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瑞丰一觉睡到第二天八点半,太阳自东到西,再由西到东,差点转了一圈!他醒来以后,发现身上盖着被子,知道是七婶做的,心里暖暖的。这一觉,韩瑞丰睡的非常解乏,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突然,他感觉肚子咕噜噜,开始了叫唤。“秀英,秀英!”,他连喊了两遍,也没有人应声。秀英是七婶的名字,也不知为何,韩瑞丰从不招呼老娘子,就习惯直呼闺名。
“真是的,一上午就不在家,准是自个吃饱了,又不知上哪啦大白去了!”韩瑞丰一边下炕,一边埋怨,刚才暖和和的心凉了不少。
他趿拉着鞋,径直来到窗户地,打算自己煮点挂面汤吃,忽然,他的鼻子问道了一股香气。
他迅速掀开锅盖,发现里面有两张烙饼和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茄子熬粉条。
余火未尽,饭菜都是热的!
老韩双眼有些湿润!其实,自从把七婶娶过门后,他就没有再为吃的发愁!可是刚才自己为了口吃的,竟然妄加猜疑,错怪了七婶,他心里感到十分内疚。他再次暗暗告诫自己,今后一定不要轻易妄下结论,免得冤枉好人。
两张烙饼、一盘鸡蛋,还有二两白酒,都被韩瑞丰一扫而光,洗涮碗筷时,还打了好几个大饱嗝。
“家宝的厂房盖的咋样了?有两天没有去了,今个我得去看看!”韩瑞丰吃饱喝足以后,来到当院,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村西头,马路对面,大概有二三十号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盖房子。
要想富,挨马路。在马路旁搭建厂房,不仅出入方便,还有天然的广告效应。
二狗子一见韩瑞丰走了过来,赶忙放下了手中的砖头:“叔,你咋来了?”
“我来看看房子盖的咋样了?家宝呢?”韩瑞丰看着乡亲们忙碌的身影,心里十分欣慰。
土地是村里大队集体的,但人工、原料费基本上由韩家宝出资,因此,韩瑞丰非常关心厂房的建设。
“你不知道吗?家宝去市里学习技术去了,别人去他不放心,工地上的活计就交给我了。”二狗子一边抹汗,一边说道。
“哦!交给你就对了!”韩瑞丰拍了拍二狗子的肩膀,眼神里充满了赞许。
“叔,没有别的事,我去忙活了!”二狗子扭头看着工地说道。
二狗子,是韩少宁的发小,也是生前最好的哥们。韩少宁的死,对于他来说,内心的痛苦不亚于韩瑞丰!而韩家宝不仅是村长,又是韩少宁的侄儿,对于老韩家的事,则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韩瑞丰微微点了点头,围着墙里院外转来转去,感到十分满意,还不时和邻里打个招呼。
“老韩,家宝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好村长,这个板栗加工厂绝对是个好项目,一定能带领咱们发家致富。”吴秀一边砌砖,一边笑着说道。
“但愿如此吧!老吴啊,累了歇会,活计不是一天干完的!”韩瑞丰随手递上砖头,笑着说道。
“你就别干了!最近听说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多修养两天吧!”吴秀接过砖头说道。
“没事!干点活,出点汗,身上更舒服,越在家待着,身子骨越不舒服。”韩瑞丰赶忙说道。
“叔!厂子要是招人,我第一个报名啊!别的不行,力气有的是!要是不要我,我把我搭的冷库拆了。”王大炮咧着嘴说道。
“大炮,要不要你,我说了不算,那得家宝同意。”韩瑞丰红着脸说道。
“弟兄们没有烟抽了,这个你说了算吧!”王大炮嬉皮笑脸的说道。
“大炮,别耍贫嘴了,赶紧干活,那半包烟不让你偷偷装裤子口袋里了吗?”吴秀微皱眉头说道。
人们哄堂大笑,王大炮冲着吴秀睙咕了两眼,喝了两口凉水,又上了脚手架。
“大炮,这个我说了算,一会儿,给你们拿一条来!”韩瑞丰笑呵呵说道。
“叔,说好了,别老是官厅,北戴河啊!”王大炮大声嚷道。
“放心吧,大炮,叔不会让你失望的!”韩瑞丰转身回到了家中,从柜中拿出了一条紫钻香烟。
他看了又看,犹豫片刻之后,又放了回去,拿出了另外一条──红钻。
这两条烟是韩少平过年时带来的,韩瑞丰早就戒烟了,但儿子说得好,来人来亲戚了可以拿出来招待,没有想到今个派上用场了。
大伙儿干的卖力,韩瑞丰也豁得出来!
当韩瑞丰把烟拿到场地时,人们一阵骚动!老庄稼汉一般都是裹旱烟抽,年轻点也就是三塔,哪见过这好烟!
“大炮!接着,给你一盒!”韩瑞丰十分爽快的说道。
王大炮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笑得合不拢嘴:“叔,够意思!”
“狗子!剩下的你发吧!”韩瑞丰将烟递给了二狗子。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干得更加欢腾。
老百姓干活就是这样,烟不离手,手不离烟!只有烟在手中,吞云吐雾,才会忘记苦累,忘掉烦恼。
人心齐,泰山移!板栗深加工厂很快就竣工了。
目前,技术也具备了,工人也招好了,只能板栗下树,韩家宝就准备大干一场。
今年雨水不多不少刚刚好,栗子又甜又干净,虫眼有但不多,而且喜获丰收。如果雨水太少,容易长虫眼;而太多,就会变得水汽味。
韩瑞丰家围山转的栗子不仅匀和,而且更甜!不论从哪里卖,都是头等栗子。
此刻,他正弓着腰,一棵树挨着一棵树在地上捡栗子,由山根下爬到山顶,费了半天劲,大概捡了四十多斤。
北方山沟里的村民,善良且淳朴,一般都不会上树用竹竿敲打枝叶,都是等栗子瓜熟蒂落。除了自家人,没有人偷,更没有人捡,因此,栗子更加饱满成熟。
今年板栗收购价十一块,对于栗农来说,绝对是个利好消息。按照往年惯例,早栗子起始价一般都会很高,而到了栗子大湓的时候,价格就会跌落下去。
从山顶背到村西头,就能赚到五百块钱,可以够韩瑞丰老两口子花上一阵子,但是他没有卖,而是放到了后院棚子里储存起来,等凑够一百斤,好给韩少平邮去。不仅过年时叮嘱,而且就在前两天,三儿子还打招呼了!
新鲜而又绿色的土特产,是送礼的上等之选!韩瑞丰心里明白,儿子在外不容易,讲究为官之道,更需要领导照顾!经营板栗,着实不易!这一年,不管流多少汗,费劲多少心思,但只要儿子一句话,就得先可着儿子!
村西口已排起了长龙,人们一边排队,一边议论纷纷。
“还是家宝有能耐,如今咱们在家门口就把栗子卖了,不用费劲巴力拿到镇上去卖,不仅要看人家脸色,还被人家胡弄,老是把称压低!”,“可不是吗!去年产量不低,栗子也不错,不敢说头等,也赶得上二等,可跑了好几处地方,就是没有人愿意要,可有收的,每次都是缺斤少两!”,“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他们赚的就是差价,赚的就是黑心钱!家宝人实在,跟他也一样,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该咋滴就咋滴,在称上绝对不胡弄人!”,“说的一点不错,可家宝收栗子也挺严啊!不知你们看到了没有,刚才四毛子夹着尾巴跑了,栗子大小咱且不说,单说虫眼特别多,他本想蒙混过关,哪知家宝随手划拉了一下,发现了好几个,大手一挥,不要了!”,“四毛子不是和王大炮好吗?王大炮没有说好话吗?都是街坊邻居,也别太过份了。”,“别提王大炮了,差点让家宝给开了!”,“至于吗!不就是收两栗子!不是有五个妇女专门挑虫眼啊!”,“怎么不至于!你掺和点虫眼,自我感觉无所谓,可你知不知道,后道工序就变得极其复杂,如果挑不出来,就会流入市场,也有可能吃到顾客嘴里,大家都学你,别说对商标有影响,最后你自己也跟着倒霉,恐怕没有人再敢收你栗子。”,“是啊!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要问心无愧!人家不糊弄咱,咱可不能别人。咱们费点事,家宝他们就省点事。”“都消停点吧!家宝村长不仅厚道,还讲究,别的不说,人家收栗子不光是价高,而且给的是现钱,不像有的地方,价格倒是可以,但是打白条,拖个十天半月才拿到钱!队伍这么长,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左右村庄的人都开始上咱们这来了!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像四毛子那种人,就不应该来!人家家宝光吃亏了,他还想多占便宜!简直是在给咱们庄人丢脸!”,“是啊!家宝村长绝对是实在人,不仅仅是收板栗,就是用人也没得说!我听二狗子说了,凡是入厂的职工,都给上了三险,就跟大公司一样!不但有医疗和意外险,还有养老保险,干够十五年,退休之后就可以钱了,不用再瞅儿女的脸色过日子了!”,“那就难怪王大炮他们争先恐后报名了!”。
乡下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如若他们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一旦说出来,就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