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餐馆,家也是请客待且的好地方。
家里的菜,不管做的好赖,都有亲情的味道,饭店绝对无可比拟!
韩少宁见尹建峰认真的表情,知道多说无用,起身刚要进窗户地揍饭,韩瑞丰笑呵呵的挑门帘走了进来。
“尹镇长,饿了吧,走,咱们到我那吃点去。”韩瑞丰满脸堆笑。
“好!”尹建峰十分痛快的说道。
“爸,你来的太及时了,做的太对了!”韩少宁转头对尹建峰说道,“大哥,你绝对想不到,我爸手艺可比我强多了!你吃了这顿,绝对想下顿,吃了下顿,绝对不想下饭店!”
“真的吗,老韩?果真如此的话,我可有口福了!”尹建峰有些惊诧的问道。
“镇长别听这小子胡扯,他是张口都来,夸大其词!”韩瑞丰嘴上有些埋怨,但心里挺开心。
“韩叔,请叫我小尹,首先咱们不是隶属关系,你也不用客套,二来我一听老百姓叫我镇长两字,心里就别扭!后来没人的时候,我仔细琢磨了一下,分析来分析去,最后归结到一点,就是镇长做的不太称职,心里有愧啊!”尹建峰十分认真的说道。
“小尹?倒是蛮亲切的!”韩瑞丰抓着脑门说道。
三个人有说有笑,来到了前面韩瑞丰的老房子。
午阳强光之下,韩少宁的新房宽敞明亮,大气蓬勃,而老房子更显得阴暗潮湿,又老又小!
“大哥,快往里面请,老房子条件差点,你千万别介意。我跟我爸说过,把老房子翻盖一下,也不用他出钱,不知为啥,不管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同意。”韩少宁挑着门帘说道。
“房子虽老,但住着有感觉,就像我妈,她年轻时候,穿过的“的确良”衬衣,不管过了多少年,都舍不得扔掉。不是没有条件换个好的,也许是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藏在她的心中。”尹建峰淡淡说道。
韩少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小尹,快往炕头坐!家里条件有限,你就凑合吃点家常便饭。”韩瑞丰满脸堆笑。
油炸花生米,鲜嫩黄瓜拌豆腐皮,肥中带瘦的猪头肉,翠绿的韭菜炒柴鸡蛋,青椒炒豆片,五花肉炖松蘑粉条,还有一摞大烙饼,一大碗西红柿蛋花汤,把小方桌摆的满满登登。
“韩叔,这还叫凑合,实在是太丰盛了!饭菜色泽诱人,香味扑鼻,难怪少宁夸您手艺好,即便我不尝,我也敢说,就凭您露这两手,一般饭店绝对比不上!”尹建峰坐在正中,喉咙涌动,口水下咽。
“大哥,你还等什么,赶紧尝尝!”韩少宁不停的往尹建峰的碗里夹菜。
“兄弟,不着急,等你爸上炕一起吃。”尹建峰一边望着地下翻箱倒柜的韩瑞丰,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对了,弟妹呢?她怎么还没有回家吃饭?”
韩少宁耳根发烫,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低头说道:“她懒得跑家,中午都在学校吃。”
终于,韩瑞丰不知在哪掏出了一瓷瓶的沙城老窖,笑呵呵的放到了桌子上。
“小尹啊,家里也没有啥好酒,也不知道你喜欢喝啥口味,我找了半天,发现这瓶年头最长,你就讲究喝吧!”韩瑞丰说着,就要拧开酒盖。
尹建峰看了看韩瑞丰手中的酒瓶,眉头微皱,面有难色。
突然,韩少宁一拍大腿,腾的站起身来,十分自责的说道:“我那有好酒,我现在就去取!”
“少宁,你别求去了!我不会喝酒!”尹建峰红着脸,急忙说道。
韩瑞丰一脸惊讶,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少宁也是瞪大了眼睛,好像头一回听说农村干部不会喝酒。
屋内一阵沉寂,似乎三个人瞬间停止了呼吸,只有香气徐徐飘渺。
“大哥,你不是在说笑吧!我说过了,我那有好酒,茅台,十五年的陈酿!不知对不对你的口味?我现在就求去,你不会不给兄弟面子吧!”韩少宁双脚离炕,就要穿鞋。
“兄弟,你回来!我喝!就喝这个!”尹建峰非常严肃的说道。
尹建峰的话音不重,但十分有威严,韩少宁初始微愣,而后乖乖回坐。
尹建峰看了一眼迟愣的韩少宁,转而笑着说道:“韩叔,把酒瓶给我!”
韩瑞丰也有些发懵,不由自主的将酒瓶递给了他。
尹建峰一边给韩瑞丰爷俩倒酒,一边自言自语:“从小到大,不管是上学,还是参加工作,我都没有沾过一滴酒!因为我讨厌这东西!”
韩瑞丰爷俩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他们面前的酒盅都已倒满,只有尹建峰的还装着空气。
“不怕你二位笑话,我也来自农村,而且,我爸爸就是一个无酒不欢的乡下老酒鬼!打我记事起,他宁可一日无饭,也不可一餐无酒,尤其是晚上,喝的最凶,可以说是地地道道的酒鬼!他是个铁匠,家里虽不富裕,但喝点小酒还是不成问题,喝酒本身并无过错,最可怕的是他耍酒疯!最糟糕的是屡劝不改!每当他醉酒之后,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晚上,我和我娘就成了他的出气筒!嘴里不干不净,脏话没完没了,甚至还拿枕头夯我娘!我偷偷猫在被窝,大气都不敢出!我娘就更惨了,躲在犄角暗自流泪。他头天耍疯,而呼呼大睡过后,第二天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不管你怎么问他,他就是鬼财神翻脸──死不认账,气的我们娘俩哭笑不得!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我们的财神爷,家里的一切开支全都指望他,因此,我娘也只能暗气暗憋。打那时起,我在心底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沾酒!我大学毕业那年,他老人家得了肝癌,据大夫说长期酗酒引起酒精中毒,导致肝硬化,诱发了癌症。大夫要求马上住院观察,但当他听说治疗需要巨额费用,治好治不好还在两说,也就没办理住院手续,说先回到家里商量商量。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娘眼睛都哭红了,他依然我行我素,喝了整整一瓶酒,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耍酒疯,没有打骂我娘,喝完酒后蒙头大睡!第二天早晨,当我娘叫他起来吃饭的时候,发现嘴角有血迹,不管怎么摇晃,他也没有睁开眼睛,听医生说,在他的嘴里,除了酒味,还有百草枯的味道。”尹建峰说着说着,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韩少宁双眼湿润,沉默无言。他万万没想到此为喝酒,却牵引出了镇长大人伤心的往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错,酒不仅能乱性,还是穿肠毒药!既能少喝就不多喝,能不喝则不喝!”韩瑞丰伸手去取尹建峰眼前的空盅。
“韩叔,把酒盅放下。”尹建峰一手擦了一把眼泪,一手攥紧了酒盅。
他亲自给自己的酒盅满上,但由于手有些颤抖,酒盅之外撒了不少酒花。
韩瑞丰爷俩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抛进到了云雾之中。
“古语说的好,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但平心而论,酒色,性也!很多人都以为,纣王宠幸妲己,葬送了祖宗留下的大好江山;唐玄宗溺爱杨贵妃,使盛世王朝分崩离析,其实则不然,两位帝王好色不假,但归罪于红颜祸水,则是大错而特错!两个弱小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喜欢添油加醋吹点枕边风而已,那又有何过错!不论是商朝江山易主,还是大唐藩王割据,要怪只能怪纣王和唐明皇本身耳软心活,贪恋女色,所以说,错不在女人,而在帝王!其实,酒和女人一样,是不是毒药,关键在人!喝酒有度,不失为君子,但若被酒控制,那就无药可救了!”尹建峰好像在解释,又好象在自我安慰。
韩瑞丰频频点头,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没有喝过酒的人竟然能有如此高论。其实,他心里也明白,一理通则百理明,尹建峰肚子里有学问,有见识。
“大哥!说的太好了!小弟我今天又长知识了,佩服佩服!来,我敬你一个!”韩少宁举起酒盅,满怀敬意。
“兄弟,别着急,你先放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尹建峰笑着说道。
爷俩又是一愣。
“韩叔,兄弟,今个也没外人,我再说两句心底话。我当镇长快一年了,不管大局小局,几乎每周都有,既然是局,就不会少酒,近来我发现,由于不会喝酒,感觉十分不得劲,好像很不合群,尤其在初次见面的领导眼里,他认为你装,认为你不给他面子,为此,‘得罪’了不少‘大官’!不怕你们笑话,我如今在官场,就好像**在娼院,早晚也得‘破身’!”尹建峰终于举起了酒杯。
韩少宁闻听感觉实在好笑,差点没有笑出声来,手里的杯中酒险些撒了出来。他实在没有想到镇长第一次喝酒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故事。
“以前的局基本上是迎来送往,没啥实际意义,而今个我打心眼里真高兴!能为孩子们筹到三万块钱高兴,能认个好兄弟高兴!既然早晚‘破瓜’,不如今个破例!少宁,来,咱们先敬你爸我叔!祝叔身体倍棒,越活越年轻!”尹建峰举杯提议。
他没少酒场赴会,因此见多识广,何况本身又知书达礼。
韩瑞丰双眼湿润,内心无限感激;韩少宁迟愣片刻,转而举杯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