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冷酷公子俏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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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殷浪峰

说罢,他又就着瓶口喝了一口烧酒,那样子,仿佛天底下最好的酒就在他手中一样。

他吃一口,喝一口,便赞一句,逍遥快活赛似神仙。

当他称赞到第三十七句时,土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极细微,但极轻蔑。

可是,此时的殷浪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醉醺醺地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拍拍自己的肚皮,然后一头倒在污渍斑斑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烛光仍然在顽强地摇曳着,给予这方诡异的空间一点明亮的气息。

“扑”一声,灯芯爆裂了一下,炸开一点璀璨的火花。

就在这一瞬间,土屋门口忽然出现一条青衣人影。

那人正是萧子言。

只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似乎对殷浪峰颇为忌惮。

等了一会儿,见殷浪峰仍没有丝毫动静,她大着胆子走了进来。

一步,两步,三步……她离殷浪峰越来越近了,隐隐的杀机开始充塞于整间小屋。

一个好的杀手,在他清醒的情况之下,绝对不会让杀机靠自己这么近。

殷浪峰无疑是最好的杀手,但他却将自己暴露于杀机之下,那么,只能说明他已经醉得不醒人事了。

萧子言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一口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在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屋内银芒一闪,发出无数“扑扑扑”的闷响,紧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天地万物都在此刻静默下来。

就连时间也仿佛凝固在紧张的空气里。

也许只是几分钟,却又似有一个世纪般长久。

当心弦绷至极限时,便“啪”的一声裂开来,骤然将轻灵的气息注入进僵硬的氛围里,使天地为之一宽。

那是一声低低的、浅浅的、充满得意的轻笑。

月光照映之下,现出一张盛开如春花般的笑脸,狡黠如兔,娇媚如狐。

还是那一身青色衣衫,还是那一领书生头巾,但,分明有些什么不一样了,她的神情再也不是一个男子所应有的。

她的眼睛明亮如远山上初融的冰雪;她的眉毛优雅如黄昏时初上柳梢的新月;她的嘴唇柔软如四月蔷薇花的花瓣。

此刻,她的喉咙正颤动着,发出一连串悦耳的笑声,像清风吹过风铃一般。

然而,仅仅只是一瞬间,她脸上初初绽放的笑容,还未开到极致,却被骤然而起的一点烛光所截断,硬生生卡在那里,被惊诧、羞怒,以及懊恼种种神情所代替,将起未起,将息未息,怔怔地,像一朵迎风怒放的秋海棠,又像一株被风夭折的冬青树,徒留怅惘无限。

本来被她吹灭的烛火不知何时又颤巍巍地亮起来。

她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劫后余生的小屋。

本来残破不堪的小屋更加颓旧了,左边被掌风所及,扫塌了一半,右边勉勉强强支撑着,却摇摇欲坠,随时有坍塌的迹象。

自己趁吹灯的那一刹那打出去的三十几枚金钱镖,就如打进棉絮中一样,软绵绵的,毫不着力。

转眼间的功夫,场中形势就已然完全改变。

本来是萧子言突袭得手,洋洋得意,但只在灯火一熄一亮之间,却变得处处受制于人。

她戒备地站在小屋中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只要她稍有异动,笼罩在她身上的无形剑气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她不被打成个透明窟窿才怪。

这时候,看似醉得不省人事的殷浪峰忽然缓缓抬头,缓缓睁眼,缓缓对上萧子言的眼睛,缓缓将手中的烛台放回原处,并缓缓露出一张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脸。

惊奇、愤怒、委屈、不甘,种种情绪一涌而上,萧子言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如果说目光也可以杀人的话,那么,殷浪峰无疑已经在她怨毒的目光下死了无数次。

然而,殷浪峰却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笑一笑,最后竟然还鼓了鼓掌,“离合门的轻功果然还有些门道。”

这话听起来虽然有些称赞的意思,但以殷浪峰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却极富讽刺意味。

萧子言惊惧交加。

原来,她的名字并不叫萧子言,而是莫相离,正是离合门的大小姐。

她在出手的那一刹那的确用了离合门特有的“细雨飞花”身法。

没想到这些都只在一照面下就被殷浪峰看了出来。

这个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天鹰社里,到底还有多少像他这样的人?

而今,落在他手上,自己到底还有几成生机?

她咬一咬牙,沉声道:“天鹰社与纵海帮向来势不两立,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殷浪峰懒懒地摇一摇头,“我不杀你!”

“你说什么?”莫相离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了,我不杀你!”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她挑了挑纤眉,不相信地问。不杀她?有这么好吗?刚才如果不是他机警,早已命丧她手,如今,他居然说不杀她?她怀疑他是否脑子真有问题。

然而,她听见殷浪峰继续不置可否地道:“我不杀你,并不表示我会放你。”他那倦怠的眉眼倏然一张,令四周的空气都仿佛为之一暗。

莫相离的心莫名一窒,像是被尖利的刀锋割过一般。

她忙收敛心神,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不杀你。”殷浪峰仍是不动声色。

“原来殷浪峰只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莫相离故意出言相激。也许只有激怒他,她或者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从不杀人!”然而,殷浪峰却半点也不动气。

“你手上的人命还少了吗?”莫相离反唇相讥。

“你这句话就错了,”殷浪峰俊眉一扬,道,“我这双手从来不沾染血腥。”

“哼!天鹰圣使没有杀过人,这话说出去谁相信?”莫相离嗤之以鼻。

“我!”殷浪峰大声说道,仿佛天下间再没有任何一句话比他这一句更理直气壮。

“你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不肯杀我?”莫相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一个女人!否则,就凭你怎么能跟踪我三个月之久?”殷浪峰眼中的光芒一闪而没,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向小屋内走去。

三个月?原来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

不揭穿她,只不过因为她是女人!

他居然把这看成是对她的仁慈?

实在是太可恶了!

莫相离再也顾不得搅乱那一层无形剑气了,她急喝一声:“殷浪峰!你给我站住!”

说音未落,她的手中已然多出一条丈余软鞭,带着破空之势卷向殷浪峰后背。

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股剑气却在此时忽然消散于无形。

她心中暗喜,也顾不得去想这是怎么一回事,暗中将劲力贯穿于鞭稍,长鞭如蛇一般紧紧缠在殷浪峰腰身之上。

她一招得手,正自窃喜之际,却忽闻一声轻叹:“好了吗?”

那声音就如一个人在她身边耳语一般,但声音的主人却分明还在一丈开外。

她怔了一怔,手上也顿了一顿。

就在这一怔一顿之间,殷浪峰已长身而起,整个人如大鹏展翅,带动软鞭,回身扑向莫相离。

待到她发觉时,为时已晚。

她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手中软鞭也因拿捏不稳而撒手跌落在地。

她既惊且怒,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这种打法,既无招式,也不合逻辑。和市井无赖有什么分别?她一个鲤鱼打挺,想站起身来,这才发觉,殷浪峰已经在一撞之下,封了她的穴道。

再看看对方,哪里有半点损伤?

她怒骂道:“卑鄙小人!”

殷浪峰微微一哂,道:“不知道在人背后偷袭暗算的人算不算卑鄙小人呢?”

莫相离一怔,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殷浪峰也不再说什么,他继续向里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细如发丝的乌索,牢牢缠住阿离双脚,然后走进里间捣弄了一番,继而她身上轻轻拂了一下,像替她扫去灰尘一般。

她满腹狐疑地低下头,只见自己脚边一条细如蚕丝的乌索正泛出阵阵青凛的寒光。她情急地走了两步,忽然发现穴道已通,正自高兴着,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自己,使她堪堪留在门内,再也动弹不得。

她跺一跺脚,恨恨地用手去拧,可是,那乌索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又改为去解索结,但,不知道殷浪峰用了什么手法,越解,那结反而越牢固。

莫相离狠狠地瞪了殷浪峰一眼,转身奔进小屋里间。

这间土屋分为前后两进,前面是灶间,后面是睡房。

说是一间房,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土炕,月光从尘网密布的木窗里照射进来,将原本一无所有的土屋映照得更加惨淡。

惨淡的月光之下,仍可看见乌索的另一头就缠在土炕边沿。

她抢前一步,用生平最大的力气一掌击向土炕。