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冷酷公子俏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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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死亡

周围忽然寂静如死,听不到一丝声音。

楚凉冶喉头一动,想说什么,挣扎半晌,却还是一仰头,饮尽杯中酒。

两只酒杯同时搁了下来,“你现在,可以走了。”阿离侧身,让出路来。她的脸色在烛影里一片苍白,连声音都是哑哑的。

他心中陡感不安,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敛紧。

“你怎么还不走?”阿离晃了两晃,勉强站住了。

楚凉冶隐隐觉得她面色不对,心中惊疑不定,不由得跨前一步,恰恰接住了阿离软倒的身躯。

他抱着她,见她面色苍白,身体冰冷,连笑容也是虚弱的。这一惊,非同小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叫道。

“我死了,你便做完最后一件事情。包括你打死六儿的误会,也可以澄清了。”阿离笑着,眉梢眼角,如一朵盛开的玫瑰,“从此以后,遂了你的心愿,我在哪里,也都是快活。”

“不,不。你不可以死,我要带你去找大夫。”楚凉冶心中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语无伦次。

“你不是不想见到我了吗?我死不死,不都一样?”

“你不要再说了,我们找大夫去,去找大夫……”楚凉冶用颤抖的手擦去她嘴角的血丝,擦了,血又涌出来,再擦,还有,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完的样子。

“还有一句话,我要问你。”阿离反手,将冰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背上。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阿离的眼睛亮了,可只一瞬,她又神色黯然,忧郁地抿紧唇,“如果没有香香的那场婚礼,你会在立秋那日去求亲吗?”

“我——”楚凉冶迟疑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说过谎,当时,他确实是下定决心要与她划清界限了,否则不会那么轻易允诺娶香香为妻。然而,那时不代表现在,他、他、他其实是想去的,好想去。

他的头点下去,好坚决、好认真。

阿离看在眼里,仿佛是松了一口气,手指轻刮着他攒紧的眉,淡淡地笑了,“傻瓜,你不该认识我,真的,不该……”说着,笑容突敛,盛开的玫瑰在顷刻之间枯萎了。

“靠岸!快靠岸。”楚凉冶大声吼,肝胆欲裂。

那八个女子却动也不动。

他急了,排开众人,自己要去掌舵。

其中一名女子失声哭道:“没有用的,小姐是一心寻死。”

一心寻死?

阿离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是一向最聪明的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

啊,是了,她是存心的,存心要给他好看。

若他护不了她的周全,又当如何?当如何?

这刹那间,楚凉冶但觉顶门“嗡嗡”作响,眼前金花乱飞,似乎自己的灵魂也脱离了躯壳,没有了思想,没有了感觉,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阿离,阿离……”楚凉冶的双膝重重地跪在船板上。

他从来都是重承诺的人,三个月后,传来了他与万香香成亲的喜讯。阿离一个人坐在院子中,满园的枫叶随风舞动。

死过一次,便万念俱灰了。是这样的吗?

为何此刻,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心痛呢?

那日,是爹爹及时的出现。否则,她多半已是阎王的座上客了。

可是,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离小姐,看在我娘的面子上,您就再宽限几个月吧!不要收回我的店,我一家老小全指望这间小小的布店过活呢!您就发发善心,等我一筹到钱就还您,求求您了!我求求您了!”匍匐在地上的男子不停地磕着头,苦苦哀求着面前的债主——齐府暂时的当家离小姐。

面对他的痛苦,莫相离只是稳稳坐在红木椅内,消瘦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涌动的情感,她的丹凤眼冷冷地扫过地上的男子,仍旧一声不吭。

胡大管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双手微垂,上前一步请示:“离小姐,他娘原是三小姐的奶娘,看在这情分上,这次的债是否容缓一缓?”

话听到这分上,莫相离总算是有了动作。她的面颊微偏,朝着另一头管理当铺的伙计问道:“他借款的详细记录何在?”

被点到名的朝奉战战兢兢一步上前,颤抖的双手哆哆嗦嗦地翻找着借款账本,总算在离小姐等得不耐烦的前一刻寻了出来。

“方老三以布店作抵押借白银一百两,利钱九两五,借期一年,如不能如期归还愿以布店抵债,以求货款两清。”

离小姐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伙计连忙将账本奉上,“方老三,是吧?”

地上的男子连连应承,似等着阎罗王的宣判。

她只是略瞟了一眼,就又丢了回去,“我派人调查过你布店的经营状况,货一向卖得都不错。你借那一百两银子原本就是为了扩大店面的,可你一步踏进了赌坊,从此难以翻身。这笔账你已拖欠了十来天,你以为你娘从前奶过三小姐,我的伙计就不敢找你要账,我就会放你一马?”

他的算盘打错了,她莫相离小姐在长安素有“阎罗王”的称号,是阎罗又怎会让你晚点再死呢?还是认命吧!

“我限你三天之内从这间店铺里搬出,否则我就让衙门来解决,够明白了吧!”丢下冰冷的答案,莫相离起身,不再做无谓的逗留,她还要去巡视齐家名下的产业。

地上的方老三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跪在地上一路求着:“离小姐……离小姐,请您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就再宽限我几日吧!我一定筹到银子还您,如果失去了这个布店,我们一家就要出去讨饭了。我娘都年过半百了,看在她奶您一场的分上,您就放我一马吧!”

“荒谬!”莫相离甩开袖子倚门而立,素净的面容紧绷着,“你娘做过三小姐的奶娘,难道齐家没有付她银子吗?她拿了银子奶大三小姐,货款两清,我们之间还有什么瓜葛可言?如今你欠我银子,过了期限就必须用抵押房契来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有什么理由要我再宽限你几日?”

一席话让方老三没了再计较的借口,只得频频向管家使眼色。管家接收到他求救的眼神却不敢轻易出口,离小姐的脾气全长安没有人不知道的,谁敢惹他?

果然!没等管家开口,莫相离已经横了一眼过去,“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南郊的丝织坊还等着我们过去呢!”甩开衣袖,她朝门外的马车急步踏去。

管家、账房纷纷垂着头跟了上去,当铺的当家、朝奉和伙计也赶着送到门口。

方老三眼见着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立刻耍起标来,几大步冲到马车前,他叫嚷了起来:“‘阎罗王’,你不要太得意!居然一点情面都不讲,做女人做到这分上,你小心一辈子守活寡。我咒你不得好死,我咒你活不过二十……不!你连今年都活不过去!我咒你……”

不再给他叫嚣的机会,随行的护院、武师已将他拖出了这条街。只是,那些咒骂的话语将街上的百姓都吸引了过来,三姑六婆顿时议论纷纷。

“连自己的奶娘都不放过,齐家这个离小姐还真是毒辣嗳!”

“要不怎么说是‘阎罗王’呢!”

“这样谁还敢娶她啊?”

“唉,谁娶谁倒霉咯。”“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这么倒霉竟然要跟这种女人过一辈子?”

“谁知道呢?”

站在马车边的莫相离耳朵并没有聋,她微合着眼将这些议论一一从心头抹去。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商人,四年内她让齐家的产业扩大了一倍,她比老头子更厉害,没有人敢小瞧她。

她是成功的,因为这份成功,她可以漠视所有人对她的评价和诅咒。因为成功,她必须漠视。

“你气色不好。”

嘈杂的街口一个温暖的声音插了进来,一向低调的心起了波澜。莫相离的目光轻幽幽地飘过去,是一个儒生。白净的面容透着儒生特有的俊秀,他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的似乎是什么草。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紧瞅着她,目光坦率却不放肆,直白得叫人挪不开眼睛。上前一些,他似乎想近距离地瞧瞧她,护院已经先一步将他挡住了。隔着一长段距离,隔着陌生的人群,他遥遥地瞅着她。

“你要注意调养身体,最近若有咳疾一定要认真服药。少劳碌多休息,还有……”

没等他把话说完,莫相离已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薄纱垂下,随即掩住了儒生关切的目光。他呆呆地瞅着马车上那抹冷漠的身影愈行愈远,拉拉背上的药篓,他收回目光继续走。

他只将这场萍水相逢当成了上苍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他没有料到众人口中的“阎罗王”正透过那虚掩的薄纱注视他单薄的身影,他没有料到这一眼将延续多年,他没有料到上苍的玩笑从这一刻开始认真。

胡须花白的范大管家,硬朗的身子穿过回廊入了偏厅,脚一抬跨过门槛直逼内堂。此时的内堂早已忙碌不堪,各个字号、各个账房、作坊的当家或站或坐正,依照顺序等着向大当家莫相离汇报这个月的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