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孩子,这是阮烟罗心头永远的痛。
想当初,她的孩子有了小马一般欢实的心跳,她也期盼着,等待着,等她的孩子会在她的肚子里伸展着小手小脚,可爱又萌萌的动一动。她甚至无数次想象过,到时候她的肚皮上会有什么样小小的突起。
可是没有这个机会,她的孩子甚至连动一动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化为了一团死肉,一滩血水。
阮烟罗的心里像是被锋锐的针穿过,刺痛了,还留下空空的两个洞,过着冷风,疼的不能自已。
凭什么,她的孩子死了,梅纤纤的孩子却还能活着?
一股腥气从喉咙深处涌出来,阮烟罗的眸子带了淡淡的红,仿如魔神。
她紧握起手掌,微微踏前一步,好像下一刻,就要把这个太监生生撕了。
忽然间,手被人用力握住。
那力道,坚定,也让人安心。
温度透过紧密接触的肌肤,一直传到她的血她的肉,几乎要烫坏她。
阮烟罗没有转头,她不想去看南宫凌,至少在这个时候,不想去看他。
她咬着牙,身子绷的紧紧地,倔强地盯着那个太监,不肯回头。
不是她不信任南宫凌,也不是她真的以为南宫凌和梅纤纤有了什么,这个男人多骄傲啊,梅纤纤那样的人, 他根本连看都看不上,又如何会与她有什么牵扯?
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回头去看她。
纵然她告诉自己无数次,那个孩子的死和南宫凌没有关系,他送那串手串全是为了她好,可是在这个时候,听到梅纤纤有了孩子,甚至孩子还会动的时候,她就无法去看南宫凌。
她怕,怕自己眼中不经意就会流露出怨恨,那样,才会真的伤了南宫凌。
南宫凌的手紧紧地攥着阮烟罗,眸中却忍不住露出失望和冷意。
阮烟罗这是什么意思?她不看他,是因为归根到底,她不相信他吗?
她以为梅纤纤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以为他和梅纤纤之间有了什么?
无边的愤怒涌上心头,这条小鱼,怎么能这么看他?
“你在想什么?”声音冷冷的,好像腊月深山流泉里激荡的冰棱,不仅寒凉,而且棱角锋利刺人。
阮烟罗被这样的棱角刺着,只觉得浑身都是伤,汩汩的流着血,可是却得遮着,掩着,不让人看见。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低了头,说道:“你该走了。”
这是在赶他走了?
南宫凌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浑身的怒意却如有生命一般,疯狂的在周围扩张。
阮烟罗感觉到了,可是感觉到了又怎么样呢?她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又如何去照顾南宫凌的情绪。
阿凌,走吧,先离开。
让她好好的静一静,给她一点空间,把那颗被揉成一团的心,慢慢的铺展开。
再被这样捏着,她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手腕上的力度骤然加重,几乎把她的腕骨都要捍碎,阮烟罗咬着牙,一声不吭。
那力度就又慢慢的松开了,随着松开,连肌肤上的温度也一并离去。
一种淡漠疏离的气氛在身周渲染开,井潇忽然心惊了一下,这样的南宫凌,让他恍然回到了十几年前,回到皇后刚死,外祖家伏诛,处处危机,没有一个人可信任的时候。
那个时候,南宫凌也是如此的淡漠而疏离,好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他有关系似的。
“王妃,其实……”
“闭嘴!”
南宫凌犀利而果绝地打断了井潇要解释的话,目光只停留在阮烟罗的身上。
他以为,他和阮烟罗之间,有着最起码的信任,就像太后把诛杀阮家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时,阮烟罗根本想都不想,就相信他绝不会那么做一样。
他以为,他们中的许多事情,根本用不着解释,她了解他,纵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却相信他的那一片心。
可是看来,并非如此,又或者,因为离别的太久,所以这份信任,也随着岁月的打磨,而渐渐流失。
一份可以被消磨的信任,有多大的价值?
南宫凌的目光很冷,在此之前,谁都不会相信,这样的目光,会放在阮烟罗的身上。
“阮烟罗,别让本王失望。”
用冰一样的语调抛下这句话,南宫凌再没有分毫迟疑,一跃跨上井潇为他准备好的战马,一拉马缰,扬长而去。
井潇有心说两句,可是南宫凌刚才那样厉声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就是有心也无力。
纵然他隐隐觉得阮烟罗的性子不是那般轻易会怀疑人的,更何况这人还是南宫凌,可是南宫凌的命令,他却还是不得不听的。
他们走后,来传令的太临一行自然也要连忙跟上,不少人心头都在叫苦,他们刚到了这里,连口水都没喝上呢,就又得要走。
不过领头的大太监眼中却满是得意,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太后不过几句话,就让南宫凌和阮烟罗之间产生了这么大的嫌隙,而且还打击的曾经不可一世的阮烟罗像只落水狗一样,果然和太后斗,这些人还嫩着呢。
一边得意着,一边拉着马缰,快速地跟着南宫凌去了。
阮烟罗出来送南宫凌,并没有让别人跟着,此时南宫凌的人都走了,就留下她一人,在马蹄扬起的漫漫尘埃里,那般萧瑟,那般孤单,就连向来纤细却挺拔的身形,都显出了几分脆弱,仿佛风一吹就倒。
南宫凌来的时候,她绝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方式送她走。
心里好苦,好涩,可是眼泪却堵在胸口,连哭也哭不出来。
阮烟罗一手抓住了胸前的衣服,不能动,不能呼吸,疼的像是要窒息了。
谁,谁来救救她?
忽然之间,一个人落在她的身前,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搂住了他。
“笨蛋,呼吸!”南宫瑕搂着阮烟罗的背,拉着她重重地撞在自己身上。
突然而来的碰撞像是一个契机一样,猛地触发了阮烟罗的开关。
她骤然大口喘息,让空气重新流入她的肺中,而痛楚也如开了闸门一般,奔腾着往外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