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谷位于北部一处山区里,若单论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这里地势奇特,水汽丰沛,每到早晚雾气氤氲,就好像仙人的谷地一样,所以叫做仙谷。
阮烟罗一行人赶了个大早进去,爬到半山腰,只见周围白雾腾腾,一众树木如蒙上了一层轻纱,若隐若现,恍如仙境。
等到了山顶,太阳也出来了,雾气渐渐散去,就像神仙结束了聚会,再现出人间的景象。
阮烟罗站在高处望过去,只觉得四下一揽无余,心怀大畅,看着阮老爷说道:“爹,你真厉害,居然知道这么美的地方。”
阮老爷笑了笑,却没说话,只是望着山谷的目光幽长而深邃,似在诉说着一些无人能懂的情愫。
在上面站了一会儿,太阳光渐烈,一行人就往山谷中走去,阮老爷对这里很熟,领着他们直接进到山谷深处的一处,那里树木渐稀,岩石却多起来,将谷中秀美一扫而空,多了几分壮阔。
阮烟罗一进到这里,就有一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就像是远古的战场。
然而看到这个地方,阮老爷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阮老爷虽然不是个冷厉的人,但也极少笑,唯有的几次笑意,都是和阮烟罗在一起,笑的幅度也十分少。
可是此时此刻,阮老爷的唇角却扬的极高,真正发自心底地笑出来。
“爹……”阮烟罗有些不解的叫了阮老爷一声。
能够看到阮老爷笑当然是件好事情,可是这样毫无缘由的笑,却多少让人觉得有些忐忑。
阮老爷转过头,看向阮烟罗,笑意仍然没有退去,眸子里还多出了几丝阮烟罗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他声音愉悦地问道:“烟儿,你可知道,这仙谷还有一个名字叫什么?”
阮烟罗虽然曾经集中看过一段天曜的地理历史,但对于这些很偏远的地方还是不太了解,便转头望向南宫凌。
南宫凌长期驻守北边,他是肯定会知道的。
果然南宫凌薄唇轻启,说道:“这里又叫烟罗谷。”
一早一晚,烟凝雾结,宛如罗缎,真真是陌上红尘里,十丈软烟罗。
阮烟罗诧异地睁大了眼睛,难道,这里竟然是她名字的来源?那她的爹和娘,又在这里有什么样的故事?
饶是阮烟罗一向好奇心并不丰盛,此时也不断地眨着眼睛,就差拉着阮老爷的袖摆求他说了。
阮老爷把阮烟罗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却是故意一转头说道:“时间不早了,倒是有饿,先吃饭吧。”
阮烟罗一脸期待顿时垮了下来,皱的和苦瓜一样,惹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南宫凌宠溺地摸摸阮烟罗的头,笑说道:“阮大人都带你到这里来了,还能不告诉你不成?”
出来一个多月,众人就如普通人家一样到处游玩,把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南宫凌更是把阮烟罗宠到天上去,所有要求,几乎无所不应,生生把一个冷静雍容的阮烟罗,宠出几分小女儿气来。
此时听南宫凌这样一说,阮烟罗也发现自己心急了,轻轻吐了下舌头,转头叫道:“快安排地方,弄饭吃了。”
他们来这里,当真是当野游一样的,什么都准备的很周全,不仅有菜有瓜果,甚至还有酒。
众人边吃边喝,阮老爷平日是很克制的,今日却是多喝了几杯,当大家都吃的七八分饱,阮老爷举着酒杯,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平阳关大战?”
凡是天曜人,就没有不知道平阳关大捷的,皇帝那时还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谁都不相信他会带兵,他就是通过这一战,一举确立了自己马上皇子的地位,也为之后的争储之路铺平了道路。
只是这场平阳关大捷,到了阮老爷嘴里,却变成了平阳关大战。
一字之差,可是味道却完全变掉了。
阮老爷抿了一口酒,思绪好像回到了许久以前,他目光幽远,好像沉浸到回忆里,慢慢说道:“当年之战,蛮族挥兵十一万奔赴平阳关,皇帝手中共有守军八万,另有红颜率军两万急速驰援,我奉命前往其他守城借兵。”
“但在红颜到离烟罗谷三十里远的地方时,意外发现还有大批蛮族潜踪匿形而行,人数至少在五万以上。这批人明显是去支援平阳关,如果真让他们赶过去,那皇帝的后果不堪设想。红颜当机立断,将那批蛮人进入烟罗谷。”
阮老爷说的轻松,但除了南宫凌外,其他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连阮烟罗都觉得有几分震撼,以两万人马强行狙击对方五万人马,这种魄力,不是什么人都轻易能有的。
“平阳关那一战打的很苦,足足打了三天三夜,但最终我从边城借到七万守军,我们还是赢了。但在赢了之后,我与皇帝产生了分歧。皇帝主张一股作气,打垮蛮人,而我……”
阮老爷一笑,说道:“我自然是要去救红颜的。”
“然后呢?”兰星就像在听传奇故事,忍不住发问。
阮老爷回忆过往这段事,像想到了什么很得意的事情,眼中带着鲜明的笑意说道:“我是谋士,自然要听主子的话,我把七万人马的指挥权全都给了皇帝,让他去追击蛮人。”
“啊!”兰月吃惊的叫了出来,她还以为阮老爷一定是抗命不遵,一怒为红颜呢。
但阮烟罗却是专注地看着阮老爷,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果然阮老爷极为得意地说道:“七万大军我虽给了皇帝,但是,我却来了烟罗谷,带着我仅有的十二骑侍卫。”
以十二人之数,去闯几万人的包围,这是何等的气魄?
阮烟罗虽然向来知道自己的爹爹不简单,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几乎要崇拜阮老爷了。
“于公,我不能阻挠皇帝的宠图霸业,而且我也一样希望有个太平盛世,可是于私,我却不能抛弃红颜,就算是死,我也要与她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