出闲居生活中闲逸潇散的情趣,或气象萧索,或静谧恬淡,或幽寂冷清。他也有别的类型的诗作,比如反映军旅与边塞生活的作品,其中的写景佳句广为历代所传诵,《使至塞上》就是其中极富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战胜吐蕃,唐玄宗任命王维为监察御史,出塞宣慰,察访军情,而事实上是把王维排挤出朝廷。这首《使至塞上》就是作于赴边的途中,描述了出使途中的所闻所感,表达了诗人为国为官的责任精神,有着浩大坦荡、一往无前的风范。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尽管诗人在画面上描绘的景物并不多,不过他用画一样讲究的线条,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景物的基本形态,将他的孤寂的情绪巧妙地融入广阔的自然景象的描绘当中,层次非常丰富,有很强的概括性,宛如抽象派的作品。完全体现了诗中有画的特色。“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写得意气飞扬、风格雄浑、气象开阔。仅仅十个字便生动且形象地写出了塞外雄奇瑰丽的风光,国学大师王国维称其为“千古壮观”的名句。
王维在这首诗中,尽管面对的是景象开阔的塞外:大漠、长河,可是自始至终都流露着某种个人的失意情绪。这种个人的不得志同当时朝廷政治斗争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在这一年,一向器重诗人的宰相张九龄被贬为荆州长史。学术界一直觉得张九龄罢相是王维政治思想与人生态度的转折点。就像有的学者所总结的:“王维思想的积极进取与消极退避是由张九龄罢相退位,李林甫执政来决定的。这一点,学术界基本上是有共识的。”
作为一代才子,王维少年得志,名传遐迩。从大唐盛世走来,历经好友孟浩然的故去,又走过了“安史之乱”,官至尚书右丞。可是穷极一生,依旧多遇坎坷,非常不顺,竟险遭杀身之祸。王维的丰富阅历令其诗歌打上了各个时期的烙印,反映了当时他的内心世界变化的轨迹。他的情感伴随着时代的发展与人生的际遇,在其诗歌里留下了明显的时代印痕。今天,即便烽烟不见,可是烽火台依旧,从那弯弯黄河水,茫茫大漠沙的迷人景色当中,依然能够找到当年王维作诗的意境。
从中国画发展的各个时期的状况来看,不管哪个阶段的绘画形式,都能体现出中国文化的底蕴,而且以此形成了中国画独有的艺术表现特色。中国画和中国书法紧密的联系在一起,是由于中国的书法和绘画都没有离开中国的毛笔和宣纸,尽管两者一书一画,然而在笔墨的运用上却都讲究功力。在这样一种相得互补的情况下,出现了“书画同源”之理。所谓“书画同源”,恰恰是在此种特定的中国文化基础上,产生的某种对中国书画间的用墨、用笔同出一辙的比喻。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这首《江城子.密州出猎》令我们看到了一个豪气万丈的苏东坡,并且他也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柔情似水,而“寄卧虚寂堂,月明浸疏竹”就体现了诗人飘逸潇洒。天才横溢、神完气足的苏东坡,在散文、诗词方面都有很高的成就,在书法、绘画方面也颇有造诣。他在中国艺术上,特别是表现中国笔墨欢愉的情趣上,独树一帜,不单单表现在他创造了有名的墨竹,还在他创造了中国的文人画加以体现。苏东坡与年轻艺术家米芾一起创造了之后在中国最具有特性和代表风格的中国画。
苏东坡画墨竹,师从文与可,可是比他更为简劲,具掀舞之势。米芾说他“作墨竹,从地一直起至顶。余问:何不逐节分?曰:竹生时,何尝逐节生?”可见他的作画十分有想法。并且,苏东坡还擅长行、楷书,同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为“宋四家”。他曾遍学晋、唐、五代名家,而自创新意,自成一家。其书法风格丰腴跌宕,天真浩瀚,观其书法即可想象其为人。在《山谷集》中,黄庭坚说:“本朝善书者,自当推(苏)为第一。”
在论书画方面,苏东坡也十分有卓见,其论画的影响更加深远。如重视神似,主张“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认为画外有情,画要有寄托,反对程式束缚,反对形似,倡导“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并明确提出“士人画”的概念,高度评价“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艺术造诣,为之后“文人画”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理论基础。他将诗、书、画、金熔于一炉,在其意到笔不到的不求形、似逸笔草草、聊以自娱的写意宗旨引导之下,文人中一定会形成一个笔墨丹青世界里争奇斗胜的写意画局面。
绘画在书法创作过程当中到底起多大作用,恐怕是个很难量化的问题,不过两者之间的确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首先书法和绘画都是在传统的审美观念、美学思想基础上发展而成的一种视觉艺术。一个抽象一个具象,其格调品第相通。绘画要求的形神、意识同书法的要求是相同的。绘画强调的对立统一,中和之美也是书法的创作和审美取向。绘画创作讲究墨法、水法、笔法、章法,书法也同样讲求这些,所以说绘画在书法中的表现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诗为画提供了气韵和精神的情调,书法给中国绘画提供其技巧和美的原理,还有对大自然的声色气味泛神性的喜悦。在具体作品中追求诗、书、画、印的有机结合,而且运用在画面上题写诗文跋语,表达画家对社会、人生还有艺术的认识,不但起到了深化主题的作用,而且还是画面的有机组成部分。在这一方面,王维与苏东坡都是集大成者。
◎无聊笑哭漫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