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碎魂（三）
…………
亲爱的大哥，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了。
如今我的情况非常的糟，真的非常的糟。如今的我们被一个联队的日军围困，而我们的士兵在一天天的死去，如果你有幸看到我的这封信，那就能证明邮差平安的离开了战场，他会向你传达我最后的消息。
希望大哥，爸爸，弟弟们，震灏哥不要忘了我，忘了我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印记。
您的弟弟
常天紞敬上
常天紞将信庄重的放进了信封，交给了那名年仅15岁的士兵——他也就是整个师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独苗。
常天紞没有再说话，只是戴上了头盔，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看着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细心的他发现有些兄弟们眼角上已经泛起了泪光。
不，这是他的眼泪
“混蛋们哭什么！”他站起来甩掉眼角的泪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在经历了太多的磨灭和朝夕相处后，让他拥有了太多感情与责任的士兵，他猛然发出了一声受伤野狼般的长嗥：“兄弟们，来世再见吧。”
“怕什么，我们要用自己的死，换来华夏的百年安宁！”
“以我之命，换得华夏百年安宁！”
常天紞看着一群眼睛里同样闪动着绝望光芒的士兵，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位营长带着自己身连已经不到一个排的士兵，带着他们破破烂烂的武器，无怨无悔的转身再次扑进那片血与火交融的战场上。一阵强烈的劲风狂吹过，连带这片飓风一起吹到常天紞脸上的，是一滴温温热热的液体。
常天紞不知道，这滴液体，是兄弟们们身上流出来的血，还是他们的眼泪？
常天紞没有伸手去擦，所以他不知道！
十分钟后，这支只剩下三四十个人的步兵营，彻底消失在那个用钢铁和火焰组成的绞肉机里。
是役，日军伤亡过万，中国军人留下了37000具尸体也没有阻挡住他们的进攻，这些阵亡的军人之中，最大的官是上将……
这仗被称为枣宜会战，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败仗。
……
1942年3月27日缅甸国民革命军新编28师常天珩少校
在过了十天之后，整个团又一次取得了联系，谭梦霖带着剩下的半个连找到了机场，就在今天早上。
“谭梦霖、何清、钟谕诚见到你们活着真是太好了。”宋子矜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天知道这个家伙这幅笑脸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常天珩他们是幸运的，遭遇日军飞机拦截的他们并没有被日机打下来，而是成功到达了英国机场，不过很不幸，到了机场的同时小股日军也就渗透进来了，于是他们就被机场的英军收编为了守备队，并且许诺在英军撤退的时候一同离开。
这个机场已经聚满了英国兵、中国兵、印度兵
“常营长，谭梦霖准尉请求归队！”身着破破烂烂的军服的谭梦霖仍然勉强着坚持着敬了一个军礼。
“允许归队，顺便……他就编入你的排了。”常天珩一把将身边一个将武装带，子弹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士兵推到谭梦霖面前。
“谢……谢谢营长！”那个士兵朝常天珩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脸上还涨红着，谭梦霖打量了一下这个士兵，士兵的眸子空灵而澄澈，犹如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水，谭梦霖读懂了士兵眼里活跃生机，这澄澈的目光毫无保留的倾泻着他的情感。
“姓名。”
“原新38师112团侦查排列兵，王宇玄，现已掉队……”王宇玄低下了头，似乎在说着一个莫大的耻辱一样，“我从飞机上掉下来，就没见到自己师的人了……是常天珩长官收留了我。”
“小子，开过苞吗？”谭梦霖看着那个家伙的眼神，涌上一丝不悦，毕竟从开战到现在，他都没有过这样的充满活力。
“什……什么……我今年十七……”
“笨蛋，”谭梦霖长吁一口气，“我是问你，杀过人吗？”
“没……没有……”
“没杀过人，你来当什么兵？”谭梦霖冷嘲热讽般的说道。
“我在30天前才入伍……”
“这位仁兄可是上海的高中生。我老乡。”吴震灏在一旁补充道。
“不在敌占区当顺民？出来亡命？”谭梦霖摇了摇头，既然30天前才入伍，入伍之后又遭遇了大溃退，在谭梦霖眼中这家伙的战斗力基本归零，更何况他甚至没有谭梦霖对活命的渴望。
谭梦霖直接懒散的倚在木制碉堡的木墙上。
“带他离开，谭梦霖。他是个读书人，你也是个读书人。我相信你们能好好相处。”
“哦。”谭梦霖开始朝着自己排所在的地方赶去，其实在他归队之前他先去看了看自己原来的排，除了活着带回来的9个人，剩下多了十几个新面孔。好在这些新面孔多数还都不是战争狂人，或者他们也打过仗，不过这个王宇玄……
“谭长官。”王宇玄两眼没敢离开谭梦霖一下，谭梦霖这时候才勉强的和王同学对视，他那纯洁的眸子不会骗人，写满了壮怀激烈，写满了誓扫匈奴不顾身。
不过这是谭梦霖第一次听有人叫他长官，他还是很有兴趣的：“怎么了？”
“我们什么时候上战场？”
“靠，你就这么想死吗？”谭梦霖回过头去，猝不及防的掐住了王宇玄的脖子，直接狠狠的摔在了战壕里面，不过谭梦霖这样的暴行没有任何人去制止，这支部队长官对部下的打骂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了。
“唔……”王宇玄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谭梦霖的手移开一点，“老师说，你们到边境打仗的时候我们全校人都哭了，我们老师说，不要哭，他们是英雄，我们不要荒废了时日，让他们成了最后的英雄……”
“那么，小子，你应该好好的听老师话啊，鬼子可比我可怕的多，他会用刺刀捅烂你的胸膛，将你的心脏从你的身体里挖出，小子，你知道他们的眼睛为什么是血红色的吗？因为他们喜欢吃心脏啊……”
“在这里你们让我知道，房檐总是低矮的可是在低矮的房檐下总有着高傲的头颅！”当谭梦霖松开手之后，王宇玄继续说道，“中国人民是打不垮的，长官。”
谭梦霖没再说话，朝着阵地走去。
“排长，又带回来一个？”赵武看着谭梦霖带着那个身着整齐的王宇玄走回阵地。
“炮弹打不下春苗般的生机，铁翼下的种子，徒生些抗力，应声站起来大时代的战士高塔般竖立在我们的土地，什么力也瞬灭不了火炭般的眼睛，什么声也遮蔽不住愤怒般的吼声。”看着这帮家伙的阵地王宇玄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读书人，跟你一样。”吕归尘看着这个新兵，可能他是目前最善意的一个。
“小太爷半道退学，现在和你们一样是兵痞。”谭梦霖反驳道。
“全营集合了！”这些大兵还没有继续侃大山，吴震灏就开始在阵地上跑来跑去传达着
“这就是要打仗了，老弟。”谭梦霖朝着王宇玄说道，“见你最想见的日本鬼子去吧。”
“听着，前面的小城已经让日军攻破，可是城里面的华侨并没有撤出，英国佬说让咱们去救，周团长也同意了我们的请求。”
前段时间，因为师长没有就位，所以周桐就暂时代理整个团来到缅甸，而如今师长的回归也让周桐重新成为了团长。
“宋子矜，你的连队当先锋，全营行动起来了！”常天珩挎着一把英造的斯登冲锋枪，头上戴着一顶英国盔，身上穿着****的常服，看上去非常的不中不西。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了，因为现在所有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点英国人提供的武器，并不是英国人多么关照这帮来打仗的中国盟友，只是剩余物资没地方处理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