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瓶子里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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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永恒的瞬间

5月。汶川。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谭千秋的老师,他一定还在家里,陪着妻子女儿,一鼎一镬地过日子,享受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他一定还在教室里,陪着一帮孩子,在黑板上书写人生。一生的梦想,或许并不高远,就是做一个善良的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平安地度过每一天。

然而,灾难来了。瞬息间,天崩地陷,世界碎裂成一块块。人在其中,不过是弱小的蚂蚁。他却在弱小里,进出强大来,奋力张开双臂,如同天使张开翅膀。他撑起了一个不倒的天空,紧紧护住了四个孩子。四个孩子获救了,而他,永远定格成那般模样。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袁文婷的女老师,一定还和她的一群孩子在一起,唱歌游戏。26岁,生命是一枝盛放的花朵,绚丽灿烂。却因了那些被吓呆的孩子,她不顾地动山摇,一次次冲进教室,抱出一个一个孩子。在又一次冲进教室时,她被完全塌崩的楼房掩埋。

看过她的照片,发丝柔软,长相文静甜美。难以想象,那么纤弱的身躯,如何抵挡钢筋水泥的狰狞。人生的许多风景。她还没来得及一一细看啊,譬如结婚、生子、花好月圆。谁会携了她的手,唱一曲“来生还要一起走”?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叫杜小红的普通农妇,她一定还在日子里凡俗,一个家,三个人——丈夫、孩子、她,这是她全部生活的意义。灾难突从天降,她义无反顾地扑到丈夫身上,用自己柔弱的身躯,为丈夫挡住砸下的瓦块。结果,丈夫只是骨折,她却被砸得血肉模糊。

还有那个叫朱能的普通男人,生前,他跟妻子,或许从不曾说过地老天荒。然在巨石飞滚而下之际,他用身体护住妻子,独自赴难。当救援人员搬开压在他身上的巨石时,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场景:他呈弓趴姿势护着身下的妻。他的妻,则双臂紧紧搂着他,再怎么分,也不能把两人分开。

如果不是那场灾难,那个年轻的母亲,一定还沉浸在她的幸福里。初为人母,喜悦如绽放的花蕾,芳香一点一点,溢满她的日子。抢救人员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双膝跪着,整个上身向前匍匐着,双手执著地支撑着身体。垮塌下来的房子。沉沉压在她身上,把她的身体压得变了形。她却仍坚韧地呈跪伏姿势,雕塑一般的。她的身下,躺着她三四个月大的孩子,包在一条小花被里。在她的庇护下,孩子亳发未伤,安静地熟睡着。一旁的手机里,有她在危难中,挣扎着储存下来的信息:“亲爱的宝贝,如果你能活着,一定要记住我爱你。”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她有一个名字,叫母亲。

请记住这些瞬间,短暂的几秒,却铸造出永恒的伟大。无论山崩地裂,无论飞沙走石,人性的光辉,永远是这个世上,不灭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